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像師尊，又像jiejie。

    隔著明滅的火光，小男孩出神地想，要是這位仙子是他們家族的族長，那該有多好。

    至少，他不會再夜夜提心吊膽，擔(dān)心又會像今日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我知道有一個能滿足你們要求的地方?！?/br>
    小男孩似乎下定了決定，忽然開口道：

    “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昭昭回過頭來，見這小男孩鄭重其事地朝她俯身一拜。

    “懇請仙子收我為徒，授我無上大道！”

    山洞里回響著他鏗鏘有力的嗓音。

    昭昭有些意外。

    看這孩子的衣著打扮，不像是尋常的市井人家，至少是個修仙世家的子弟。

    既然出身世家，怎么又突然提出要拜入她門下？

    這事情太突然了，以她的能力，目前教導(dǎo)曜靈和容與尚可湊合，再來一個，說不定不僅教不了對方什么，反而會耽誤他的前途。

    “你先起來，這件事不是小事，得好好考慮……”

    那小男孩聽出了昭昭的推辭之意，愈發(fā)急切。

    即墨海世家林立，都是以血脈維系，以他的身份，絕不可能跑去別的世家修煉。

    眼前這個人丁稀少的古怪宗門，說不定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仙子！我已經(jīng)認(rèn)真考慮過了！只要您愿意收我為徒，我必以我族天樞道君為目標(biāo)，勤勉修煉，若有一日我能繼承即墨海鐘離氏一脈，必帶領(lǐng)全族納入仙子門下！”

    以……誰為目標(biāo)？

    洞中眾人聽到那個有些敏感的名字，皆不自覺地閉嘴收聲，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出身鐘離氏的小男孩似也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不明所以地抬起了頭。

    明決道人趕緊沖地上跪著的倒霉孩子擠眉弄眼。

    孩子，拜師就拜師，提什么天樞道君，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半晌，昭昭終于開口問：

    “你……叫什么名字？為何要將天樞道君當(dāng)做目標(biāo)？”

    “我叫鐘離舜，”

    他直起身，稚氣的面龐帶著幾分無知的驕傲。

    “天樞道君乃當(dāng)世第一的劍修，這天下修道之人，沒有人不仰慕他，我以天樞道君為目標(biāo)，很奇怪嗎？”

    說完這番話的鐘離舜還覺得挺熱血沸騰。

    沒有哪個師尊不想收一個有志向，有雄心壯志的徒弟，他此番態(tài)度，必定能得眼前這位仙子另眼相看！

    周圍四人齊刷刷看向昭昭。

    容色出眾的女修抬手摸了摸眼前這個與天樞道君有著相同血脈的孩子，白皙柔軟的臉頰浮現(xiàn)出兩個極具親和力的梨渦。

    她道：

    “哦，那你就去拜你仰慕的天樞道君為師吧?！?/br>
    作者有話說：

    小朋友，你路走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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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爭寵

    本以為十拿九穩(wěn)的一場面試, 鐘離舜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哪里踩了雷。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仙子是覺得我好高騖遠(yuǎn)？還是覺得，我的拜師之心不誠？”

    鐘離舜活到八九歲, 雖不能算是什么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 卻也幾乎沒有求過人。

    見昭昭笑意微斂，似有不悅之色，他不明原因，急得只能將自己能想到的優(yōu)點全都一股腦地倒出來。

    “我是真心實意想要拜仙子為師的，要怎么做，仙子才能明白我不是在說好聽話？”

    “鐘離氏的族學(xué)中，我各項考核皆是前十?！?/br>
    “族學(xué)的演武場上, 每日我去得最早，走得最晚, 風(fēng)吹日曬，大病小災(zāi)，從未有一日偷過懶?！?/br>
    “假如仙子愿意收我為徒, 我一定乖乖聽話, 絕無二心！”

    眾人聽到這番話，多少都為他求學(xué)的拳拳之心動容一二。

    唯有離風(fēng)嗤笑一聲。

    “都這么努力了, 怎么還是前十不是第一？那看來天賦也不算高嘛。”

