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雨聲漸響。 若秋把紙箱拆開,就跟所有藝術品一樣,這幅畫被細心裝裱,完好無損地靜靜地躺在里面。 這幅畫黎遠畫得很逼真,他就像在注視著高中時候的自己,看著自己恐懼無措又屈辱的眼神。 手邊的噴漆有不少顏色,若秋從中挑了一瓶黑色,來回搖晃瓶身。 在繪畫的時候幾乎用不到黑色,因為它的破壞性太強,能夠附著在其他所有顏色上,失去原有通透的色彩。 他又想起第一次見到黎遠時候的場景,黎遠碾碎巖石的聲音還在耳畔回響,時至今日,好像有什么東西也被一起碾碎了,那個場景再也沒有了值得懷念的價值。 閉了閉眼,若秋深呼吸了口氣,再次睜開眼,按下了噴漆的泵頭,漆黑的液體在瞬間將畫面覆蓋。 第三十三章 雪白 起身的時候眼前漆黑一片,若秋扶著墻壁緩了會兒,等到血液回流,眩暈感逐漸撤離了,他才緩步走出車庫。 于鷹已經坐在了車里,車燈照亮了路前的一小塊,大雨不知何時變成了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若秋打開后座車門,坐進了車里,車里很暖和,讓冰冷的身子一下暖了回來,就好像所有的力氣從指間流走了,他靠著車窗,把額頭貼在冰冷的玻璃上。 “黎遠的事,對不起……” “我說過,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庇邡椀穆曇粢琅f沉穩(wěn)。 “當初你說的沒錯,我忘記了很多事,不應該沒有防備?!比羟镉靡恢皇謸巫☆~頭,“我最近有點想起來了,黎遠以前是怎樣的人?!?/br> “除了黎遠,你還想起了什么?”于鷹的聲音沒有了先前的沉穩(wěn),而是有些緊繃。 想起之前在醫(yī)院的時候于鷹的質問,若秋搖了搖頭,含糊地回道:“沒多少……” 于鷹沒再說什么,隨即啟動了車子。 天色變得更暗,別墅區(qū)的路邊亮起了燈,燈光透過了指縫照射進來,若秋放下?lián)卧陬~前的手,看向窗外。 星星點點的燈光一直延續(xù)到了花圃里,匯聚成了一片星海,在紛揚的雪花中,他看到湖邊立著一顆被燈飾裝點著的巨大圣誕樹。 原來今天是圣誕節(jié)。 若秋直起身子,趴到車窗邊。 已經很久沒看過這么大的圣誕樹了,他想起在東京的那些日子,每年自己都會趕著圣誕節(jié)去六本木,路邊兩旁的行道樹會裝飾銀色彩燈,而路前方的東京塔就像是一顆橘紅色的圣誕樹,自然而然地裝點著。這樣難得的景致,他一個人可以在天橋上看很久。 若秋回過頭,從后視鏡看著那個遙遠的樹輪廓,車窗外的圣誕樹在遠去,隔著被雪花模糊的車窗玻璃,樹上璀璨的燈光變成了一個個銀色的光圈。 眼看著車子就要駛出別墅區(qū),于鷹忽然放慢了車速,在道路的盡頭轉了個彎,換了條道向著湖邊駛去,最后停在了圣誕樹邊。 若秋回過神,看到于鷹已經拉起手剎,轉動鑰匙關掉了車子的引擎。 “想看圣誕樹就直接跟我說?!庇邡椔氏却蜷_車門,跳下了車。 若秋在后座呆愣了一會兒,立即打開了車門,剛跳下車,風雪就胡了一臉,他閉了閉眼,羽絨外套的帽子忽然被人扯到了頭上。 于鷹站在他面前,伸手把帽檐的扣子給扣了個嚴實,還不忘把繩子也給系上。 “謝謝?!卑霃埬槺宦裨诹嗣弊永铮羟锼查g被悶得有些透不過氣,但秉承著于鷹的好意,他只能暫且維持著被捆扎的原狀。 于鷹就這么立在面前看了會兒,嘴角微微揚起。 “跟企鵝一樣?!彼麙佅逻@么一句話,朝著圣誕樹走去。 想要道謝的心意消失殆盡,若秋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這件白色羽絨服,這還是他知道這幾天降溫,特地在出院的時候換上的一件,是臃腫了點,但怎么都不至于到企鵝的程度。 他有些郁悶地跟著于鷹走到圣誕樹下,發(fā)現(xiàn)那里還有一個圓形的玻璃狀臺盆,里面正在燒著篝火。 遠離了城市的熱鬧與喧囂,靜謐的圣誕樹下竟有這樣一絲溫暖。 若秋覺得有些新鮮,他走到于鷹身邊,在篝火邊蹲了下來,伸出雙手去汲取溫度。 “這里以前也會燒篝火?” “冬天的時候都會燒,算是景觀裝置?!庇邡椧惨徊⒍琢讼聛?,伸出手烤火。 手指的距離近在咫尺,小指觸到了一些溫熱,若秋把自己的手往回縮了縮。 “你是不是會什么樂器?”他隨口問道。 “小時候練過鋼琴,后來我媽去世后就沒再練了?!庇邡椌谷缓煤玫鼗卮鹆?。 若秋看向他修長的手指,把自己的手縮得更里面了,他好像又觸到了于鷹不愿提起的事情。 周圍靜得只剩下了柴火時不時發(fā)出噼啪的聲響。 右手忽然被人握住,若秋一驚,想要縮手,于鷹卻握緊了他的手,讓他無處可逃。 “冷嗎?” “???還好……”若秋搖了搖頭。 已經不是第一次牽手了,為什么這一次牽手比以往的更為悸動,一些說不清的情緒在發(fā)麻的指尖流淌著,通過神經末梢傳遞,若秋把頭垂得更低了,現(xiàn)在他很慶幸帽子遮了自己一半的臉,于鷹看不見他此刻臉上的慌亂。 于鷹沒有再說什么,過了很久,他還是沒有把手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