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泊寒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謝謝爺爺了?！?/br>
    老爺爺看看他和周澤楠，笑得包容，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開心就行了?！?/br>
    邊泊寒笑著和老爺爺說再見，老爺爺擺擺手，重新抱起煙筒，坐在小馬扎上曬著太陽。

    邊泊寒愛不釋手地看著手里的蝴蝶，摸一摸，碰一碰的。

    周澤楠看他開心地像個小孩，笑著問他：“這么喜歡？”

    “嗯，”邊泊寒點頭，笑著說，“巴西有一種蝴蝶，叫大藍(lán)閃蝶，和這個很像，很漂亮。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了?！?/br>
    周澤楠笑笑：“因為稀少喜歡？”

    “不是，是因為喜歡才稀少?！边叢春畵P著臉，“我以前很喜歡標(biāo)本，也收藏過整整一面墻。但是后來我在峽谷里看過振翅而飛的蝴蝶，我就不想擁有困在盒子里沒有生命的了?！?/br>
    他的話里充滿稚氣，一派天真和明媚。

    周澤楠牽著嘴角，夸他：“小小哲學(xué)家?！?/br>
    邊泊寒揚著臉，笑得矜貴：“那可不，哲學(xué)家?guī)闳シ棚L(fēng)箏?！?/br>
    不知不覺熱夏已經(jīng)過去，蟬鳴和鳥叫都不再猛烈。

    太陽淡淡的，曬在黃綠交接的葉子上，顯得很溫柔。

    周澤楠和邊泊寒站在公園的草坡上，邊泊寒衾著笑問：“周醫(yī)生，放過嗎？”

    “放過?！?/br>
    邊泊寒瞇瞇眼，表示不相信。

    周澤楠笑著接過他手里的蝴蝶，愛惜地摸了摸，像在馴服。

    邊泊寒說：“露一手?！?/br>
    周澤楠很多年沒放過風(fēng)箏了，他的目光帶著悠長回憶，垂著眼看著。他把線拉到自己手上，抖動著風(fēng)箏。

    風(fēng)箏的尾巴起伏著，像輕盈的波浪。

    他說：“好，我試試。”

    周澤楠照著記憶中放風(fēng)箏的方式，拉著線，慢慢地小跑往前。

    他看著風(fēng)箏顫顫巍巍地跟著自己的影子，亦步亦趨地拖拉著，像極了那個人。

    回憶像是翻涌的潮水，打著浪撲過來，浸濕了周澤楠。

    周澤楠的腳步停了，風(fēng)箏少了風(fēng)的支撐，垂在他的腳邊。

    邊泊寒小跑過來，周澤楠說：“放不起來。”

    邊泊寒笑笑，用輕松的愉快表情說：“再放一次，再試試?！?/br>
    周澤楠看著他眼里淺淺的光，抬起了手。

    邊泊寒笑著用眼神給予鼓勵：“你稍微跑快點?！?/br>
    周澤楠一瞬間像是看到了自己小時候，他扯著線，往前跑。

    邊泊寒在后面喊：“跑快點，馬上就能飛起來了?！?/br>
    他沒再往后看，耳邊有風(fēng)速速地刮過，灌得他的心滿滿當(dāng)當(dāng)。

    他聽見邊泊寒帶著笑意的聲音：“飛起來了。”

    周澤楠停下來，他仰頭看，年歲侵染的翅膀在澄明的藍(lán)色天空下變得鮮活，貪玩地一簇一簇地?fù)溟W著。

    邊泊寒站到他身邊，抬頭看看風(fēng)箏，又低下來看向周澤楠。

    周澤楠的手只拉著線，云彩靜止了，風(fēng)箏少了助力，往下，有些搖搖欲墜。

    邊泊寒握著周澤楠的手，靈活地扯動著，風(fēng)箏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跳躍著往上攀登。

    邊泊寒笑著說：“看，飛好高?！?/br>
    周澤楠靜靜地看著，說：“你的火機呢？”

    “口袋里?！?/br>
    周澤楠把手探近他的口袋，把打火機拿了出來。

    他摁下，焰動的火苗竄出，他湊近了風(fēng)箏線，對著某一點點燃了。

    邊泊寒看著周澤楠淺色的瞳孔里映著炙熱的火苗，他看出周澤楠皮囊底下極致的瘋狂與冷漠。

    火焰不息地在跳動，他沒有出聲制止，著迷地看著。

    風(fēng)箏的絲線在一燃即焚里不受控制地紛紛斷裂，邊泊寒感覺拽在手里的重量忽然牽引著往上又往下，輕了。

    他不自覺地仰頭看天，失去束縛的風(fēng)箏像尾魚游弋在蔚藍(lán)海里，掙扎著游向更遠(yuǎn)。

    周澤楠說，它自由了。

    邊泊寒低下頭來，望向周澤楠。

    他回想起認(rèn)識周澤楠以來的場景，破敗的面包車，干凈整潔的襯衫西褲，矜貴不可冒犯的面容，憋著壞笑解掉的扣子……

    一切都是那么地矛盾，又是那么地順利叢章。

    周澤楠就像是致幻的蘑菇，危險又致命，漂亮又易碎。

    被他吸引，是一件簡單得不能再輕易的事，不需要理由和修飾，不需要懸而不決。

    邊泊寒看著周澤楠，說：“你站在這里等我，我馬上回來?！?/br>
    邊泊寒還捏著手里的線，他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往外沖，周澤楠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只好乖乖聽話等著。

    周澤楠坐在草坪上，看著周圍有小孩在吹著泡泡，泡泡輕盈地往上升，小孩笑著跑著伸出手去抓。

    陽光照射下的泡泡五彩繽紛，飛得很快，小孩才抓住那么一兩個，剩余的啵一聲，全都破碎了。

    小孩反復(fù)試了很多次，都是如此，終于不滿地哭了起來。

    大人過來抱著小孩，哄道再試試，我們抓多多的。

    公園有管理的人過來，提醒道，自動噴頭快要到點澆水，請草坪上的游客盡快離開，以免打濕。

    人群走到一邊，噴頭不多會旋轉(zhuǎn)著噴出水來，灑在蓬勃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