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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山海謠在線閱讀 - 山海謠 第52節(jié)

山海謠 第52節(jié)

    “我知道啊?!彼脹]受傷的那只手托腮,睫毛隨著眼尾的弧度翹起來一點,顯得臉頰粉嫩明艷,語氣很是天真:“反正最后也是要暴露的,早一點知道還能落個坦誠相見?!?/br>
    她笑吟吟的:“你猜出來了?還是用帝師一脈的術(shù)法算了?”

    柏舟沒回這句話,沉默須臾,垂著眼,不知道用什么樣的心情說:“諸多事,明姣姑娘其實可以與道侶說說,你受傷,若一味瞞著,他也無從得知?!?/br>
    不是不心疼。

    怎么會不心疼。

    這是在變相反駁她早上說的那句話呢。

    楚明姣眼里又漾開一點燦燦的笑意,不知道為什么,每次提起這個,她心情好像總是很好,顯然不是因為想到江承函而發(fā)笑,而是單純的因為這些話。

    “我倒是想說啊,從哪說去?”她仍是笑,不見傷感的樣子,眼也不眨地信口胡說:“一年到頭,我總在吃他的閉門羹,人都見不上,還怎么說話?”

    沉默片刻。

    “應(yīng)當……不會吧。”

    這大概是柏舟頭一次用上這種帶有遲疑性質(zhì)的話語,他長這樣大,從未替自己辯解過什么,這幾個字在心里千回百轉(zhuǎn),斟酌了再斟酌,吐露出來時,顯得尤為艱澀。

    “為什么不會?”

    “我只是覺得?!笨梢哉f,這是柏舟第一次為自己說話,聲音淺而鄭重:“若能娶回自己喜愛的姑娘,必將珍之重之,世間男子皆當如此?!?/br>
    “三界之內(nèi),強強聯(lián)姻,比比皆是。”楚明姣神情也不見懊惱,臉上的疑惑真是逼真極了:“帝師怎知他是真心喜愛我?”

    柏舟倏地抬眸,像是聽見了什么叫人難以置信的話,純黑睫毛上似一根根凝上了冰霜,臉上的血色褪得很快,膚色似雪,一字一頓地問:“你覺得,他與你在一起,是為強強結(jié)合?”

    楚明姣積蓄了十三年,準備傾瀉在他身上的壞心眼,今天算是暫時停下了。

    她慢慢抿住唇,有點不太開心自己這么快便偃旗息鼓,但看看自己被照料得很好的小臂,再看看他如玉面容下遮不住的眼底烏青——三個時辰一次的換藥,他沒忘記過。

    還是心軟。

    他怎么主身次身,都長得就一副叫她心軟的樣子。

    “沒有?!彼龑⒛樎襁M石堆上皺起的褥子里,只露出兩只眼睛,盯著他撐在自己身側(cè)的手掌看,聲音悶悶的,但明顯乖了很多:“以后受傷了,我會和他說的。”

    第43章

    第43章

    第二天一早, 天空中驟雨一陣接一陣地下,礦場上的熱氣被這股來勢洶洶的風雨一掃而空。原本礦場是白天熱,夜里冷, 幾場雨后, 氣溫驟轉(zhuǎn)直下, 一躍從盛夏進入隆冬, 轉(zhuǎn)變得叫人猝不及防。

    晨光微熹,萬物初醒。

    楚明姣難得睡了個好覺,半個時辰前醒來,拍了拍守了一整夜的柏舟, 讓他去休息,他倒是能熬, 頂著凡人身軀,一整宿一整宿不合眼,還有精神拒絕:“我還不困, 等會陪你們?nèi)サ谒淖芽纯丛傩菹?。?/br>
    “還不困?”楚明姣湊近了看他,指頭柔嫩尖細, 幾乎要點上他睫毛下那一團陰翳,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清脆:“你說這話之前真該拿我的脂粉遮一遮,這樣才勉強算有可信度?!?/br>
    沁甜的香氣迎面而來。

    柏舟不動聲色側(cè)首,想避開這樣的親密,可停頓才不到一息,又禁不住扭頭過來,循著眼前這張小巧的臉往上尋找她的眼睛。

    她才睡醒,肌膚像剝了殼的荔枝一樣透白, 長眉連娟,朱唇榴齒, 眼仁里懷揣著種不諳世事的明媚,亮晶晶的爍動著。

    這大概就是很少有人能拒絕她的原因。

    “不困也不行。”楚明姣抽走他掌心里握著的竹簡書,干脆利落地撂到一邊,又抬著下巴,伸手指了指昨夜就給他鋪好的被褥:“今天我們只是從外面觀察第四座石堆,破關(guān)是明天的事,沒什么需要你擔心的?!?/br>
    “你再不睡,等回到長安,我還得去和皇帝告罪。說好只是借用帝師一段時日,居然叫你熬成了這樣?!?/br>
    話說到這種份上,柏舟無法再拒絕,他將被她丟開的竹簡收好,走向火堆旁那塊半人長的大石塊。

