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一走，凌游便問小齊：“這位秦先生，就是那個人？”

    “對。哎你怎么知道？”

    “明明很熟但故意裝不熟，就是藕斷絲連的樣子?！?/br>
    “滾！”

    “不過我有點理解為什么你和他分手之后沒有新歡了?！?/br>
    “為什么？”

    “他看起來很正直，很善良，很紳士。”

    “就這評價？正直善良紳士，你和孫奚不也能做到么?！?/br>
    “我以前不相信有‘夫妻相’這種說法，但你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應該進同一個家門，沒有道理可言，就這么理所應當?！?/br>
    “你就扯吧，趕緊干活去！少跟這兒八卦?！?/br>
    “哎，姐，說真的，我覺得他看你那眼神兒，就差在臉上寫‘舊情難忘’四個大字了?！?/br>
    “有完沒完？再啰嗦我就跟她們說你是彎的，第二天就傳遍全院！”

    “哈哈我滾我滾，我相信你不會這么對我的?！?/br>
    時隔幾年第一次坐在一起，難免有些生分。小齊看出秦昶的局促，先開口問：“你表妹，因為什么厭食的？”

    “據(jù)說是上大學的時候，她總說自己胖，刻意吃很少，后來談了個男朋友，據(jù)說那個男生覺得女孩子體重不應該是三位數(shù)，這個戀愛腦就真的開始節(jié)食減肥。你說她是不是傻？”

    “你們男的不就喜歡這種款型的么，傻傻的比較好cao縱?！?/br>
    “別搞這種性別對立好么，什么叫‘你們男的’，我不這樣的，你知道?！?/br>
    齊瑾儀想起和自己在一起時的他，笑了笑：“我只是覺得，這樣太不值得了?！?/br>
    “是啊，家里人勸不動，因為她不吃飯這件事，我姨媽沒少跟她吵?！?/br>
    “精神方面的疾病，不是‘勸說’這種程度能干預的了，并且她an的程度非常嚴重，你們輾轉(zhuǎn)看過很多醫(yī)院，最終選擇手術，也是沒辦法的辦法?！?/br>
    “嗯，再折騰下去，命都沒了。她本來是個特別可愛的姑娘，我永遠都記得她剛來上大學那年，臉圓圓的，個子又不高，我去火車站接她，帶她坐公交車，刷了兩次卡，司機師傅還提醒我說，下次給孩子辦學生卡，半價?！彼麚u了搖頭，無不惋惜道，“沒想到這次去接她，是把她送進醫(yī)院?！?/br>
    “放心，這手術我們做過好幾例了，預后都很好，就昨天，我們回訪一個術后半年的病人，體重已經(jīng)達到57kg了，術前只有35kg，現(xiàn)在不再吃藥，身體狀況都恢復正常。要有信心?！?/br>
    “嗯，我相信你?！?/br>
    “只相信我有什么用啊，相信我們整個醫(yī)護團隊。”

    “好。我相信你們。”

    病情討論告一段落，氣氛也輕松了不少，秦昶說：“真的很久沒見你了，很奇怪，都在同一個城市，卻從來沒遇到過?！?/br>
    齊瑾儀想了想：“我遇到過你?！?/br>
    “什么時候？”

    “具體記不得了，有一年冬天吧，我買房子去銀行打征信報告，你剛好從窗戶外面經(jīng)過?！?/br>
    “你就這么看見我了也不叫我？”

    “叫你干嘛？就幾張紙，又不是搬不動?！?/br>
    “哈哈，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同學可以幫忙搬一下么，箱子破了。’”

    “醫(yī)學教材真的很重啊，我們班又沒有男的?！?/br>
    初見的場景撲面而來，談笑戛然而止。秦昶放下筷子：“瑾儀，如果當初，我們都再堅持一下，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現(xiàn)在說‘如果’也沒有用了吧?！?/br>
    “這些年你過得好么？有沒有遇到不錯的人？”

    “認識過不少人，但沒有能聊下去的。你呢？”

    “嘗試過，也沒有?！?/br>
    “我現(xiàn)在倒是覺得，感情，或者是婚姻，對我來說沒那么重要。心里話，我覺得自己過得還不錯?！?/br>
    “嗯，我也習慣了一個人，上班下班，空閑下來就去旅行，或者帶父母出去玩一趟?！?/br>
    “或者我們繼續(xù)做朋友，也可以偶爾一起約個飯，我有時候想吃點東西，因為找不到飯搭子，就算了?！?/br>
    “也可以一起旅行，我一直都記得咱們兩個是很合拍的旅伴?！?/br>
    “對，你負責規(guī)劃行程，我負責找好吃的?！?/br>
    “那你不要只是說說而已，如果哪里新開了好吃的店，記得叫我?！?/br>
    “好。你還住在——”

    她停了下來，“還住在”的下文，是當初考慮結婚而買的房子。

    “房產(chǎn)火熱的那幾年，準備賣掉，那天下午在房產(chǎn)中介那里，打算談好一個價格簽合同，但我說著說著就不想賣了，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談價格的過程，是用數(shù)字來衡量我們的……婚房，加加減減的，像是在清算我們付出過的感情一樣，特別的……”

    “殘忍?！?/br>
    “對?！鼻仃瓶嘈?，“不過還好沒賣啊，那個時候如果再買一個，現(xiàn)在估計賠掉不知道多少了?！?/br>
    這天，齊瑾儀下班，發(fā)現(xiàn)秦昶在樓下等她。她有一瞬間的局促，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若有似無的情愫和被時間消磨過的隔閡。

    “你沒走？”

    “我……在湖邊坐了一會兒，反正今天也沒事，就四處走走?！?/br>
    “然后又走回來了？”

    “想著你應該快下班了，不然等你一起走吧。”

    起風了，南方初冬的風不大，貌似漫不經(jīng)心，卻夾雜了一些潮濕，如同一根一根冰晶，劃過眼睛，像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