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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敵竹馬竟成我道侶 第154節(jié)

    沒有時間了。

    她并不懷疑青衍對她的真心, 畢竟他看她的眼神, 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那是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情意, 做不得假。

    何況她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就絕不會再產生動搖。青梅竹馬的情誼, 若他們以為, 一點流言蜚語就可以離間她和慕星衍,那可就太天真了。

    但喚默審訊天衍宮內魅妖, 小白必定也在其中, 之前數日已經無法聯系上他, 想必情況不好。

    她不可能放任小白和她的子民不管不顧。

    司云落深吸口氣, 說道:“喚默在哪里?帶我去見他。”

    寧恒連忙出言阻攔:“你一只小小魅妖, 如何能見執(zhí)法長老這樣尊位的人物?還是乖乖待在這里, 等少主回來再行定奪?!?/br>
    她卻仍堅持道:“喚默提審魅妖一族,應當是在絕途獄吧?犯了錯的魅妖, 被送去絕途獄不是很合理嗎?”

    *

    絕途獄。

    司云落終于踏足了這個數日前就應當前來的地方。

    絕生者之機, 斷歸去之途。

    好名字。

    絕途獄里關押的, 除了宮內罪行滔天的惡人,難以馴服的兇猛異獸, 絕大多數還是同一種生物——魅妖。

    衣衫襤褸, 瘦如枯骨的魅妖。

    遍體鱗傷, 不成人形的魅妖。

    甚至, 只剩斷肢殘體的魅妖。

    除了犯錯的魅妖之外,沒有被選中的魅妖也會淪落至此,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之中,茍延殘喘地活下去,等待被剖殺取血的那一日。

    潮濕腐朽的氣味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進來之前,司云落特意換下了青衍為她置辦的那些衣裳,換回了來時的素衣。

    即使是這樣潔白如雪的顏色,在一片陰森壓抑之中,也顯得格格不入。

    她不過走了幾步,白色便染了塵埃,像這樣純凈的色彩,原本就不該出現在這絕途獄中。

    寂白說得對,青衍就是為她編織了一個極其美好的幻夢,美好到讓她以為,人類和魅妖還可以和平相處。

    雖然她明白,這是青衍當下唯一能為她做的,在掌權之前,他左右不了大局。

    他希望護她安樂無憂,直到看見希望的那天——

    真的會有那一天嗎?或許在此之前,魅妖就真的已經亡族滅種了吧?

    四周隱約有鐐銬響動,無數魅妖自陰暗中起身,拖著殘軀聚攏在牢房的木質柵欄邊,一雙雙幽瞳自暗處顯現,像是分布不規(guī)則的光點。

    他們喃喃著相似的話語。

    “公主殿下……是公主殿下!”

    “殿下不用鎖鐐銬,也未被標記,這可真是太好了!”

    “可是……殿下不是委身于天衍宮少主了么?為何不來救我們?”

    “殿下……為什么不能垂憐您的子民?”

    這些疑問如同千鈞重擔,幾乎要將司云落壓垮。

    她張了張口,卻發(fā)現根本無力解釋,只得沉默前行。

    終于到了一處尚算寬敞、陳設入眼的囚室,司云落被粗暴地推了進去,才看見了里面的人。

    喚默懶散地靠在一方寬椅之上,純黑色的衣袍幾乎與周遭的黑暗融為一體。

    而在他的對面,有兩只魅妖被吊在屋頂之上,看上去沒了聲息,不辨死活。

    只有鮮血滴滴落下,盡數匯入地面擺放的敞口大甕之中。

    是了,魅妖鮮血珍貴,天衍宮自是不會浪費,連這生生放血的刑罰,都是如此一舉兩得。

    一邊說著魅妖是低賤的血脈,一邊卻利用魅妖的鮮血修煉,這天衍宮,是建立在魅妖的累累白骨之上。

    真是惡心透了。

    與此同時,寂白滿身傷痕,被縛在喚默正前方的木樁之上。

    司云落迅速走過去探了下鼻息,還有氣。

    喚默的鞭子就在這時掃了過來,在抽到寂白身上之前,就被司云落揪住鞭尾,牢牢一拉。

    她這具身體不比從前,硬接這一下,掌心已經是一片狼藉,但她表面上不動聲色,僅僅是冷聲道:“聊聊?”

    喚默“哦”了一聲,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有什么好聊的?總不能你與我之間,還有過什么故舊之情吧?”

