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謠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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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姣是楚家的千金,從小玉雪可愛,被精心伺弄澆灌著長大,到少年綻放芳華,逐鹿天下的年齡,已然成了那株最飽滿,令人心折的富貴花。 即便是楚滕榮這種出身楚家,見慣了數(shù)不盡繁榮富貴場面的人,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女兒,一路順遂,在人生這條道上幾乎未有過任何波折。 是真沒有。 在求道上,她修煉天賦極高,破境永遠比同齡天驕來得快,在楚家,她是家主千金,金尊玉貴,從未受過刁難責難。 從楚家二姑娘,到潮瀾河的神后殿下。 即便在古往今來最令人難過的情之一字上,她也沒有經(jīng)受過愛而不得,身不由己的苦楚。 偏偏,十三年前的“流息日”,楚明姣栽了那么大一個跟頭。 楚滕榮在心中暗嘆一口氣,威嚴的語氣稍斂:“明姣,你心中其實明白,流息日是山海界無法避免的天災(zāi),深潭沸騰,以我輩血脈鎮(zhèn)之,遠古至今皆如此。這是山海界子民必須承擔的使命。” 他話音落下,楚明姣眼角邊盈盈漾漾偽裝出來的笑意拉得平直,再看瓷白的肌理,嫣紅色的唇,有種漠然倨傲的冷色。 “你兄長在時最疼愛你,一心希望你過得好,絕對不想看到你自責自傷到如今這幅模樣?!?/br> 楚明姣不說話。 經(jīng)歷兩次“流息日”,她的脾氣性格沒有昔日一半好,遇到這種不愿意聽,也懶得反駁的話,干脆不說。 或者說,根本沒耐心去解釋什么。 “你從潮瀾河搬回楚家,和神主冷戰(zhàn)至今,這十幾年,任由外界眾說紛紜,父親從未斥責逼迫你。” 長輩說話往往先揚后抑,楚滕榮衣袖無風自動,凝聲道:“但我問你,這些時日外面?zhèn)鞯糜斜亲佑醒郏P(guān)于你與昔日“界亂”之禍當事人宋謂的事,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我與宋謂。什么事?”楚明姣掀著眼皮反問,一副頗有興致,洗耳恭聽的模樣。 如今,她的性格真是一點也讓人摸不透了。 “他身犯重罪,你卻寬宥他家眷,與他同住一峰,朝夕相對,日夜不離。外人傳你被這人迷得神魂顛倒,與神主情意斷絕,不久便會解契?!背鴺s隱晦地掃了一圈主峰內(nèi)外,壓低聲音:“無風不起浪,明姣,你與我說實話?!?/br> 殿中香爐中熏起的煙在這一刻都似乎悄然停了一瞬。 “父親,江承函是神主,楚家提出解契,是犯上之舉?!背麈浇俏⑻?,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我和兄長都是楚家人,不會做陷楚家于危難的事?!?/br> 她避重就輕,只說無法解契,但對和江承函走到山窮水盡的一步?jīng)]有半個字的反駁之言。 像是,默認了這種說法一樣。 楚滕榮眉心緊皺,滿臉不贊同:“我知道你不會做出這種沒分寸的事,但這道侶之間,最需要溝通和諒解。宋謂這事,怎么說都是你辦得不妥?!?/br> 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的道侶聽聞這樣的事都難免猜忌,更何況這兩個一個南,一個北,十三年里見面聯(lián)系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 這種情況下,任何事都可能成為一觸即發(fā)的導(dǎo)火索。 “勞煩父親費心,我都有數(shù)。”楚明姣垂著眼撥弄手里的團扇吊墜,算是單方面結(jié)束了這場對話,末了,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口:“下次父親遇到這種特意跑來告狀的人,直接羈押,或交到我手下處置最妥。” “搬弄神主的是非,是潮瀾河大忌?!?/br> 楚滕榮用力撫了撫額角,被堵得一時無言。 楚明姣轉(zhuǎn)身,準備出殿門,外面突然傳來一道略焦急的聲音,她聽出來,是那位一向與自己不對付的四meimei的身邊近侍:“家主,潮瀾河——神主殿的人到訪楚家,說奉神主殿之令,前來捉一個人?!?