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進去，周楚瀾提前訂好了位子，然后把菜單推到他面前。

    “點菜吧，看看想吃什么?！?/br>
    李卓曜看了一眼菜單，默默地選了價錢最便宜的幾款菜，沒有點飲料，只要了白水。

    “好了?！?/br>
    這頓飯他們吃的很安靜，偶爾周楚瀾抬下頭，跟他說點話。

    “明天什么時候走？”

    “下午?！?/br>
    “嗯，一路順風(fēng)?！?/br>
    李卓曜沒再多言，只是席間看了好幾次腕表，神色帶著焦灼。

    周楚瀾覺得他也許是跟人有約，也沒太在意。直到服務(wù)生過來，抱著一束牛皮紙包著的巨大花束，徑自朝著李卓曜走來。

    今天外面在下雨，花束上蓋著厚厚的一層塑料布，看不清里面。

    “送你的。”李卓曜紅著臉說，法國餐廳的座位略有點窄，他抱著那一大束花束，坐在那里顯得很有些局促不安，索性直接立在桌面上，推到了周楚瀾的旁邊。

    “給我，送花？”周楚瀾略有些驚訝。

    “嗯?！?/br>
    “謝謝。不過，鮮花不太適合我?！敝艹懻f，又抬眸很認(rèn)真地看著李卓曜：“我宿舍小，也沒地方養(yǎng)，幾天就枯萎了?！?/br>
    他輕輕地說，同時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嬌貴的鮮花，怎么會適合他這樣粗礪的人。

    “你仔細(xì)看看。我覺得，你應(yīng)該會喜歡?！崩钭筷装鸦\在花束外面用來擋雨的塑料布揭開，里面居然是一束白色的棉花。

    “在白果村的時候你說過，小時候會幫家里摘棉花，覺得棉花很好看。我看到花店有賣，就買了送給你。你喜不喜歡？不會幾個月以前喜歡，現(xiàn)在就不喜歡了吧?！?/br>
    他有點緊張地問。

    “沒有。喜歡的。”周楚瀾沉吟片刻，還是笑了一下，接過了那捧白色的棉花花束。

    他想，今天就是最后的告別了，可以溫柔一點，再最后留下一些記憶來。然后，自己跟李卓曜就橋歸橋，路歸路。

    他覺得李卓曜送自己棉花，也是這么想的，將一個正式的告別式，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故事到此為止。

    直到下一句，他異常清晰地聽見了李卓曜的那句告白，一時間居然陷入某種似乎是幻覺的錯愕——

    “周楚瀾，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好嗎？”

    作者有話說:

    小狗表白了?。。?/br>
    第七十五章 接吻吧，男朋友/p

    很多很多年后，周楚瀾依然會記得那個晚上，對面的愛人用一束白色的棉花花束來告白。從此以后，他每次看見衣服標(biāo)簽上任何“純棉”的字樣，都會心下一軟。

    周楚瀾只是沒想到，過去這么久李卓曜居然記得自己喜歡棉花這件事。

    一切矜貴脆弱的花朵周楚瀾都不喜歡，他喜歡的是那種長在地里的、生命力強悍的植物的花朵。小時候家里種棉花的時候，他最喜歡的花就是棉花，鋪天蓋地，像是落了一層雪。這兩年家里不種棉花，改種了生姜。他在網(wǎng)上搜過照片，姜花盛開的時候特別漂亮，像一群停留在野地里的白色蝶群。

    姜花不是每年都開，要在特殊的氣候條件下才會開放。收到棉花花束的那個夜晚的時候，周楚瀾尚未見過姜花。只是那個時候的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年夏天，他就帶李卓曜回了一趟自己家，那一年，他們家的生姜地，鋪天蓋地開滿了姜花。

    姜花第二次開的時候，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他在山腳下的加油站里跟失去記憶的李卓曜重逢的那個夏天。世事如夢，人生如昨，唯一不變的是，姜花在那個潮濕悶熱的野夏開的鋪天蓋地，像燎原的白色火焰，曾經(jīng)失去過一次的愛人，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回到”了自己身邊。

    雖然只是短暫的相遇，但周楚瀾覺得已經(jīng)是上天額外的恩賜。

    這種心情，跟2014年的冬天，李卓曜送他一束白色的棉花花束，向他告白的時候，心情如出一轍。

    “對不起。我沒辦法接受?！敝艹懣嘈?。

    “那么我換一種問法。周楚瀾，你有沒有喜歡過我。我要聽實話?！?/br>
    又是那樣純粹的眼神，周楚瀾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辦法撒謊。

    “嗯。”

    他輕輕地說。

    “那么我們……”

    “喜歡跟在一起，是兩回事?！敝艹懓褢牙锏拿藁ɑㄊ诺阶雷由?，抬眸看著對面的人。

    “李卓曜，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愿意讓你俯身來愛我?！?/br>
    “我沒有俯身，也沒有遷就。我們是平等的。”

    “我們真的是平等的嗎？”周楚瀾輕笑，環(huán)顧了一圈法國餐廳?！澳憧?，比如這種你喜歡的法國餐廳，我沒辦法經(jīng)常帶你來吃。你喜歡的那種生活方式，我也沒辦法給你。”

    “你覺得我喜歡過什么樣的生活？不在乎金錢的奢靡生活嗎？不是那樣的。那種生活我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但這并不代表我不能接受別的?！?/br>
    “可我能給你的東西，都很廉價?！?/br>
    周楚瀾說。

    “什么是廉價？廉價指的是質(zhì)量很差，價錢便宜的東西?？墒呛玫膼矍?，能讓對方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幸福，那么它就根本不廉價，對不對？”

    李卓曜問。

    周楚瀾沉默了。

    “我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覺得幸福。跟你一起散步是幸福，一起去三食堂吃2塊錢一個的rou包子，是幸福。你跑了七八公里的路，趕來看我的比賽，你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我覺得很幸福。包括此刻，我不知道你收下我的棉花，是否意味著接受我的心意，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能夠親耳聽見你說，喜歡我，我就覺得幸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