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沈光耀提議和自己換一套裝備，此時，在場的任何人都看得出沈光耀的“用心”來，“爸爸覺得你年輕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穿上這稍微臟點(diǎn)的衣服?！?/br>
    那是他覺得，又不是所有人覺得啊啊啊。

    所有人應(yīng)該都知道他這是故意把差的換給自己的兒子，坑別人或許會遭罵，但坑兒子絕對會有人真覺得他這是鍛煉他兒子。

    彈幕隨之活躍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剛剛沈總看兒子挑來挑去，怎么也沒有想到是給自己選的這最破的吧?！?/br>
    【我也覺得，兒子想坑老子，卻被老子反將一軍?！?/br>
    【天吶，以前看親子綜藝看父慈子孝總覺得不真實，我覺得這樣反而更有生活氣息呢。】

    【生活氣息是有了，但沈玨可慘了?！?/br>
    但是比起對沈玨本身的關(guān)心，心疼他這個孩子，不如說大多數(shù)人只是等著看這一出好戲，并不那么在意沈玨內(nèi)心是否受傷。

    沈玨并不如驚弓之鳥，也不會和沈光耀一樣因為一件不合身的破舊的衣服而吵吵嚷嚷，他正在憋大招。

    卻發(fā)覺沈光耀收回了自己為他領(lǐng)取的衣服，并沒有替換的意思，從頭到尾并不是認(rèn)真的交換，而只是在玩弄自己罷了。

    沈光耀氣定神閑地講，“你可沒經(jīng)歷過苦日子?！?/br>
    眼下不久正是苦日子么？

    沈玨來不及反問，之間這一次風(fēng)波過后沈光耀身上的工裝服更合身了，就連都落在他身上的灰塵都在一樣下熠熠生輝，怕是沒多久，輿論風(fēng)向就要往另一邊倒了。

    什么明知兒子是故意，卻還要讓兒子惡作劇如愿的小父親。

    沈玨偷偷在開工前掃了一陣子的直播頁面，果不其然，那群本來對沈光耀在科技行業(yè)的建樹有所仰望的粉絲們紛紛留言。

    【真是慈父啊?！?/br>
    【換我我早就對著孩子發(fā)火了?！?/br>
    【一流的企業(yè)家，果然有著一流的情緒控制能力。】

    沈玨差點(diǎn)把昨天的隔夜飯都給吐出來，這些人怎么什么都能夸啊，該不會是收了沈光耀的錢，這才貿(mào)然充當(dāng)他的水軍吧。

    下面的那幾條彈幕看道他頭昏腦大。

    比如還有人說，【小沈是不錯，但比起格局，和心智成熟，大概率是比不上我們沈總的?！?/br>
    下面當(dāng)然就出現(xiàn)了不少人盲目的跟風(fēng)，【我男神三年就能上市，這在華國國內(nèi)能做到的又有幾個，他的兒子雖然可愛，但是在我心中沒有任何人能夠和我男神相提并論?！?/br>
    什么時候沈光耀成為科技狂人的代表？還擁有了這么多擁簇的粉絲?。?/br>
    沈玨看不下去了。

    他腿一蹬，一發(fā)力，就從椅子上爬了起來，不管死活地提了桶油漆，就走在沈光耀的身后，可能就其實稍微強(qiáng)了一點(diǎn)。

    他立馬看見有彈幕說，【沈玨這孩子眼神兇神惡煞的?！?/br>
    沈玨干脆放緩了腳步，刷墻的工作政治開始，那邊建材行業(yè)特別想要樹立個人親民形象的黃老板已經(jīng)開始露出膀子來干了，這里的沈玨卻突然腳步放緩了起來，惹得沈光耀一陣不快。

    沈光耀口氣嫌惡，“你整天磨磨蹭蹭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花一樣的女孩子?！?/br>
    沈玨努力沉住氣，憋不住了就問他親爹，“我要是你女兒，你講話還這么沖嗎？”

    “那肯定不啊，我跟你媽說過好多次我想要個女兒，”沈光耀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會在這一刻脫口而出，回望起并不遙遠(yuǎn)的過去，低聲重復(fù)著她的說辭道，“她讓我滾?！?/br>
    說來實在嘲諷，沈光耀又毫不客氣地將箭頭指向了沈玨。

    “大概是因為生你一個就太煩了吧?！?/br>
    沈光耀的答案和大多數(shù)的男人無異，甚至認(rèn)為在他擁有的條件下可以多生幾個，直到這一刻他慢悠悠地想起生養(yǎng)一個小孩所付出的時間成本和個人精力……

