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打算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他畫出來了，卻從不奢望有人能懂。

    “他看起來很喜歡你的畫，剛才也看了很久?！辈忌降穆曇魪倪吷蟼鱽恚羟锘剡^神，跟隨著布山的視線落到于鷹身上，他看到于鷹在展廳里繞了一圈，回到了《蒙眼的長頸鹿》面前駐足。

    周圍人來人往，參觀者一波一波地過去，于鷹好像定在了那幅畫面前，半天也沒見他挪動腳步。

    布山的聲音輕飄飄地傳到了耳里。

    “如果他不是喜歡那幅畫，那就是喜歡你?！?/br>
    第十六章 橘紅

    若秋驚詫地回過頭，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布山又發(fā)出了一陣爽朗的大笑，展廳里的人一齊回過了頭，管理員不得不上前再次提醒他保持安靜。

    若秋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支支吾吾半天，布山反倒安慰他說是因為看到了他們戴了一樣的戒指，大概能猜到是什么關(guān)系。

    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這場陰差陽錯規(guī)避了一場風(fēng)險。

    很快閉館的時間就到了。

    看護(hù)所的車子停在了美術(shù)館門口，伊藤把布山的輪椅推上了車。

    隔著車窗，若秋看到布山耷拉著頭，靠在輪椅背上，看著像是在小憩。他又開始變得沉默，好像在美術(shù)館里大笑的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車子啟動的時候，布山忽然睜了眼，他奮力地按著開窗鍵，把頭從窗口里探了出來。

    “繼續(xù)畫下去！”布山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是大聲的。

    “繼續(xù)畫下去！若秋！”

    “布山老師，這樣很危險?！币慌缘囊撂俦凰麌樍艘惶?，攙扶著他的手臂把他帶回到車座上。

    車窗再一次關(guān)上了，車子融入到車流中，漸行漸遠(yuǎn)。

    若秋忽然有了一種悲切的感覺，不由地向前走了幾步，他在路邊上站了很久，直到于鷹攬著他的肩膀把他帶回到人行道，他才回過神來。

    幾輛車擦肩而過，落幕的夕陽將影子拉長。

    “你不想再爭取一下嗎？”定了定神，若秋平復(fù)了下心情，轉(zhuǎn)身面向于鷹，“拍賣會肯定會比直接收藏花更多的精力和錢?！?/br>
    “既然黎遠(yuǎn)想收藏布山的畫作，不如大家就公平一點?！庇邡椀恼Z氣很無所謂，“在拍賣會上大家是公平競爭，各憑本事?！?/br>
    果然如此，于鷹已經(jīng)把黎遠(yuǎn)想做的事情都看透了。

    若秋本想問他是不是因為不想讓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而這么做，后來一想，起初于鷹在知道黎遠(yuǎn)有這個打算的時候就沒留什么情誼，現(xiàn)在也不可能會留，他選擇這么做，也許真的是為了少些紛爭。

    “若秋？”

    一個聲音突然在背后出現(xiàn)。

    若秋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到一個面熟的男人站在面前，他身材高瘦，脖子也長，頂著一頭淺金色羊毛卷，像一只羊駝。

    一群人從學(xué)校側(cè)門魚貫而出，若秋看向他們手上拿著的節(jié)目單，今天有來自美國的交響樂團(tuán)的音樂會。

    男人身上背著一只巨大的大提琴琴盒。

    “安陽？”若秋認(rèn)出了他。

    “你怎么在這？”安陽露出欣喜的神色，一胳膊架到若秋肩膀上，“我今天跟著樂團(tuán)來演出來著。”

    “有一些事情?！比羟锉凰麎旱蒙碜油乱怀?。

    “他是我在大學(xué)時候的室友，跟我一個學(xué)校的，我們一起租了房子。”若秋艱難地側(cè)著身子，向于鷹介紹道。

    于鷹淡淡地“嗯”了一聲。

    “只不過我當(dāng)時是音樂那一塊的。”安陽熟絡(luò)地勾過若秋的肩膀，“這么多年沒聯(lián)系，我以為他已經(jīng)把我忘了。”

    “還好……”若秋小聲地嘀咕了一聲。

    “還好什么？”

    “沒什么?！比羟飳λα诵?。

    還好安陽的事情，以及在日本的事他都還記得，三年前墜樓失憶的事情也就可以瞬時瞞過去。

    安陽并未察覺到什么，反倒熱情地招呼起來，“晚飯吃了沒，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上一次在學(xué)校附近的餐館吃飯好像已經(jīng)是很久遠(yuǎn)的事了。

    安陽在上野找了家以前經(jīng)常去的居酒屋，一坐下，安陽就讓店家把他之前存的酒給拿了出來。

    “神奇吧，我三年前存的酒還在這?！卑碴柦o每個人的杯子里倒了一杯。

    若秋沒來得及告訴他現(xiàn)在自己在吃藥不能喝酒，他只能握著杯子轉(zhuǎn)圈圈。

    透過居酒屋的格子小窗看出去，上野的居酒屋一條街掛著白色的燈籠，亮著橘色的燈，這里的夜晚依舊是熟悉的樣子，說不上太熱鬧，也并不安靜。

    “畢業(yè)后我就去美國發(fā)展，混進(jìn)了個樂團(tuán)，現(xiàn)在全球到處跑演出。本來就是個閑不住的人，這種奔波的工作比較適合我?！卑碴栒f了一長串話，又叫住服務(wù)員點了幾道菜，點完菜他又舒舒服服窩到椅子上，“你呢？回國后怎么樣？”

    “我……”若秋一下有點卡殼，他轉(zhuǎn)頭看了眼于鷹，又看向坐在對面的安陽。

    “哦，對哦，我差點忘了，這樣不挺好的?！卑碴柾蝗灰庾R到什么，拿起酒杯喝了幾口酒，憨憨地笑了幾聲。

    若秋看他這反應(yīng)，就知道安陽大概已經(jīng)知道了于鷹是誰。畢竟當(dāng)時網(wǎng)上鬧得沸沸揚揚。

    “這么說來時間過得可真快，你是不知道若秋在大學(xué)那會兒，還算是個風(fēng)云人物。”安陽喝了幾杯酒，話變得更加多了，竟然跟一直沉默的于鷹攀談起來，“我還記得在學(xué)園祭的時候，他被日本某黑道的女兒看上了，對方派了個小頭頭，在新宿街頭攔住我們，說要兩人見見面，切磋切磋感情。當(dāng)然了，我們怎么可能見啊，說再糾纏就報警了，他們都不吃這故意唬人的一套，說他們那什么什么組的樓就在邊上，那個小頭頭一喊，一群人烏壓壓地就沖下樓追我們，比日劇里還夸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