    礦場上這樣的石頭比比皆是,表面光滑平整,有大有小,楚明姣施法挪過來的這些都是大的,人坐在上面說說話綽綽有余,可若是要睡下一個成年人,空間就尤為逼仄,無法完全舒展身軀,需要半側(cè)著將腿蜷起來。

    但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連楚明姣都無聲接受了,其他人自然不會對此有什么意見。

    柏舟掀開最上頭那層褥子,淡淡的芍藥香迸發(fā)出來。

    和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放心睡吧。”楚明姣見他無聲妥協(xié),揚了揚眉,此時正撈著裙擺,半蹲著身搗鼓著瓶瓶罐罐,給手指與頭發(fā)做養(yǎng)護,在這方面,她數(shù)十年如一日,講究得不行,“被褥都是新的。每次出門,春分與汀白都會給我準備十幾床放在靈戒里?!?/br>
    柏舟自然知道這不是她用過的。

    他頓了頓,掀開被子躺下。

    這天然的床榻與神主殿的比起來,簡陋得沒了邊,即便石子上鋪了厚厚幾層褥子,也還是咯骨頭,但興許精神確實太過疲累,包裹著身體的被絮上氣息又太過熟悉,叫人心靜,沒一會,他就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

    白凜那邊終于有了主意,商量好了似的,撲滅篝火,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楚姑娘?!?/br>
    白凜才憋著一口氣,想要鄭重其事地說出他們這一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商議出來的決定,但才起了個頭,就見楚明姣從一盆靈液中拎起濕潤的發(fā)尾,擰了擰,以指封唇,又看向才睡下去,又被這一聲驚得有轉(zhuǎn)醒跡象的柏舟,低聲:“小聲些。”

    想起隊伍里還有個身份不一般的凡人。

    白凜不說話了,他用劍尖抵著孟長宇,讓他站出來說。

    自從隱隱猜到些楚明姣的身份,孟長宇再面對她,臉也不紅了心也不跳了,偶爾還是會為那張臉失神,反應(yīng)過來后立馬望天望地,心想不管怎么說,至少證明自己眼光還是不差。

    說話也變得規(guī)規(guī)矩矩,格外義正嚴詞:“楚姑娘,是這樣的,我們幾個晚上商議了一下,現(xiàn)在有幾點想和姑娘提前再確認一遍。”

    因為楚明姣方才的提醒,孟長宇聲音刻意放得很低,像絮語:“你昨天說,我和周沅若是有想要的,也可以和你說?!?/br>
    “想出來了?”

    楚明姣有一頭如瀑布般的青絲,長到腰際,被靈液沁濕后有種天然的曲度,顏色也由深黑色轉(zhuǎn)變?yōu)槔跎林l(fā)尾,對這一結(jié)果并不感到意外。

    “其實沒什么可想的。我和周沅師從天極門,學的是山脈與地脈,對我們有用的靈器并不多。”孟長宇緊緊盯著楚明姣,不動聲色屏著口氣,說:“我們想要司空命盤與星脈儀。”

    楚明姣擰干發(fā)尾最后一點水,撒開裙擺,站起身來。

    她在原地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孟長宇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他們并沒有獅子大張口,開口漫天要價,一是顧忌她的身份,不敢胡作非為,二是即便他們拼盡全力,也注定不是戰(zhàn)斗的主力,真要血拼起來,他們是穩(wěn)固的后方,在前面廝殺的永遠是攻伐之流,他們做不到真的厚著臉皮要求和白凜同樣的待遇。

    司空命盤與星脈儀無法與流光箭矢和龍吟劍這樣的靈器比肩,可也并不常見,而且是對他們真正有用的東西。

    微妙的是,這世間數(shù)十個司空命盤與星脈儀,全都存留在山海界里。

    被擺放在祭司殿中。

    這無疑是一種試探,楚明姣到底是不是出自山海界,是不是他們推測的那幾個身份,就在她應(yīng)與不應(yīng)之間。

    孟長宇突然有些緊張。

    楚明姣掃過孟長宇與周沅,看清他們臉上深藏的惴惴,并沒有遲疑太久,沉默半晌后給出了回答:“可以?!?/br>
    這像一個驚天炸雷。

    炸得三個人腦袋齊齊開花,呼吸都截斷,無意識屏息,屏息到感覺到胸膛里開始發(fā)悶,才恍然醒悟般長長吐出一口氣。

    周沅是最吃驚的那個,她眼睛一下睜得很圓,視線膠著在楚明姣的臉上,從鼻脊到嘴唇,細細地看,好像要借此與各種傳聞中的人物對應(yīng)起來一樣。

    “你們應(yīng)當也知道,這三樣東西加起來,價值已經(jīng)超過了流光箭矢?!?/br>
    “我說話算數(shù),不想在這些細枝末節(jié)上傷了和氣,答應(yīng)你們的,一分都不會少,但請三位在接下來的破關(guān)中,毫無保留,竭盡全力。這不僅僅是能不能取得報酬的事,同時攸關(guān)性命,如果在最后一道關(guān)卡前倒下,撐不到地煞真身出現(xiàn),這里就是我們的埋骨之地?!?/br>
    孟長宇勉強扯了扯嘴角,嘆息著道:“放心吧楚姑娘,我們看得懂形勢?!?/br>
    不是看在自己命已經(jīng)攢在地煞手里的話,他們?nèi)齻€又不蠢,再大的誘惑也比不上生命,這會鐵定毫不遲疑掉頭就走了。

