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謠 第1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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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畫不干了。 它一睡下去,自己都不知道醒來是什么時候了,而且神物之中,就它最老實低調(diào),別說攻擊人了,它連人的手都沒碰過一下。最主要的是,它和監(jiān)察之力還和神主不大一樣,它們沒有那么大的權(quán)限,一般情況下,不能干預(yù)三界之事。 而且,誰閑得沒事想去惹神主啊。 江承函——未雨綢繆也不帶這樣的,這叫擔(dān)心過頭了。 宋玢雖說不喝茶,但出于主動邀人的尊重,江承函仍給他們沏了兩杯熱茶。 繚繞的水汽中,他吐字輕緩,因為將生死都置之度外,所以這時候清冷得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監(jiān)察之力認(rèn)為神主不該動情,雖有神物不可干涉人間之事的規(guī)矩,可我怕它亂來。這也算是一個原因。” 但不是根本原因。 江承函頓了頓,接著說:“當(dāng)年,深潭封印不穩(wěn),我提前有所感知?!?/br> “深潭專挑天賦卓越的年輕人,楚明姣執(zhí)掌本命劍,不論修為還是戰(zhàn)斗力,在年輕一輩中都屬于頂尖之流。深潭憎惡我日日以神力鎮(zhèn)壓,挑選她入潭,既符合條件,又可解心頭之恨?!?/br> 宋玢倏地怔了下。 他突然想起來,當(dāng)時深潭突然沸騰,挑中了楚南潯,年輕人之中就已經(jīng)有人詫異,怎么居然不是楚明姣。再到后來,蘇韞玉被選中,以楚聽晚為首的其余十個人也沒免去填潭的命運,唯獨楚明姣還是好好的。 死亡的鐮刀總是穩(wěn)穩(wěn)避開她。 他們以為是神主暗中保護(hù),可江承函若是真有動輒喝退深潭的本事,也根本不會有后面的事。 那么,是楚明姣運氣太好了。大家只能這樣以為。 直到這一刻,宋玢恍然大悟。 深潭可以挑選人族填潭,可擁有圣蝶的楚明姣已經(jīng)算半個神靈。 它沒法叫神靈填潭。 宋玢頭皮發(fā)麻:“事情畢竟沒有發(fā)生,你因為沒有發(fā)生的事——”他說不下去了,因為心里知道江承函說得沒錯。 楚明姣的天賦,在年輕人中太打眼,本命劍巔峰時期的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超過了五世家家主。 話雖如此。 可——生生撕碎本體啊,這怎么能下得去手。 江承函說多了話,好像耗費不少精神,唇上的艷紅都褪下去,眉眼間染上懨色。他低低“嗯”了一聲,輕聲說:“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讓她冒那樣的風(fēng)險?!?/br> 不能,也不舍得。 宋玢捂著額心,啞口無言。 天青畫最先反應(yīng)過來,所有的事好像都連得起來了:“你自折一翼,身軀殘破,神力只剩一半,之后又用強行救下楚南潯,受盡神罰,所以才虛弱成這樣,監(jiān)察之力都能直接嵌進(jìn)身軀掌控你?!?/br> 更別提在這之前,他已經(jīng)失去了寒霜箭矢。 宋玢立刻扭頭,緊緊盯著江承函:“你之后做的那些,都是監(jiān)察之力的意思?天青畫之前說過,監(jiān)察之力立場毋庸置疑,它絕對站凡界那邊?!?/br> 江承函頷首。 宋玢立刻起身,二話沒說,拉著他就往外走:“你和我去楚家,現(xiàn)在就去,當(dāng)著楚明姣的面說清楚……” 江承函巋然不動。 宋玢回頭,將他盯住,連聲催促:“你愣著做什么,走?。∧阆氡换钌┩魉绬??” “我今日叫你們來,是想聊一聊之后的安排?!?/br> 江承函不動聲色將衣袖抽出來,咳了一聲,緩了下,視線越過宋玢,看向天青畫:“山海界如此多的臣民,憑一條界壁,幾天之內(nèi)無法全部撤走。