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只是——不然，那就太難看了。

    他始終感念那個站在大雪紛飛下，朝他手心遞糖最開始的那個人。

    盡管后來，不盡如人意?？赡莻€人的確帶給他過很多很多快樂，這些快樂，都是具像的，聽得見聲響的。

    不能因為有瑕疵就全都否認(rèn)。

    也不能因為那個人不肯完全愛自己，就都腐敗和破碎。

    愛而不得的人不止他一個。

    邊泊寒睡覺之前還在想，要是那個人知道，他的愛情只差六分鐘，會不會懊悔不已。

    但又莫名僥幸，還好有那六分鐘，周澤楠沒與他開始。

    第二天的體檢，設(shè)在村里的學(xué)校。

    陳晨對著一個小男孩，哄道：“來，哥哥看看?！?/br>
    小男孩嘴里咿咿呀呀地“嗯”個不停，叫鬧著不肯，胖嘟嘟的小手緊緊抓著他jiejie的衣服，頭往脖頸處躲。

    陳晨伸手去抱，他躲得更兇了，嘴里尖叫著要哭出來。

    周澤楠過來看到了：“我來吧?！?/br>
    他蹲在小女孩身邊，和她平視，從口袋里掏出棒棒糖來，輕聲細(xì)語地笑著說：“我有糖，想不想吃？”

    小男孩從肩膀處抬起點(diǎn)頭來，有些懷疑又有些不安地瞥一瞥周澤楠，眼睛轉(zhuǎn)向棒棒糖盯著。

    周澤楠搖搖糖，看著小女孩：“想要嗎？”

    小女孩局促地?fù)u了搖頭，周澤楠剛想把糖遞過去，小男孩“咿呀”叫著，著急的小手撲過來，搶了過去。

    小女孩呆呆地看著，大大的眼睛里沒有不忿，也沒有委屈。她只是再看了眼那根本屬于她的棒棒糖。

    周澤楠看著她，又拿出一根，他直接放進(jìn)小女孩的口袋里：“裝好了，回家吃。”

    她低下頭用小手摸了摸口袋，有些驚喜地抬起頭來，緊繃的小嘴往上翹著，眼睛里有光亮。

    周澤楠摸摸她的頭，柔聲說：“想吃糖，可以找我，我還有?！?/br>
    小女孩的眼睛又亮了一些，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小小聲說：“謝謝哥哥?！?/br>
    周澤楠聽見了，溫柔地笑著說：“不客氣。”

    周澤楠笑著抱過她懷里的小男孩，哄著說：“來，我們看看，看完了待會飛高高?！?/br>
    “還是你有辦法?！标惓孔沧仓軡砷绨颍斑€有糖不？我也想吃?！?/br>
    “沒了。”

    陳晨不信，直接上手去摸他的口袋，拿出兩根來：“這不是有嗎？”

    周澤楠面不改色地說：“那是給其它小朋友留的，你別嚯嚯?！?/br>
    陳晨大喇喇地說：“沒事，小朋友吃多了，牙不好?！?/br>
    周澤楠說他：“你給我留一根，沒了。”

    陳晨哼道：“小氣。”但還是老實地把糖放了一根回去。

    今年檢查的結(jié)果比起往年，并沒有好很多。

    一些老人為了省錢，一次的藥當(dāng)做幾次來吃，甚至不吃。也有的老人相信一味的偏方，導(dǎo)致身體越發(fā)糟糕。至于小孩，有些簡單的常見的小病，被拖到嚴(yán)重。

    種種，都讓大家的情緒有些低落。

    邊泊寒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勘景，這會，也才忙完往村子里走。

    他剛路過一戶人家，就聽見尖銳的咒罵聲。

    “我讓你再拿你弟弟的東西，再拿。你這個掃把星，怎么不去死?！薄鞍?，早知道當(dāng)初就把你沁在水里淹死，像你那個sao狐貍的媽一樣?！薄澳氵@個賤貨，小雜種，怎么不去死……”

    邊泊寒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見大門開著，直接走了進(jìn)去。

    老太太見有人進(jìn)來，也不慌張，渾濁的眼珠子瞇縫著看過來，蒼老的手一只抓著小女孩細(xì)弱的胳膊，一只拿著掃帚，問道：“有事？”

    小女孩垂著腦袋，下巴貼著胸口，肩膀一縮一縮的，眼角掛著淚，不敢看人，弱弱地站在一邊。

    邊泊寒清了清嗓，撒謊道：“奶奶，我新來的，對村子不熟，忘了怎么回去了，能不能讓小朋友給我?guī)€路?！?/br>
    老太太斜吊著渾濁的眼睛冷冰冰地說：“賤丫頭不中用，你問問別人，或者你往前走走就是了，村子不大?！闭f完也不管邊泊寒還在，直接拎著小女孩的手就要接著打。

    邊泊寒走上前去，攔在小女孩面前：“這天快黑了，有人帶路快一點(diǎn)?！?/br>
    老太太看出來了，邊泊寒就是來拉架的。她破口大罵道：“你瘋了，管我家的事。給我滾出去?！?/br>
    邊泊寒忍著怒氣，盡量平靜地說：“她還是小孩，你這樣罵她太難聽了?！?/br>
    “難聽？！”老太太譏諷地冷笑一聲，像是故意挑釁般，“就是個賤東西，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賤骨頭，爛貨……”

    邊泊寒的眉頭擰在一起：“積點(diǎn)口德?！?/br>
    他實在沒有辦法忍受，一個三四歲的小孩被這些骯臟的字眼辱罵。

    老太太接著叫囂，冷笑一聲：“關(guān)你什么事，是不是你也想……”她渾濁的目光里閃射出陰暗潮濕的想法。

    邊泊寒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厲聲道：“夠了！”

    老石在隔壁聽見聲響，急匆匆跑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