    如果不是顏暮親力親為照顧沈玨，沈玨一夜之間也不可能長這么大。

    他開始回憶起自己遺漏的角色和地方，只不過礙于在這破節(jié)目，他不得不壓下心緒，將他的那帶你愧疚拋之腦后，轉(zhuǎn)而和沈玨口氣很沖地說，“手腳就不能快一點(diǎn)嗎？”

    他試圖掩蓋過他狂跳的心臟。

    彈幕圍繞著他和他發(fā)妻顏暮的感情，密密麻麻地形成一大片。

    【為什么我覺得沈光耀其實沒那么壞？】

    【樓上給沈總洗白的文案換一換吧，沈光耀和顏暮早就離婚了，這時候提離婚，莫不就是裝深情而已?！?/br>
    【男人都這樣啊，假裝傷感地回憶過去，沒過多久就只見新人笑了吧?！?/br>
    也有人覺得沈光耀并不會，但是事件中央的顏暮早已置身事外，故而沈光耀的真情流露也好，偽裝深情也罷，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她正護(hù)送著蒲予暉回家，但蒲予暉也很難理解，為什么大白天的在披薩店見到了沈光耀和沈玨，沒隔多久，他們父子又道這里來出鏡，甚至為他們老舊的墻體刷油漆？

    這父子倆是有什么任務(wù)在身上，所以一定要在他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

    第54章 第五十四天

    蒲予暉相當(dāng)無語, 這對父子出現(xiàn)在他生活的中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當(dāng)然他與他們之間并不存在什么巨大的沖突——

    他只是個普通的即將步入高中的學(xué)生，而對方是商業(yè)巨擘和他的兒子。

    他是擔(dān)心顏姨會感到煩惱。

    遠(yuǎn)本已經(jīng)徹底切斷的關(guān)系, 和不該出現(xiàn)在生活中的男人, 再度出現(xiàn)的話，真能完全不影響顏姨的身心嗎。離婚前的事歷歷在目，他遙想顏姨當(dāng)初的決心。沈玨倒是還好, 可能連這個年齡段的自己都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威脅，在沈玨身上也并沒散發(fā)著carry 全場的氣場。

    沈玨的目光也沒有任何的侵略性和壓迫感。

    所以才會在這一刻不如沈光耀這么惹人注目，對比襯托之下，反而人畜無害了。

    他又抬眸掃了顏姨一眼，“顏姨, 您先走吧?！?/br>
    看似支開的話語盎然是不想要顏暮的眉頭閃過一絲的煩惱。

    顏暮一早看穿了蒲予暉過分的懂事, 她招招手, 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你先下車吧，我不著急走，看看也挺有意思的。”

    蒲予暉見狀，才知道顏姨更為廣闊的心胸，相比不會受到這些人的影響，他陪同著顏暮了站了好一會兒，因為奶奶叫他吃完飯，才不得不離開。

    “再見，予暉?！?/br>
    顏暮百般令蒲予暉同學(xué)安心，而自己卻雙手合于胸前, 認(rèn)真觀賞他們父子的刷墻現(xiàn)場。

    她自問，怎么著也不該是自己一遇見他們父子就各種退縮啊, 就算打退堂鼓，難道不應(yīng)該是對方么？不過，顏暮也深知沈光耀還不至于這么沒臉沒皮，白天應(yīng)該是出自于某人的手筆，但這一次多半是偶然。

    節(jié)目組的任務(wù)分配將沈光耀和沈玨帶到了這里來。

    無盡破損的斑駁的墻面確實等著工人的補(bǔ)漆，而老板們常年身處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辦公室也和這落魄的城中村正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要是能把他們安排在這里，也算是對應(yīng)上節(jié)目組一個比較正能量的主題。

    一個鏡頭切換，從安逸舒適的摩天大樓再到烈日炎炎下的荒廢城中村，怎么不吸引人們的圍觀和駐足。

    既來之，則安之。

    這才是顏暮打開直播的正確方式，當(dāng)親眼見證這對在家里從不干活的父子到這里來做公益活動，就還是挺震驚的。好比是一個懶惰的人一旦經(jīng)過媒體的包裝，他變得既勤勞又無比的有眼力見，對于各種活，從不推脫。

    沈光耀當(dāng)然意想不到自己的前妻正在不遠(yuǎn)處駐足，觀賞他的表演。他絕對也是不知道，知道的話以他的個性又會有不切實際的聯(lián)想，又或者直接和節(jié)目組喊停，特意和顏暮敘敘舊。