    “行,今天有什么安排?”楚明姣問。

    白凜與孟長宇對視一眼,前者終于開口,當然,這回聲音低得不行:“我們夜里商量的是,今天就不強攻了。后面這肯定是道難關(guān),一旦開始破關(guān),就不能中途停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br>
    “在開始之前,我們要將自身狀態(tài)調(diào)整到最佳,再去仔細看看第四道石堆,如果可能的話,有人來說說破關(guān)布署是最好的?!?/br>
    楚明姣點頭。

    她也是這么想的。

    “好?!逼骋姵麈酶鞣N天材地寶調(diào)制好了裹到手上的靈液,孟長宇眼皮抽動著,看向白凜,心想還是不能無功受祿,決定先干活:“那這樣,你們調(diào)整調(diào)整狀態(tài),也適當放松一下,特別是楚姑娘,手注意一些,明天可就要上戰(zhàn)場了。我和白凜先去最后一座石堆看看,看能不能找出點意料之外的東西來?!?/br>
    周沅也想走,她現(xiàn)在想想楚明姣可能存在的各種身份,特別是最嚇人的那個,就覺得心驚膽戰(zhàn),不知道該以什么姿態(tài)面對。

    是不卑不亢來得有氣節(jié),還是謹小慎微更能避免行差踏錯。

    “楚姑娘?!敝茔涑麈α讼拢切θ菰趺纯炊硷@得僵硬,沒話找話地隨手一指,問:“這是什么?”

    “以烏龍骨為首的十幾種獸骨磨成粉,再放入山參與月靜草煮至融化,兌以靈液調(diào)和出來的洗發(fā)膏?!?/br>
    楚明姣卻還是前面幾天的樣子,一點沒有傳說中那位高高在上,不好親近,挑剔至死的架子,“比外面賣的都好,抹在頭發(fā)上會有種淡雅的香,經(jīng)久不散,即便濺上了血也不會馬上被腥氣壓下去?!?/br>
    周沅一顆心悄悄放回肚子里。

    好像不是神后。

    不是就行,哪怕是楚家那位四少主,單從身份這方面來說,讓人面對起來,至少不會有那么大的壓力。

    “好像真是誒?!敝茔錅惤诵?,不經(jīng)意間嗅到她發(fā)絲上的香氣,在原地停留了一瞬,說:“野玫瑰的味道,還有點像檀香?!?/br>
    可能女子之間,天生就會被這些新奇美麗的東西吸引注意力,周沅在心里掂量了會,抿著唇,漸漸與她聊到了一塊。

    聊了一會,周沅見她們在這里坐著也是坐著,眼看楚明姣這邊揭下手上一層白色緞料,她左右看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柏舟身上。

    “是帝師啊?!彼屏藭?,倏而小聲嘀咕:“別的不說,帝師長得可真好看。”

    楚明姣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半人長的石塊上,柏舟側(cè)臥著,沒法全然舒展身軀,腿只能很委屈地曲起來,睡得不算安穩(wěn),睫毛時不時顫動一下,眉心也會跟著蹙起來,但架不住這人骨相好,睡著時,那種淡然出塵,霽月光風般氣質(zhì)半點也不受影響。

    “難怪我聽說,自打帝師上任,出席過幾場宮中宴會后,就有傳言說圣上有意將公主下嫁,幾位國公府的千金也都對帝師另眼相待?!敝茔鋰K的一聲,抱著胳膊搖頭感嘆:“若不是我知曉的事情多,早就看斷紅塵,見了帝師這樣的容貌,這樣溫柔的氣質(zhì),也得心動?!?/br>
    這純粹是屬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了。

    周沅只是隨口一提。

    她得找點話來說,不然也太尷尬了。

    “嗯?”楚明姣回眸,露出一種詫異中帶著微妙的神情,周沅看得不是很懂,聽她好奇似的問起:“帝師還這么受歡迎呢?他不是凡人嗎?”

    “凡人才更受歡迎呢。”周沅一下來了精神:“楚姑娘,你可能不大了解我們凡……嗯,這邊的情況。帝師也不是普通凡人嘛,身份僅在皇族之下,通古今事,后宅清凈,嫁過來都不用伺候公婆,而且帝師做事認真專注,性格溫柔到叫人無法拒絕——自然,長得也叫人無從拒絕?!?/br>
    “不比什么天天逛花樓吃花酒,一身熏臭還長得肥頭大耳的王侯公子來得靠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