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水
戈壁一望無際,出發(fā)時眾將士滿載千里殺敵的壯志,但一入沙漠,連日所見的景象都一樣,眾人漸漸心生恐懼,此時糧草還算充足,但大戈壁的氣候與外面截然不同。 日落月升,氣溫驟降,周譽抬手讓眾人休整,向導去周圍探路,尋找綠舟。 士兵找背風之地扎營,周譽和溫廷澤一道登上沙丘,溫廷澤望著遠處道。 “當年和國公進過一次,那時候我就覺得此地說不出得可怕?!?/br> 周譽道:“他們臨水駐扎,找到水就快了?!?/br> 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溫廷澤解下身上的水袋遞給他。 周譽灌了幾口,向導此時跑回來道:“王爺,前面有片林子。” 林子? 周譽和溫廷澤精神一震,周譽道:“你留守,我?guī)б恍£犨^去探路?!?/br> “好,小心。” 二人兵分兩路,周譽點了人前去,溫廷澤讓剩下的人戒備。 戈壁里的蝎子時躲時冒頭,在沙礫間游走,一個不注意,被原地休息的群山踩在腳下,群山是靈今撿到的那匹黑馬,臨走時周譽讓她給馬取了個名字。 蝎子被馬蹄踩死,顫了顫尾巴尖就不動了。 “為什么要溺死娘?” 大殿內小皇帝開門見山,沉若懷卻十分從容,大概是長久的陰暗秘密終于被捅破,他反而覺得自在輕松,他問道:“小玉呢?” “在里面睡著了?!?/br> 沉若懷點頭,半晌后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臣?” 阿晟面上慍怒,可眼淚卻掛在眼眶里。 “殺人償命,你說我該怎么辦?”他還心存幻想,不愿意把沉若懷放到最壞的位置,“你和娘吵架了嗎?是不是一時失手?” 阿晟沒有差人去拿他,沉若懷知道他心軟不舍得,他道:“是故意,也是失手?!?/br> “什么?”阿晟意外道,“什么意思?” “剛來鎬京時,臣失手燒死了蕭金閬。” 他異常冷靜,阿晟卻聽得心驚rou跳。 燒死了蕭金閬…… 他跌坐在御座上,沉若懷坐到他身邊道:“當年你親生母親,是被蕭金閬看上眼,送給周琰的。” 什么? 沉若懷毫無波瀾得敘述,“那時臣看見他進了船塢,想玷污里面的娘子,后來不知為何,靈今來了,她把蕭金閬綁在船塢里,臣見她走遠,順手放了把火?!?/br> “殺了蕭金閬,蕭勝不會放過臣,事到如今,臣也累了,陛下處置了臣吧,賣個人情給蕭勝,陛下將來還要靠他制衡攝政王?!?/br> 他面色本就不好,稍稍示弱,就顯得更憔悴。 阿晟萬分糾結,他已經沒了母親,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沉若懷和小玉。 “你…”阿晟揉亂了自己的額前頭發(fā),“那和娘有什么關系?和小玉有什么關系?!!” 沉若懷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陛下還記得當初,先帝杖打明親王,因為在火場撿到了靈今的耳墜?!?/br> 阿晟盯著他,不知道他還要說出什么可怕的東西來。 “那是我放的。” “你放的?”阿晟不可置信道:“你…你為什么?靈今jiejie在江南救過朕……你陷害她做什么?” “傻孩子,你以為以你的資質能做天子?”沉若懷嗤笑了一聲,“再拖幾年,先帝有了別的孩子,周譽便會扶幼子登基,哪里還輪得到你?” “輪不到就輪不到!?。∧阋詾槲蚁胱龌实??!” 阿晟激動起來,他站起來指著沉若懷道:“只是因為這個理由?!爹?你以為我真的這么傻?!你恨周氏對不對?你恨他們搶走了娘對不對?!!” “對啊。”沉若懷笑道:“阿晟,若你在我的處境,你不恨嗎?” 未婚妻被侮辱,科考落榜,被強迫養(yǎng)jian生子,若周琰沒有早死,他可能困在蘆叢鎮(zhèn)一輩子不得出,更不用說走仕途。 阿晟沉默了,沉若懷繼續(xù)道:“我不想針對靈今,誰讓她是周譽的人,阿晟,等周譽從戈壁里回來,龍椅是誰坐的,還重要嗎?”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里,不喜歡做皇帝,可事到如今,你不做皇帝,就只有一種結局?!?/br> 阿晟呆呆得看著沉若懷,良久他道:“爹…你回蘆叢鎮(zhèn)去吧…” “你別管我了…也別管這里的所有事…把娘的墳遷回去…”他的眼淚掉下來,“我殺不了你,也不想看著你死…你回去,回去守著娘親贖罪……” “不走?!背寥魬训?。 “我在那里困了大半輩子,我此生都不會再回那個地方?!?/br> 阿晟焦急道:“那你要如何?!” “處死臣?!?/br> 阿晟煩躁道:“你也要逼我…” 沉若懷緩緩道:“沒有,我只是好累,胡娘子每天都到我夢里去,我好累?!?/br> 阿晟不知該拿他如何,二人對峙不出結果,他只能讓人送沉若懷回去,幾日后朝廷派往前線的人馬回京,皇帝心不在焉,聽錢御史稟報北地的情況。 萬春殿外,靈梓正等著靈今回來,見到她的身影,靈梓迎過去拉住她道:“可算回來了,路上可順利?前線如何?” “順利。” 她把周譽深入戈壁的計劃告訴她,靈梓皺眉道:“…能行嗎?” 靈今笑了笑,篤定道:“我相信殿下,上天的護佑和大周的國運一定在殿下身上?!?/br> 靈梓聽她如此說,放松了些,但她情緒沉沉,似有心事。 靈今十分了解她,便問道:“宮里出什么事了?陛下他又?” 靈梓搖頭,皺起眉頭道:“半個月前,胡娘子被發(fā)現(xiàn)在后院的河中溺亡了?!?/br> “什么?!”靈今訝道:“是意外嗎?” “是…”靈梓皺眉頓了頓,才道:“是意外吧…” “那小玉呢?” “小玉前幾日被找回來了,當時河岸邊有她的一只鞋,陛下說她被人所救,現(xiàn)在人不太清楚,陛下把她帶在身邊照顧。 “怎么會這樣?” “冬天河邊都有薄冰,可能是晚上在河邊滑了腳,她們住的宅子有些偏僻,大晚上的也沒有人注意?!?/br> “沉先生現(xiàn)在如何?” “在家歇著呢?!?/br> 靈今點頭道:“我想賣點首飾換了錢和糧食送去饒州,北地戰(zhàn)事平歇之后,之前離開的百姓都會回去,屆時百廢待興,能幫一點是一點。” “好啊,我也存了不少錢,一起送過去吧?!膘`梓附和道,她拉著靈今一起進宮,二人走了一段路,靈梓見身邊沒有其他人,又低聲說道。 “有兩件事很奇怪?!?/br> “什么?”靈今見她方才不提,這會無人了才說,想必是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