    這個年紀(jì)的小男孩自尊心正強, 被離風(fēng)冷嘲熱諷一番——雖然是實話，但到底也有些刺耳, 既難堪又憤怒地瞪了離風(fēng)一眼。

    他轉(zhuǎn)頭看向昭昭, 似乎是想要為自己辯白幾句, 但張了張嘴, 緊皺的小眉頭又倔強地把話咽了回去。

    此時若他說自己之所以不是第一, 只是因為族中從未在他身上用什么資源, 聽上去像是無能者在為自己找借口。

    如果會被對方這么誤會的話，那他還不如閉嘴。

    山洞光線晦暗，此刻燃著篝火細(xì)細(xì)辨認(rèn)，昭昭的確在他臉上尋到了幾分天樞道君的影子。

    準(zhǔn)確的說，是小時候那個天樞道君的影子。

    只不過，和小小年紀(jì)就已經(jīng)一副冷寂寡欲模樣的天樞道君不同，眼前的小男孩如春日勃發(fā)的嫩芽，似是鉚足了勁想要在世人面前證明自己。

    ……越是這樣，昭昭心中越是愁悶。

    這小男孩看起來像是把她當(dāng)成救命稻草一般。

    可他偏偏又姓鐘離，還將天樞道君視為目標(biāo)，仰慕有加。

    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天樞道君，現(xiàn)在又要弄一個小號的他天天在眼皮底下晃悠嗎？

    昭昭被鐘離舜那雙懇切又期待的目光看得心情復(fù)雜。

    沒直接答應(yīng)，也沒有立刻拒絕，昭昭只說今天太晚，大家都累了，先休息一下，明日醒來之后再做決定。

    “如果你還想拜她為師，老朽勸你今后不要再提什么天樞道君。”

    趁昭昭給幾個孩子鋪床的間隙，明決道人意味深長地告誡他這么一句。

    鐘離舜更茫然了。

    難不成這位仙子，與天樞道君有仇？

    可她看上去親切溫柔，與世無爭，能與天樞道君結(jié)什么仇呢？

    鐘離舜滿腹疑惑，總覺得自己似乎機緣巧合間，結(jié)識了一個相當(dāng)神秘的宗門。

    篝火吹滅，山洞內(nèi)暗了下來。

    在昭昭鋪好的柔軟床褥中，鐘離舜翻來翻去好一陣子，終于生出幾分困意，正要入睡時，卻忽然被人戳了戳后背。

    是睡在他右邊的容與。

    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鐘離舜的手輕手輕腳地帶他走出山洞。

    不明所以的鐘離舜在看到門口的曜靈時，終于恍然幾分。

    “——鐘離舜，你不能拜入我們宗門?！?/br>
    比他矮足足一個頭的小姑娘氣勢卻足，劈頭蓋臉便是這樣一句，聽得鐘離舜當(dāng)場愣了一下。

    這樣的場面太過熟悉，瞬間就牽動起他在族學(xué)中被人欺凌的回憶。

    原本血脈至親的家人，一旦與壁壘重重的世家構(gòu)筑在一起，也會變成階層分明的牢獄，鐘離舜長在這樣高壓的環(huán)境中，只要嗅到類似的氣息，便會下意識地豎起高墻防御。

    “……我為何不能？”

    他抬起下頜，倔強孤傲的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jǐn)骋狻?/br>
    “你們只是弟子，收不收我做徒弟，是師尊說了算?！?/br>
    曜靈瞪圓了眼。

    “師尊還沒說要收你為徒，那是我們的師尊，不是你的！”

    鐘離舜被這話刺傷，露出了一瞬間的委屈神色。

    鐘離氏不容他。

    連剛剛認(rèn)識的他們，也不容他。

    是他的問題嗎？是他太糟糕，所以總是惹人討厭嗎？

    鐘離舜琉璃般通透的眸子泛起波瀾，但在蓄成水霧之前，就被他用袖子用力擦掉。

    “我比你們更有天賦，只要師尊愿意教導(dǎo)我，讓我和你們一樣專心修煉，我會更快長大，更能保護師尊，我不會輸給你們??！”

    比曜靈高一個頭的小男孩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漂亮的眸子里噼啪燃燒的是不屈的覺悟。

    一貫斗志昂揚的曜靈也愣住了。

    她明白鐘離舜此刻的眼神。

    那是被逼到絕路時的小獸，是再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所以絕不可以退，絕不會讓的強硬。

    而她之所以能夠理解，是因為——

    她曾經(jīng)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