蘭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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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這只螳螂想去做什么。 雖然他說需要自己為他解鎖人類的武器,但這段時間他也只是在第一天確認了一下武器的情況,之后就再也沒有讓她碰過那些槍彈了。 而且就辛菀的觀察來看,他就算不用那些武器,也已經(jīng)強得離譜了。 大約超兩米的身高,極其驚人的彈跳能力,有力的雙腿以及獵殺時從小臂骨鞘中彈出的利刃,他就是天生的完美殺手。 不愧是從螳螂演化而來的啊…… 辛菀看著他優(yōu)雅地將攔路的不知名怪物削成幾塊,贊嘆著啜了口剛熱好的小豆湯。 多虧螳螂對人類的食物保有極高的厭惡態(tài)度,辛菀才能靠著那些雇傭兵車上剩余的物資活過這么多天。 而見血什么的,她更是已經(jīng)精神免疫,見怪不怪了。 笑話,如果每次看到他殺生物時都嚇得鬼哭狼嚎,她還要不要活了? 恐怕下一個滾到地上的就是自己的腦袋了…… 辛菀縮了縮脖子,對自己寶貴的頭顱依然完好表示十分欣慰。 車上的無線電設(shè)備是正常工作的,雖然她從來不敢回應(yīng)里面偶爾傳來的人類信號,但也依靠它自帶的廣播系統(tǒng)了解了不少這個世界的具體信息。 蟲變是在三十年前發(fā)生的。一開始,人類好奇于這種進化,捕捉了大量的蟲族進行活體研究。后來,則又出現(xiàn)了一批獵奇“收藏家”,他們把蟲族當(dāng)做物品售賣,用來滿足他們那些隱秘齷齪的特殊愛好。 隨著時間發(fā)展,越來越多的蟲類完成了進化,并擁有了類人的智慧。它們開始擴張領(lǐng)土,開始反抗人類的控制。 于是,戰(zhàn)爭降臨了。 無心智的變異體威脅著智慧生物的安全,而人類與高智蟲族又沖突不斷。 其中當(dāng)然也有類似蜘蛛那樣獨善其身的存在,但大多數(shù)蟲族還是會根據(jù)種族結(jié)成軍隊,為了謀求生存,與人類開戰(zhàn)。 辛菀也說不清到底哪方才是正確的。她作為一個人類,當(dāng)然開心于這個世界不是人類被蟲族奴役的世界,但是她也不想認同那些把蟲族完全視為異類的粗暴行徑。 她只是更加理解螳螂對自己的態(tài)度是因何而來了。 “喂,車上的燃料還夠走多遠?” 螳螂沖洗著骨刃上的血跡問道。 “大約還夠跑200公里。”辛菀看了看表盤回答道,“還有,我不叫喂,我叫辛菀。” 這已經(jīng)不知是她第幾遍重復(fù)自己的名字了,但對方顯然依舊沒有記住的打算。 “200公里,那些人不會離自己的營地太遠。再確認一遍武器,準(zhǔn)備出發(fā)?!?/br> “哎?!?/br> 辛莞愣了一下,認命地又扒拉了兩口還沒吃完的罐頭,再次爬上了車。 “你真的不需要吃點什么嗎?” “不餓?!?/br> “可是吃飯又不是只有填飽肚子這一種目的嘛……偶爾你也可以享受一下對吧?” “閉嘴,開你的車。” 男人依舊油鹽不進,但比起剛開始已經(jīng)好了很多。 起碼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在自己剛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應(yīng)激似的暴怒了。 現(xiàn)在只不過是比較冷淡嘛,有點回應(yīng)就算成功。 辛莞的精神勝利法向來用得不錯。 果然,如螳螂所說,車子大約開出20公里后,他們頭一次看到了人類留下的痕跡。 那是——一具蟲族的尸體。 看到類人的怪物死去和看到與人類體貌特征非常相似的蟲族死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沖擊。 辛莞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就感到頭暈?zāi)垦?,反胃惡心?/br> 倒在地上的蟲族血rou模糊,已然分不清形貌。大腿的部分被砍了下來,頭顱也被砍到只有一層薄薄的皮連接著身體。凝著血的眼眶黑黢黢的,兩只眼睛已經(jīng)不知所蹤。 她的腹部被剖開,同為女性的辛莞當(dāng)然能猜到里面失去的最有可能是什么東西。 “唔嘔——嗚——” 辛莞扶著樹一邊流淚一邊吐得昏天黑地。 為什么會有殘忍到如此地步的人?!還是說人類不過和野獸無異? 明明是和自己那么相像的物種,怎么還能毫無芥蒂地把對方當(dāng)做畜生一樣對待? “為什么……” 她顫抖著聲音囁嚅。 本來只是緊緊盯著那具蟲尸的螳螂突然爆發(fā),憤怒地張開骨刃把旁邊的大樹劈出深深的印痕。 他沖到辛莞身邊一把把她提起,勒著她的脖子怒吼著反問: “為什么?!” “是啊,我來告訴你為什么???” “因為眼睛的材質(zhì)美麗得像寶石!因為大腿上的rou質(zhì)無比鮮美!因為人類認為所有動物的幼崽都有特殊的功效!” “她甚至在遇到他們時都沒有反抗!這是最沒有攻擊力的一種昆蟲!” “現(xiàn)在你來告訴我,人類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 他的眼睛像是充滿了血,本是雪白的瞳孔,現(xiàn)在卻滲著可怖的紅。 可怖,又可憐。 辛莞說不出話來,她的身份注定說什么都是錯的。 她只是閉著眼哭。 哭人性的貪婪,哭人類的自私,哭不同種族之間理解的艱難,哭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救不了任何人,當(dāng)然也包括自己。 “我恨你們所有人類?!彼牭襟胪钢绲栋沅J利的聲音,“我可以為了報復(fù),把你的眼睛挖掉,把你的舌頭割去。只要你還是活著的,我怎么對待你都可以?!?/br> “但我不會這么做?!?/br> 她被慢慢放到了地上。 “這個世界,不會有人得到救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