    顏暮不會有這個閑情逸致。

    她為了避嫌，站在了有建筑物遮擋的不遠(yuǎn)處，從她的視角看過去，敲好能夠看見人群當(dāng)中站在最后面的父子，沈光耀穿什么都衣服一絲不茍耍帥的老樣子，哪怕是穿著工裝褲，依舊面色深沉，像是對待著大幾個億的生意。

    沈玨緊隨其后，大大方方地用胳膊肘擦著汗。

    所以，很明顯，沈玨不再是端著，而是徹底融入了角色，而沈光耀嘛，這很難評，反正顏暮以前也感受過，但不是這么明顯，他就是愛端著唄。

    父子差異巨大，但這不妨礙他們相互配合工作。

    就是每當(dāng)沈玨跟在沈光耀身后就和包工頭帶著他的小工一樣，莫名有一種喜感。包工頭無情地使喚著小工，任勞任怨的小工從來沒有表達(dá)自己的不滿。

    其他幾組不約而同出現(xiàn)的通病，什么“孩子喊累”，“爸爸心酸”，都沒有在沈光耀和沈玨這里出現(xiàn)。

    所以，這個時候，對于沈光耀一家的彈幕整體是友好的。

    【其實我覺得沈總還是有兩把刷子的?！?/br>
    【我也覺得，是不是以前經(jīng)常在家里干這些啊么？】

    這就讓顏暮很費(fèi)解了，面對鏡頭的男人的確手腳從不停歇，但在家的時候他如此辛勤的時候恐怕也只有在床上的時候——

    但她也明白，沈光耀并非是從頭到尾的演戲，至少，他的確在社會底層的溫飽線上掙扎過。

    所以那時的她更體恤他的不易。

    她的家人也不例外，恨不得把能補(bǔ)的一切都給沈光耀送上，有一陣子顏暮覺得自己的父母比自己還癡迷，老師在她耳邊念叨著“別嫌棄人家暫時的貧窮”，“做人不能虛榮”，“跟小沈好好過日子，以后什么都會有的”……

    諸如此類的話，只會更加堅定顏暮當(dāng)時的心智。

    她要在他的身邊，她要不離不棄。

    而他后來又做了什么。

    他以他回避式的冷落對待他們的婚姻的嗎？抽煙，這難道不就是由頭嗎？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高傲的自尊心呢。

    顏暮陷入了一會會議，再猛然抬頭，卻發(fā)覺沈光耀終于在這廢棄的建筑垃圾前看見自己旁觀的身影，沈光耀完全拋下他手中的活計，三步并作兩步地朝顏暮跑來。

    顏暮此時才察覺到大事不妙。

    她手機(jī)上滾動著彈幕，都是對沈光耀離開的猜測。

    【沈總怎么不拍了??？】

    【該不會是又腰疼了吧？】

    【統(tǒng)一樓上的假設(shè)，瘋狂加一哈哈哈哈哈?！?/br>
    如果不是她的及時制止，其中直播的一臺攝像機(jī)已經(jīng)扭向了自己，顏暮很明顯用眼神暗示了，并且在觀賞的時候就已經(jīng)打點(diǎn)過了。

    她向來做事有分寸，也懂得提前準(zhǔn)備。

    不然這些輿論引起的軒然大波，對于她又是一場無妄之災(zāi)。

    “怎么，刷墻工想偷懶？”顏暮看著灰土土的沈光耀，油漆的斑點(diǎn)落滿了他的肩頭，想起若是換做當(dāng)年的自己，又要如何心疼他了，可是現(xiàn)在，她滿心只有幾個字眼，這是他應(yīng)得的。

    “你怎么會來？”

    “你以為我是因為擔(dān)心你，放不下你，視線里不能沒有你，”顏暮已經(jīng)猜的出沈光耀的心理活動狀態(tài)了，所以很明顯她不得不將他想要聽見的說法和真實情況通通告知，以免沈光耀真誤會了，“還是換一種說法，我只是正好送小朋友回家，經(jīng)過這里聽起來比較合理呢？”

    沈光耀自嘲，“我當(dāng)然希望是前者?！?/br>
    “本來還想看看沈玨會不會給你使絆子，看來也沒什么意思，我就先行一步了，”顏暮回身，不作留戀地告別示意，“免得我們沈總胡思亂想，出現(xiàn)了對集團(tuán)不利的新聞，連累我手中的股價也掉呢。”

    “顏暮，你能不能再等一會，錄制結(jié)束至多還有一個小時，”他看上去完全沒有因為這碰巧而有所收斂，像是抓住了難得的紅繩，他不肯放手道，“我想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