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這么小，我都這樣了，就快把自己洗洗干凈送到你嘴邊了，你居然不動手，以前是誰說對我有癮的，你現(xiàn)在是要出家了么？”

    “算了，我寬容，原諒你，你是個病人，不能跟病人計較。但你要是好了還不請我去睡床，我就——唉，我也不能怎么著，到時候，你和我，該怎么繼續(xù)還不知道呢?！?/br>
    “不抱怨了，看來你是真的聽不見。那我給你講個有趣的事吧?！?/br>
    “你喜歡吃的那個牌子的巧克力，我媽又買了兩袋，我說上周買的還沒吃，她說看到一個新聞，全球氣候影響到可可豆的產量，這些年已經開始逐年下降，未來可能吃不到巧克力了。哈，你說她好不好笑。”

    “昨天，我拿了好幾包到醫(yī)院去分了分，picu的小楊主任很喜歡，說他小時候在美國也常吃這個牌子，極力勸老師嘗嘗，可惜穆主任不喜歡吃甜的?！?/br>
    “查完房我們去手術，都已經換好衣服準備洗手了，小楊主任追過來說買了70%的黑巧，跑腿送來的，只有一點點甜，讓老師一定要嘗嘗，老師那表情啊，真的是又氣又好笑。后來，你猜怎么著，手術結束，穆主任給他打電話說都怪他，本來術后可以送回普通病房的，就因為他一個負責重癥的跑到手術室，不吉利，術中出了問題，現(xiàn)在要送去picu了。”

    “我問老師是不是真的有這種說法，他說也不是，這個孩子情況本就挺復雜的，他只是累了，結果又不理想，心情不好找個人怪罪一下，小楊主任當然也知道，認錯道歉非常配合。”

    “悄悄告訴你，我剛開學那會兒挺喜歡他的，但現(xiàn)在看著他們倆相處的狀態(tài)，突然就看懂了，好的愛情是相互成就的，不是一味的崇拜，那樣會失去平衡?！?/br>
    27樓的窗外，風雨還未停，以旁觀者的眼看著這一幕，他們小心翼翼的擁抱是一出悲劇，同時也是一出喜劇。也不知道今晚這短暫的溫存，會不會是明天的憂慮。

    凌游的手慢慢松了力氣，呼吸勻稱，楊亞桐在睡著之前最后說了一句：

    “凌游，關于愛情，我終于學會了一點點，所以你和我，要不要再試試……”

    楊亞桐早晨醒來，覺得胸悶，嘗試撐起身子才發(fā)現(xiàn)，此時的場面有多荒唐，他趴在凌游身上，凌游已經醒了，但是沒動，兩個人都處在極度尷尬的狀態(tài)。

    手足無措，動或者不動或者如何動都為難。楊亞桐慢慢挪開身體，迅速抓著毯子跑進衛(wèi)生間，凌游身上的遮蔽物被搶走，立刻側過身找被子。

    他在浴室里想起曾經的很多個早晨，他們這樣醒來，玩“手動擋練車”游戲的情景，想笑，又心酸，他擰開花灑，水砸在地面的聲音讓他回憶起昨夜的雨。

    水汽包裹著他，在這個模糊的空間里，他握住了自己。

    從衛(wèi)生間出來，楊亞桐看見了一只鴕鳥，以及床邊垃圾桶里的紙巾。

    拍了拍蒙住凌游的被子，他說：“看來你吃的藥，不影響早晨升旗。”

    凌游說：“也影響，一個人睡就沒這事兒?！?/br>
    “你那是正常生理現(xiàn)象，怪不到我頭上?！?/br>
    凌游嘆了口氣：“沒怪你，只是覺得沒意義，很空虛。”

    楊亞桐蹲下，伏在枕頭旁邊，伸手撩開擋住他眼睛的劉海，眼神里有鉤子：“這個我懂，身體空了，心也就空了?！币娏栌渭t著臉皺著眉躲開，他湊得更近，“我還能給你滿上，要不要試試？”

    “你快遲到了?！绷栌无D身背對他。

    只要自己往前走一小步，凌游就要后退。

    一上午的興奮和沮喪交織，他走神無數(shù)次，在病例分析會上罕見的沒有提出任何問題。

    這種渾渾噩噩延續(xù)到了食堂。等餐時，楊亞桐突然拿出手機，翻看監(jiān)控。監(jiān)控記錄保存48小時，他把時間點拖到昨天夜里，看他們靜靜入睡之后，自己翻了兩個身就趴在了凌游身上，無意識地在人家身上摸過來蹭過去。

    凌游醒了，試著推開，又放棄。他其實可以直接起床自己去睡沙發(fā)，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沒有動，任由自己趴他在身上。

    有那么一刻，他的唇無限接近自己的頭頂，嘴唇偷偷碰了碰他的頭發(fā)，很輕，很淺，轉瞬即逝。

    畫面定格在這里，他們睡著了。

    楊亞桐飯也不吃，摸著自己的頭發(fā)絲兒低頭傻笑。

    坐在對面的李靖嫌棄道：“楊亞桐，想笑就直接笑出來，你這一臉嬌羞，看著怪惡心的?！?/br>
    “滾！”

    第五十章 本我自我超我8

    時間久了，凌游和聞教授的溝通從電話改成了面談，甫一見面，聞教授便感慨道：“小凌醫(yī)生確實很帥，現(xiàn)在是生病了精神不好，表現(xiàn)出來的是失重了的美感?！?/br>
    凌游疑惑：“失重了？是看著頭暈的那種感覺？”

    “不，是即將墜毀的美感。”

    “聞老師，即將墜毀那會兒嚇都嚇死了，哪來的美感？”

    “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說你的長相，有一種讓人破釜沉舟的震撼，美得讓人絕望?！?/br>
    凌游笑了笑：“曾經有人說，心理醫(yī)生很會說好聽的話，但我覺得跟哲學家比還差得遠，哲學家講話都很夸張，聽不出褒貶，很高級?！?/br>
    “哈哈，跟你聊天太有意思了。”聞箏坐下，喝了兩口咖啡，盯著凌游的眼睛問，“所以今天，你能把自己的故事說給我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