    司云落并不理會,直截了當地問他:“你要怎樣才肯放過他們?”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彼K于端正坐好,“那就要看看,你有什么能夠拿來與我交換的了?!?/br>
    司云落當然明白他想要什么。

    青衍加冠在即,喚默不欲交還權柄,便想借個由頭尋出青衍的錯處,避免大權旁落。

    正巧青衍為了她,出手解決了那幾個欲行不軌的弟子,反倒成了唯一有跡可循的把柄。

    而當時的人證,便只有司云落一個。

    只要她出面指認,青衍殘害同門,便可以交換魅妖一族的性命,是件十分劃算的買賣。

    但可惜,她不會背叛青衍,亦不會將他的軟肋告知旁人。

    于是她緩緩道:“你想知道的東西,我這里沒有,也不可能會有?!?/br>
    為了打消喚默的疑慮,她特地補充道:“他并不信任我,你知道的,你們天衍宮的人一向不大看得起我們魅妖一族?!?/br>
    可惜她忘記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軟肋。

    喚默隨意扯了扯鞭子,司云落就被迫踉蹌著上前,被他一把捏住了后頸。

    他摩挲著她光滑白皙的肌膚,發(fā)現上面并沒有青衍的標記,便勾唇一笑。

    “你跟了我,如何?”

    司云落完全沒反應過來。

    不是說喚默從來不屑于與魅妖之流為伍么?怎么突然就轉了性子,也要用那種邪門功法修煉了?

    可她還來不及細想,囚室的木門忽然被猛地撞開,劍光準確無誤地沖著喚默而去,在他分神抵擋之時,司云落已經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我竟不知,執(zhí)法長老也有豢養(yǎng)魅妖的嗜好了?!?/br>
    青衍一手攬著她,一手仍是以劍鋒直指喚默,周身戾氣叢生。

    “但她已經是我的了,想必同門之間不得相爭的規(guī)矩,你比我更加清楚。”

    喚默攤了攤手,一臉無謂。

    “我只不過看她尚未認主,還以為少主對她不感興趣而已。既然如此,請自便吧。”

    青衍也不和他客氣,拉著司云落扭頭就走,走得又急又猛,可以稱得上是橫沖直撞。

    直到重新來到溫暖和煦的日光下,司云落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那種陰暗潮濕的地方,小鳳凰此生都不會想要再去了。

    青衍沒有說話,一路挾著她回了無妄峰,將她放在榻上之后,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

    “為什么不聽話,在這里乖乖等我?”

    “若不是寧恒通風報信,我及時趕到,你連怎么死在喚默手上的都不知道!”

    他說完,又自覺語氣有些兇,握緊了她冰涼的手,放在掌心里暖熱,才看著她顫抖的肩一點點平息下來。

    等到把她的手心攤開,才發(fā)現里面早已磨得血rou模糊,他一時氣急,又不好出言責怪她,只好喚了寧恒到房門口來。

    “把喚默布在我這里的眼線,一個個挖出來給他送回去!就說我的內院還不需要他伸長了手來管!”

    寧恒領命去了,青衍這才去尋了傷藥過來,用指腹蘸著,仔細地抹到傷口之上,末了還輕輕替她吹了吹。

    “疼不疼?”

    疼當然是疼的,但身體的疼痛只是其次,她更有問題急于想問。

    “你此行是去……”

    青衍極坦然地點頭。

    “我去了密林深處,魅妖棲息的腹地?!?/br>
    “不過你不要誤會,我……我是去求親的。”

    司云落不明就里:“求親?”

    他耳根又紅起來:“你的身份非同一般,我總是要親自前往,給你個交代才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也得占上一樣,才不會委屈了你?!?/br>
    司云落一時啞然。

    怎么這人無論何時都沒忘了禮數,即使處于這樣的境地,也在意這些繁文縟節(jié)嗎?

    “那、那他們同意了嗎?”

    “當然同意了。”他扯出一抹笑來,“我配你,不正好是天生一對嗎?”

    司云落從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一絲勉強與苦澀,便搖了搖頭。

    “別瞞我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如實告訴我,我還承受得起?!?/br>
    青衍沉默半晌,終于道:“魅妖一族的確所剩不多,但也不是全然滅亡。”

    “那些族老見了我便嚇破了膽,跪在地上求饒,說已經將公主送了過來,族中實在沒有更為美貌的魅妖了?!?/br>
    “他們自以為惹了天衍宮不滿,主動表示以后可以年年納貢,送一定數量的魅妖過來,供人類修士享用。”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被拋棄的啊。

    她自以為和小白在此臥薪嘗膽,其實不過是被送來的犧牲品罷了。

    連同這批的數十只魅妖一起,以他們的血rou作為屏障,讓那些貪生怕死之人得以茍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