三天后的午時,你將他們都帶出去,山海界從此與凡界徹底隔絕?!?/br> 天青畫沒有人形,但光聽聲音,都能感覺得到在皺眉:“你準(zhǔn)備獨自抗擊深潭?” 他舍去寒霜箭矢,散了一半神力,又受過神罰,日日用神力鎮(zhèn)壓深潭,昨天,更是與監(jiān)察之力決斗,如今滿身支離站在這極寒之地,神力亂得不成樣子,幾乎撐不住人形。 留在這里,說是抗擊深潭,不如說同歸于盡更貼切。 “深潭之內(nèi),鎮(zhèn)壓的是腐爛的神靈?!苯泻а劭创巴猓股?,常青樹樹影婆娑,“神靈唯有神靈可摧毀?!?/br> 他從前以為,在正式與深潭對決時,自己與楚明姣共同戰(zhàn)斗,他們各持一半神力,曲譜與本命劍結(jié)合,發(fā)揮出最強的攻勢,深潭危機可解。 可命運太奇異,你永遠(yuǎn)也不知道意外會出在哪一步。 好像中間不管如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還是會來到最壞的一環(huán)。 “什么意思?”宋玢扭頭問天青畫:“你能把那么多人都帶走?你為什么不早說?” 若是早知道還有這樣的辦法,他們在界壁上費那么多功夫干什么。 “我就這么一個本事?!碧烨喈嫸读硕毒磔S:“我才蘇醒沒幾天。而且我一旦開啟大傳送陣,至少半年內(nèi),沒有特殊情況,里面的人進(jìn)不來,外面的人出不去,留下來的人到時候可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你們確定好都留多少人下來了?” 宋玢默了默,半晌,揪出其中幾個字眼:“什么特殊情況?” “比如,三界之內(nèi)的人族突然迸發(fā)出齊心一致的信仰之力和請戰(zhàn)之力,或者,神靈進(jìn)出?!?/br> 宋玢于是又懂了,江承函之前封死界壁,是因為界壁已經(jīng)被監(jiān)察之力控制,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知道天青畫的作用。知道即使界壁全關(guān),到了最后一刻,山海界那么多人,還是可以出去。 他從來沒有想過放棄過任何一個人。 宋玢拍了拍嘴角,又轉(zhuǎn)向江承函,佯作夸張地道:“你別和我說,監(jiān)察之力都碎了,再多隱情都真相大白了,你還想著充當(dāng)無名俠者,悄無聲息的去死?!?/br> 他直接擺手,又搖頭:“不可能的,我不會答應(yīng)這個要求,楚明姣是我最好的朋友,這種事我瞞著她,我一輩子良心難安……” 江承函罕見的打斷他:“她的劍心碎了。” “消耗生命換取戰(zhàn)斗力的本命劍法訣紙,她已經(jīng)用了一半?!?/br> 宋玢:“什么意思?” 江承函凝視燭火,一字一句道:“她若留下來參戰(zhàn),必死無疑。” 可她不留下來,沒了一半神靈之力,山海界這些稀稀拉拉的力量,有什么用,徒增傷亡罷了。 宋玢脊背被這短短幾句話壓垮了,他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來,陷入凝滯的沉默中,不知過了多久,他用力搓了搓臉,深吸一口氣,艱難道:“別吧?!?/br> 江承函還是老樣子,任何時候都溫柔到接近淡漠,哪怕如今身陷囹圄,風(fēng)骨與氣質(zhì)仍能撐起一切:“我誕生于世間,本就是意外,本就為此事而來。” 神靈與人族不一樣,他誕生在這世上,沒有同族,沒有好友,不會有人為他的死撕心裂肺,耿耿于懷,不會成為永遠(yuǎn)的傷疤,讓一個家庭破碎。 他只有楚明姣。 她若是不在了,神靈那樣漫長的一生,他要怎么在這沒有丁點人氣的冰雪殿里捱過去。 那十三年,已經(jīng)足夠錐心刺骨。 當(dāng)宋玢深一腳淺一腳再次踩進(jìn)雪地里回祭司殿時,天青畫折返回來,問眼前前所未有虛弱的神靈:“你準(zhǔn)備怎么辦?這三天,你還得往深潭里輸入神力。你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即便是要和深潭同歸于盡,都很難?!?