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xí)根生指著周澤楠，對著滿屋子的人大聲說：“你們眼里的成功人士，好醫(yī)生，你們知道他是什么嗎？”

    邊泊寒預(yù)感到接下來的話會像一枚地雷被炸開，他大聲地嚴(yán)厲制止：“你閉嘴！”

    但是沒有用，習(xí)根生笑著，從口袋里掏出當(dāng)年的報紙和周澤楠小時候的照片：“你們看看，看看，當(dāng)年就是他和他媽報警，害得我家破人亡?！?/br>
    “他爸家暴，我們好心幫他們逃走，最后，他們還恩將仇報，誣賴我爸動手打人。”

    人群里蠢蠢欲動，有人掏出手機，抱著獵奇的心態(tài)記錄著。甚至有人打開了直播，在小聲地神采飛揚地講解著。

    邊泊寒想沖上去制止習(xí)根生，被善富麗沖上來抱住了，掙脫不開。他大聲吼著：“都不要拍，都給我出去?！?/br>
    習(xí)根生還在大聲說著：“他爸是個瘸子，他和他媽嫌她爸沒用，就跑了出去，不管家里老人的死活?！彼钢軡砷骸八且簧砥?，一身血，就算換個名字，也還是個賤種?！?/br>
    “混蛋！”邊泊寒眼睛被氣紅了。

    周澤楠冷冷地看著，聽著習(xí)根生歪曲事實。至于真實的版本，周澤楠無意公之于眾。

    他想起2012年，瑪雅傳說中，那一年是世界末日。

    他問周語鶴，如果是真的，她的遺言會是什么？

    周語鶴當(dāng)時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還是沒得出答案，她告訴周澤楠，明早告訴你。

    第二天一早，周澤楠在早餐桌上發(fā)現(xiàn)盤子壓著的一張紙條。

    周語鶴一撇一捺都極有風(fēng)骨，字勁瘦，但很有筆力。

    周澤楠看了上面的字，笑起來，一切都很周語鶴。

    紙條上寫：我來過，我活得很精彩，希望你也是。

    曾經(jīng)，周澤楠覺得周語鶴被囚禁的六年的確很長，可等他長大一些，他才覺得，和一生相比，六年很短很短，短到想起來只是片刻須臾。

    可現(xiàn)在，周澤楠覺得六年怎么這么漫長，漫長到有人用一生都走不出來。

    周澤楠的思緒停在習(xí)根生身上，他很輕很輕地開口：“虎子?！?/br>
    虎子是習(xí)根生的小名，太多年沒被人叫過了，習(xí)根生像是被踩了尾巴應(yīng)激的貓：“不要叫我，你不配?！?/br>
    周澤楠還是把話說了出來：“當(dāng)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但我還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為了我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原因。我希望你能好，開心，也一直順順利利?！?/br>
    “順順利利？”習(xí)根生像是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瘋狂地大笑著。

    五歲那年，習(xí)根生的人生就徹底隔出了一道分水嶺，此后全是昏暗。

    順利這兩個字和他早已無緣。

    習(xí)根生狂笑著，嘴里不停地念叨著。

    年少時謾罵的聲音重新鉆入腦袋，充斥著他的耳膜，他抬起手揮舞著，嘴里狂叫，我不是我不是！

    老石站在他的身后，用無措的聲音的喊：“根生……”

    可習(xí)根生壓根聽不到，他一會像是被扼住脖頸，眼神全是驚恐，一會又像是踩在綿軟的云朵上，云里霧里地飄著。

    黃春竹被習(xí)根生嚇到了，瑟縮地把肩膀聳起來。

    不斷有看好戲的人涌入病房，空間像被結(jié)起來的塑料口袋，一再地被擠壓著。

    大家的神情興奮，一而再再而三地縮小著距離。

    老石站得離門最近，邊泊寒用口型示意老石報警。

    老石沒看到，他已經(jīng)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懵了。人越來越多，周澤楠小聲地和邊泊寒說：“你先把人驅(qū)散?！?/br>
    邊泊寒和周澤楠對視，眼里有掩飾不住的擔(dān)心。

    周澤楠輕輕地點點頭，告訴他沒事。

    邊泊寒四處瞅瞅，留神著縫隙，想借著混亂往外走。

    他悄悄往后移，眼睛盯著習(xí)根生。人們的注意力都在習(xí)根生身上，他慢慢地撤離。

    可門口不斷地有人進來，大家往前擠，邊泊寒小心地避開，不要撞到人。

    還有五米，四米半，四米……

    邊泊寒一寸寸挪，把口袋里的手機掏了出來，打算一出病房門就立刻報警。

    人還在往里擠，邊泊寒沒注意到，不小心踩到對方的腳，那人罵道：“眼瞎啦?！?/br>
    聲音不大，可還是引起了善富麗的注意，她剛盯著周澤楠，沒注意看。

    這會，善富麗叫起來：“別讓他出去?！?/br>
    習(xí)根生往門口的方向看，圍觀群眾不明所以，一個勁地往前擠。

    邊泊寒當(dāng)機立斷摁下通話鍵……

    習(xí)根生慌張地看著四周，他太害怕所謂的告密者來破壞這一切了。他看見收拾好的臉盆里有把水果刀，他撲過去，抓了起來。

    他神色慌張，神經(jīng)兮兮地說：“你不能，你不能……”

    周澤楠要去奪他的刀，可人群看到刀一下慌了，進來的都驚叫著往后退，可站在門口的人不清楚習(xí)根生拿了刀，還在推搡著一個勁地往前擠。

    他們往后推著周澤楠，周澤楠使勁扒開人，善富麗拉著他的手，他過不去。

    習(xí)根生的瞳孔是渙散的，他直直地盯著邊泊寒，朝著邊泊寒奔過來。

    人群尖叫著，躲著習(xí)根生手里的利器，他握著，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