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一個大雪球迎面飛來，直接在丁凱復腦門上炸開。

    就見肖磊站在十步開外，沖丁凱復挑眉毛：“丁總，比劃比劃？”

    丁凱復揩了把臉，沖上去就是一個鏟腳：“你他媽造反！”

    倆人在雪里一頓撕扯，連柔道帶散打的。一時也分不清是打雪仗，還是摻了雪的打仗。

    余遠洲和黎英睿在不遠處走著閑聊。有積雪的地方就散步，露冰面的地方就打出溜滑。

    黎英睿嘴上和余遠洲說著話，眼睛一直瞄著遠處的兩個女孩兒。眉眼柔和，唇角帶笑，完全不見生意場上威風八面的模樣。

    余遠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兩個女孩兒，高的扎馬尾，黑羽絨服配高中校褲。矮的披長發(fā)，戴蓓蕾帽穿白絨斗篷。從笑聲里能聽出年紀，但看身影已經分不太清了。女孩兒發(fā)育得早，十二三歲也有將近一米六的身高，沒剩多少小孩模樣。

    “瑤瑤幾年級了？”余遠洲問。

    “開年小升初?！?/br>
    “真快啊?！庇噙h洲感慨道，“一晃都像個大姑娘了?！?/br>
    “是啊。小孩兒長大，真就一眨眼的事兒。她大了，我也老...”黎英睿一個趔趄，差點沒摔了。余遠洲眼疾手快地把他扯住，笑道：“睿哥這皮鞋可還行？”

    “本來想直接上山泡溫泉，瑤瑤看著這兒熱鬧了。”黎英睿扶著余遠洲的胳膊站好，“你倒是全副武裝?！?/br>
    余遠洲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黑色的柴斯特大衣，后領鑲著金絲絨。大衣底下是西服，領帶系得板板正正。再看自己身上這大棉襖二棉褲的，難免有點自慚形穢：“這都金梟給拿的，把我當玻璃花兒。”

    黎英睿還反應了下金梟是誰，想來除了丁凱復也沒別人。他扭頭看向在雪里摔跤的倆人。丁凱復已經被撂倒，倆腿攤煎餅似的來回掃。肖磊被逼得一跳一跳，胳膊直撲騰，像個沙漠里燙腳的蜥蜴。

    “我真沒想到你跟他能成?！崩栌㈩２[起眼睛，用一種訓斥的，嚴肅的口吻道，“余遠洲，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想不到你比我還要愚蠢。你大張旗鼓地跟他辦婚禮，相當于給自己的人脈和事業(yè)判死刑。如果他不變心，你或許能富足一生，但再也無法出人頭地。如果他舊態(tài)復萌，你將會比橋底下的流浪狗還慘。”

    “我明白?！庇噙h洲望著丁凱復寵溺一笑，“就算他不變心，要他比我先走了，我的日子也不能好過。我都明白。只是我認?！?/br>
    黎英睿緩緩轉過頭，茶色的眼珠定定看了他半晌。而后又掉開視線，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抱歉。我僭越了?！?/br>
    “睿哥?！庇噙h洲輕拍他后背，“我知道你這話不是為了訓我。你是在自嘲你自己。你心里憋的那些掙扎和苦楚，我想肖磊他總有一天會懂?！?/br>
    黎英睿搖頭苦笑：“他不懂。他永遠都不會懂。不懂也好，最好能做一輩子傻小子?！?/br>
    余遠洲剛想回話，就聽一聲脆生生的呼喊：“爸爸?。　?/br>
    “哎！”黎英睿直覺地答應了一聲，習慣性地半蹲下張開手臂?，幀幮Ω赂碌赝@邊跑，一個飛撲跳到他懷里。

    余遠洲剛想提醒他皮鞋打滑，已經晚了。他眼睜睜看著黎英睿往后仰倒，慢電影兒似的。正巧腦袋的落點沒雪護著，磕了個結結實實。

    瑤瑤沒注意到他爹腦袋磕著了，還跪在一邊笑著埋雪。

    余遠洲趕忙拽她胳膊：“寶貝兒等會兒，你爸好像磕著頭了?！?/br>
    話音未落，他就被扒拉開了。肖磊像個炮仗似的炸進來，撈起黎英睿掰著下巴頦兒來回查看：“磕哪兒了？”

    “后腦勺?！崩栌㈩｝b牙咧嘴地揉著，“有點暈，你扶我上車休息會兒。”

    “去醫(yī)院?！毙だ诎阉饋眍嵙讼?，不由分說地就往湖邊跑。倆丫頭在后面跟著，小的那個哭著喊爸爸對不起，大的那個緊著要錢：“哥！冰車錢還沒結！冰車錢！”

    “丁總！”肖磊回頭遙遙地喊了一嗓子，“幫我把冰車錢結了！押金不夠就從鵝錢里扣！”

    丁凱復躺在雪地里喘粗氣，聽到這話腦門青筋都氣起來了：“我結你爹??！”

    余遠洲走到丁凱復身邊，給他拍著脖領子里的雪。

    “反了天了。開年我就讓這小子滾蛋。”丁凱復氣呼呼地爬起來，“我這是傷還沒好。你等我全好了的，看我不把他揍竄稀。”

    “消停會兒吧?！庇噙h洲摘了手套，用手一點點扣他羊毛衫里的雪，“三十五六的人了，跟二十來歲的小子鬧什么。你這肚子都濕了，回屋換一件吧。”

    “沒事?！倍P復隨便拍了拍，把手套重新給余遠洲套好，“我陪你打出溜滑?！?/br>
    他用腳踢出一長條空地，站在盡頭沖余遠洲拍手：“小心點！手別插兜兒！腳一前一后！”

    余遠洲一個助跑，踏上了冰面，穩(wěn)穩(wěn)滑到了盡頭。

    “行啊?！倍P復笑道，“沒我想得那么完蛋?！?/br>
    “瞧不起誰呢?！庇噙h洲指著遠處溜冰的老頭，“就那冰刀，我都玩兒得溜。你會不？”

    “有啥難的?！倍P復不以為然，“我穿上就能滑?！?/br>
    “吹吧。”余遠洲牽著他往租冰車那走，“把睿哥這倆東西結了，咱也租兩雙冰鞋，我教你?！?/br>
    丁凱復對溜冰興趣不大，但余遠洲這句“我教你”著實讓他熱血沸騰了一把。腦子里已經開始自動播放倆人手牽手的場面了，最好故意摔兩跤，在雪地里滾著親嘴兒，那可真太帶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