/br> 江承函安安靜靜垂眼:“你將他們帶出去后,我會陷入沉眠,等神誕月到來后再蘇醒?!?/br> 神靈沉眠期間,可以借助三界之力短時間內(nèi)平衡深潭的封印。 這人連自己的死法都算進(jìn)去了,別人還能說什么。 天青畫沉默一會,說:“好。三天后,正午,山海界的人,一個不落,我會準(zhǔn)時將他們帶出去?!?/br> “你自己保重?!?/br> === 楚明姣在蘇家等蘇韞玉。現(xiàn)在一切事情都有條不紊地按照計劃運行,哪里都不需要她,她正好有時間安排自己的事。 蘇韞玉在祖地待了兩個時辰,從酉時到亥時,出來的時候,蘇家在夜色中燈火通明。 “怎么在這等?干吹風(fēng)?”蘇韞玉看了看楚明姣,問:“沒受傷吧?” 她搖搖頭:“沒。你和祖物商量得怎么樣了?它松口了嗎?” “別提了,真該帶你見見盾山甲那德行?!碧K韞玉說得都想嘆息:“我進(jìn)去兩個時辰,好話歹話說了一堆,它就動了動爪子,撩了兩下眼皮?!?/br> 別說松不松口了,連字音都不帶蹦一個的。 從祖物到蘇韞玉院子的那條長廊,足有三四里長,楚明姣一路走得心不在焉,來之前,她又用玉簡聯(lián)系過蘇辰,問若是將同心鎖換做稍微沒有那么霸道,但性質(zhì)差不多的云紋蠱,祖物那邊會不會同意。 蘇辰給了她肯定的回答,只是說效果可能沒有那么好。 所以。 她來時是在心底下了決定的。 她也以為,那些話是能說出口的。 可一些事,在心里想是一回事,真正要做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楚明姣看路不專心,被長廊上的小石子崴了下,蘇韞玉和后背長眼睛了似的,伸手扶住她,同時止不住地嘆氣:“楚二,你什么時候能改掉一邊走路一邊想事情的習(xí)慣,我是沒看見除你之外第二個能被石頭崴腳的化月境強者?!?/br> 兩人對視,此時月色正好。 任何話都能在這種氛圍里順理成章說出來。 楚明姣從小身處世家中心,在沒遇見江承函之前,她在面對那些向她真心表示過愛慕的青年才俊,或是被身邊人明里暗里將她和蘇韞玉一起揶揄時,也曾經(jīng)想象過,自己會和怎樣的人在一起。 她從沒覺得自己是個將愛情放在第一位的人。 事實上,她確實不是。 然而此時此刻,楚明姣和蘇韞玉對視時,滿腦子想的都是江承函。 即使是逢場作戲,那些話,她也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怎么了?”蘇韞玉問她。 楚明姣眨了下眼睛,朝他笑了下,低下頭,悶悶地將腳邊的小石頭踢開了,沒一會兒,吸了下鼻子,說:“沒什么,就是高興,覺得這段時間和做夢一樣。” “一條界壁就讓你高興了?”蘇韞玉覺得好笑,揶揄:“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容易滿足?!?/br> 楚明姣自己都記不清楚自己后面說了什么,總之狀態(tài)十分糟糕,心不在焉四個字寫在了臉上,原本是專程來等蘇韞玉,現(xiàn)在等到了人,卻匆匆結(jié)束話題,回去的背影幾乎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她回了楚家,鉆進(jìn)溫暖的被窩里,但還是覺得渾身上下都冷,連骨縫和關(guān)節(jié)都在發(fā)抖,最后整個人都是懵的,掀開被子坐起來就開始流眼淚。 她一點都不想和江承函解契。 她根本沒法去想那個畫面。 楚明姣覺得自己太沒有出息,別人越活越精進(jìn),她是越活越回去。她翻身下地,推開窗戶去看外面的飄雪,看著看著,心就更亂了。 誰知道她還能活幾天,現(xiàn)在五世家不需要她做什么事,界壁也一直在送人前往凡界,一切都挺好的……在最后的時刻,她就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扯了所有拙劣的謊言,自己慫恿自己放縱,越獄。 就這一次。 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