/br> “捉什么人?”楚滕榮緩慢抬眼,聲音沉低,帶著震怒之意的山岳般威嚴:“怎么回事?” 楚明姣似有所感,慢慢皺起眉頭。 門外,束發(fā)帶,一身儒雅書生打扮的少女推門而進,恭謹?shù)爻鲜變扇诵卸Y,接著上面的話開口稟明情況:“……兩位少主均在,已經(jīng)核實過,來的那些人身上確實帶有神主殿的紙印,說楚家有人闖入祖祠,引發(fā)大陣,有反叛之疑?!?/br> 聽到這,楚滕榮已經(jīng)掩飾不住陰沉臉色:“誰?” 少女抬眼看向楚明姣,與那雙烏玉般淋漓透徹的瞳仁對視,僅僅一眼,睫毛和心神同時震顫,她急忙低頭,悄然咽了下口水,頗為艱難地回答:“是——殿下身邊的宋謂公子?!?/br> “宋謂公子如今還在陣中,誰也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兩位少主不敢輕舉妄動,怕引發(fā)古陣吞噬之力,禍及周圍數(shù)百里住民,都在等家主,殿下決斷?!?/br> 楚明姣側(cè)首遠眺,精致的耳鐺隨之微動,她面無表情跨過門檻,繁復(fù)的披帛逶迤劃過地面,聲音如山中冷泉流淌而過:“你過來?!?/br> “帶路。” 第2章 山海界幅員遼闊,占地極廣,擁有著舉世公認最秀美的山川與湖色。 楚家坐擁千里,既為族,也為宗,他們不僅培養(yǎng)自家子孫,也大力招攬有天賦的散修,有興趣的族老更會親自挑選門徒,繼承衣缽。族內(nèi)上下,一片和樂融融,生機蓬然。 除此之外,楚家還分出兩個祖祠。一個設(shè)在楚家主峰至深處,供族人祭拜供奉,一個則不同尋常地建在山中,緊挨著附近村落,隔斷時間便會自行更換位置,用前人們遺留的靈力反哺住民,反饋天地。 因為這一舉動,周圍上千里,草木葳蕤,巨樹擎天,連出生的幼童體質(zhì)都比尋常地方的好上一些。 一直以來,楚家名聲甚好,周圍住民無不心悅誠服,擁戴尊敬。 今日宋謂擅自闖入的,就是那座建在山上的祖祠。 “到底怎么回事?”御劍橫空時,楚滕榮衣袖獵動,凜聲問那個前來報信的女子:“看守祖祠的人呢?兩位長老呢?沒一個能攔住他?” “回家主。據(jù)看守祖祠的長老說,他們一開始以為宋謂公子踏進祖祠是為了祭拜,所以并沒有阻攔,察覺不對后立刻出手,但被他身邊的守衛(wèi)擋住了?!?/br> 宋謂還沒做錯事時,楚滕榮就對他心生反感,如今闖了禍,驚動神主宮的人進楚家拿人,更覺得他是個滔天禍害,震怒之下,語氣并不克制:“一個闖下大禍的罪子,身邊還能有像樣的守衛(wèi)?” 楚家的長老,皆非等閑之輩,一個的名不見經(jīng)傳,身負重罪的年輕人,不可能會有能同時阻攔兩位長老的底蘊。 “是——”女子挽起的發(fā)冠原地伏下,像是觸及了什么說不得的逆鱗,頭深深低下去:“是殿下身邊的人。無人敢對殿下不敬?!?/br> 所以連帶著神主宮印章來辦事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楚滕榮看向楚明姣。 巨劍如殘影掠過荒山,楚明姣看向楚滕榮,視線并不避讓,攏了攏掛在臂彎的披帛,她眼睫往上微掀:“我將汀白安排在了宋謂身邊。” “不是什么大事,父親不必動怒?!?/br> 楚明姣話語說得輕飄,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在她眼中都不算為難事。 又是,又是這種和從前判若兩人,全然相悖的模樣! 楚滕榮眼神冷下來,他沉著腔,準備說點發(fā)自肺腑的重話讓越來越?jīng)]有章法的楚明姣清醒清醒,但礙于有旁人在場,她身份又太過貴重,于是只好拂袖怒哼,生生忍回去。 === 楚家祖祠坐落在青山腳下,事發(fā)之后,斷斷續(xù)續(xù)來了許多人,周圍住民也已經(jīng)被清空。 來的大多是楚家的子弟,他們訓練有素地將整片區(qū)域?qū)訉訃似饋怼?/br> 楚家祠堂建得并不張揚,山石為基,因為年代久遠,林間多雨,墻面被無孔不入的綠苔和藤類占據(jù),看上去和山林中其他神廟一樣古樸自然,平平無奇。 此時此刻,承受不住陣法力量的沖蕩,祖祠四周的樹木花草,巨石湖泊被夷為平地,連墻面上附著的藤蔓葉片也被震得抖落下來,蔫噠噠失去了生機,現(xiàn)場一片狼藉。 隨著時間推移,陣法破壞的力量還在不斷增強。 靠近祖祠的地方,十余人站成一個小內(nèi)圈,其中最惹眼的幾個負手而立,身著銀白色祥云紋官服,袖臂上皆盤旋著一道五彩紋路,看得出來身份超凡,被眾人簇擁在中心。 “神令使。”楚聽晚英姿颯爽,挽了個利落的槍花后收手,朝這行人拱手,聲音清脆:“我已命人將此處消息傳于我父親,他今日在族中,很快便到?!?/br> “四少主客氣?!北环Q為神令使的幾人以指摁于胸前,回了個禮,其中一人道:“祖祠如何,是四少主及楚家家事,神主宮本無權(quán)插手,可宋謂對祖祠結(jié)界中神主親設(shè)封印出手,此乃大忌。不論他意欲何為,今日我們都要帶他回去受審?!?/br> “應(yīng)該的?!?/br> “汀白,神主宮的規(guī)矩你都知道,事到如今,還要阻攔我們?”和楚聽晚客套完的神令使轉(zhuǎn)頭看向被孤立在一側(cè),被結(jié)界平地而起的風沙糊了半邊臉的俊秀少年。 聽到這話,這位身負大任,被楚明姣留下來和楚家長老,神主宮來人對峙的少年不由得抬手重重抹了把臉。 他哪來那么大本事嚇退這么多人啊。 真正把這群人擋在外面的,是一個金色的靈罩。 靈罩表面流淌著水一樣的波紋,遇到攻擊時,那波紋便蠕動著堆疊到一起,不消片刻,就成為兩條仰天咆哮的金龍,所過之處,立刻被灼熱guntang的火炎球所覆蓋。 是件威能莫測的靈寶。 “神令使,不是我要和神主宮過不去,是殿下這有殿下的規(guī)矩,我今日若敢退半步,明日就得去你們神主宮討職。”汀白袖袍隨風而動,臉上掛著足以蒙蔽他人的苦笑:“不若你們帶人強攻進來吧。如此,你我各為其主,大家都有交代?!?/br> 油嘴滑舌的小兔崽子! 神使們身邊站著的兩位楚家長老繃住了臉,眸色沉沉,出了這樣的事,他們看管不力,家主追究起來本就難辭其咎,現(xiàn)在想要將功補過,卻還處處遭到阻攔,頓時憋了滿肚子火氣。 其中一個轉(zhuǎn)而望向楚聽晚,怒聲道:“四少主,依我看,先出手擒拿宋謂要緊。誰也不知道他在結(jié)界內(nèi)做了什么,若是再惹出什么事,就為時晚矣了。” 像是為了應(yīng)證這長老說出的話,天空在此時以一種難以形容的速度黑下來,帶著盛夏時分從不講道理的暴雨前兆,陰云脹得蓬松柔軟,層層疊加,點綴在狂暴閃電中,天光乍亮的一瞬,眾人的眼底像映入了一株藍黑交織的閃電樹。 “什么情況?”楚聽晚手握銀槍,望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高高束起的馬尾隨著動作擺了個弧度,她皺眉問神主宮的人:“怎么會引發(fā)這種天地異象?” “當初楚家祠堂初建,楚家家主曾請神主出手,設(shè)下大陣。” 低眼沉思兩瞬,神令使仰頭看天穹,又凝視祖祠深處,目光微凝:“但現(xiàn)在,有另一種力量,在對抗大陣?!?/br> 顯而易見,是那個宋謂在搞破壞。 像是想到什么,那名神令使看向汀白,義正嚴詞警告:“神主的力量極其霸道,一旦禁制被擾動,就會朝闖入者發(fā)出警告,若闖入者繼續(xù)深入,大陣將立刻引發(fā)反噬,吞沒周圍千里?!?/br> 聞言,十幾人齊齊凝重了神色,視線全聚集過來。 “一起出手,立刻把宋謂捉出來!”楚聽晚當機立斷,雪白長槍在手中利落轉(zhuǎn)了一圈,直接朝汀白祭出的火龍圈罩重重擲去。 身邊兩位長老見狀,互相對視一眼,極其有默契地跟著行動,試圖繞開火龍圈從邊上闖進祖祠,擒拿宋謂。 神令使所說的反噬來得兇猛又迅速。 rou眼所見的,山中那座歷經(jīng)風雨的祖祠外聚起一種宏大的力量,不過瞬息,就凝成一道銀白的匹練,居于天穹正中,充斥著浩蕩而不掩飾的殺機。 那種狀態(tài),隨時會落下來,成為一柄抹殺一切的巨劍。 看著這一幕,幾位神令使頭皮一炸,連楚聽晚都收槍而立,動作稍頓。 “都這時候了,汀白你還敢攔?”為首的神令使伸手散去火龍圈一道攻擊后,深吸一口氣,震怒出聲:“睜眼看清楚,這方圓千里都是靈農(nóng)們的田地,他們修為低微,可沒有楚家的護山陣和神后給的靈寶護著?!?/br> “捉不住宋謂,我們這沒人擋得住反噬。” 真讓反噬的力量斬出去,不說千里,至少百里之內(nèi),田地盡毀,能活下來的靈農(nóng)不足一成。 汀白臉上的假笑也有點掛不住了,他往身后看了看,在心里暗暗罵了兩聲。 這個近期十分被殿下看重的宋謂到底在搞些什么驚天動地的幺蛾子? 怎么還不出來! 汀白并不覺得宋謂有那樣的膽量繼續(xù)挑釁神主之力,他一個死囚犯,能活下來都是楚明姣額外開恩。 經(jīng)歷過死亡的陰影,他只有更珍惜性命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