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初點頭，笑得意味深長。

    周一上班的第一天，車子抵達停車場入口時，不知從哪里竄出來一些人突然堵住車子前方的路，謾罵聲從車窗縫隙鉆進來，不絕于耳。

    程意綿趕忙給保安部打電話。

    幾分鐘后，十個身穿制服的人出來控制場面。

    “我下去問問怎么回事?！?/br>
    剛把手放在門扣上，陸聿北拽住她的胳膊。

    “交給其他人解決，”陸聿北不許她擅自做主去冒險。

    兩人注意力各在別處時，窗戶縫隙鉆進來幾根手指，鬧事者趴在車窗上謾罵，“什么破物流公司，弄丟東西不管不問也不賠償，開豪車了不起嗎，快滾下來?！?/br>
    程意綿驚魂未定，胳膊上一股力量把她拖向安全區(qū)域，身體撞在一起的悶疼感差點讓她痛呼出來。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嚴肅的質(zhì)問聲：“最近有什么物流糾紛事件？”

    程意綿轉(zhuǎn)頭，視線落在近在咫尺的下巴上，輕輕吞咽口水后回答：“沒有接到啊?！?/br>
    “別出去，回公司再說?！?/br>
    保安把一群人拉開，順便報警處理，馮師傅踩著油門沖向地下停車場。

    他們下了車后去坐電梯，還沒喘口氣，身后嘈雜的腳步聲漸近。

    停車場的出入口本就正對馬路，24小時有人輪崗看守，但不會關(guān)門，所以掙脫保安的束縛后，鬧事者一個個跟過來。

    “弄丟我在網(wǎng)上買的八千塊玉石，物流網(wǎng)點不管，總公司也不管，我看你們就是狼狽為jian，私吞了?！?/br>
    “我們給客戶開的發(fā)票面額三百萬，丟了可要我全賠的，也是一個月沒等來回信?！?/br>
    “我和我老公在南圳拍的婚紗照用的拓邦物流郵寄，現(xiàn)在卡在陳縣沒有消息，可不得來總公司么?！?/br>
    “我們公司所有的訂單都是發(fā)的拓邦物流，價值十幾萬的貨，現(xiàn)在全沒了也得不來說法?！?/br>
    不僅如此，還有將近二十幾萬的受害者沒來。

    他們七嘴八舌的控訴太過雜亂，糾紛原因到底為何根本聽不清楚。

    程意綿站出來控制局面，喊一遍兩遍止不住大家的議論，便大吼一聲，回音在地下室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你們可以先聽我講幾句嗎？”

    為首的人問：“小姑娘這么年輕，你的話能好使嗎？”

    “當然，我是這家物流公司總裁的秘書，除了老板，我的話是最有權(quán)威的，”言罷，程意綿把脖子上的工作證件翻轉(zhuǎn)給他看，直到面前的人沉默后，才開口：“因為沒人匯報，所以我不明白你們是什么糾紛，當然，難免有人瀆職隱瞞這件事，所以請不要急，給我一點時間調(diào)查清楚，再來解決問題好么？”

    “還調(diào)查什么呀，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訴你，”旁邊的女孩子站出來，講述來龍去脈：“就是我們網(wǎng)購用的是拓邦物流，現(xiàn)在因為物流信息卡在陳縣網(wǎng)點一個月沒有消息，我們就到網(wǎng)點去找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倉庫不在了，打客服電話又一直報的那個地址，投訴無門沒人管，所以我們幾個人商量了下，來總公司討要解決辦法?！?/br>
    “我明白了，”程意綿說：“我會盡快給大家解決問題，但請不要聚眾鬧事，畢竟情節(jié)嚴重的屬于違法犯罪行為，我們心平氣和一點不好么。”

    “我們也不想鬧事，可是這不剛被你們一樓的保安給趕出來，氣不過?！?/br>
    陸聿北看完全過程，很滿意程意綿遇事的處變不驚，抬步向前停在她身邊，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威懾嚇得眾人不敢出聲。

    他招手喊來保安，交代道：“帶他們到休息室，好茶好點心招待，等調(diào)查清楚了再說?！?/br>
    “好的陸總?！?/br>
    那些人跟在保安身后坐電梯上樓，糾紛暫時平息。

    抵達頂層的時間，不用他安排工作，程意綿主動請纓：“我馬上去調(diào)查。”

    “嗯，”陸聿北推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心疼，“辛苦了?！?/br>
    程意綿愣了下，笑笑：“不辛苦，這是我職責所在。”

    兩個小時后，程意綿總算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竟是因為陳縣那邊連下十天的暴雨，加上工資拖欠了兩個月，所以陳縣物流網(wǎng)點的工作人員關(guān)閉倉庫，集體罷工。

    解決這件事不難，派兩個部門將近二十名工作人員到陳縣處理問題，挨個把快遞找出來送到收件人手上，損壞的快件無論有沒有購買保險，照理賠償，務必一周內(nèi)完成任務。

    休息室內(nèi)，聽完程意綿的保證，因為她的真誠大家不再為難紛紛散去，說回去等通知。

    忙完這些已經(jīng)是中午，程意綿上樓，照往常那樣去頂樓用餐，然而她剛出電梯就看到有個戴眼鏡的男士從總裁辦公室出來。

    兩人打了照面，互不認識也沒有交流。

    她停在唐清姿身邊，不明所以地問：“這誰?。亢献鞣?？”

    “來面試的。”

    “面試？”

    能直接到總裁辦公室面試，好像公司上下除了程意綿，再無他人了吧。

    唐清姿微愣，驚訝道：“你不知道嗎？陸總在招秘書?！?/br>
    “什么？”這個消息對程意綿來講可謂是晴天霹靂，“給公司哪位領導招的？”

    “陸總親自面談，當然是給他自己招的啦，”唐清姿提前恭喜，“看來你馬上要升職了！”

    升不升職她不清楚，因為陸聿北從未提過。對于忙碌半天為公司解決糾紛的程意綿來講，招聘新秘書這件事太過突然了。

    仔細回想，上班這兩個月她沒有在工作上出過差錯吧，否則陸聿北也不會讓她提前轉(zhuǎn)正，又漲工資來著。

    懷揣疑問叩響總裁辦公室大門，程意綿心事重重，拎著保溫箱，將午餐擺上桌，如果不問清楚，這頓飯難以下咽。

    站到辦公桌前，她小心翼翼地提問：

    “陸總，我最近沒犯什么錯吧？”

    陸聿北敲著鍵盤回復郵件，抽空回答：“沒有?！?/br>
    沒有就好。

    “我剛才聽姿姿說，你在招新秘書？”

    陸聿北沒有否認：“對?！?/br>
    如果不是她問出來，陸聿北是不是要打算隱瞞到新人上崗？讓她在一眾同事面前丟臉？

    “我既然工作沒出差錯，為什么要找人代替我的崗位？”

    “拓邦集團事務繁多，你能力有限，忙不過來。”

    “工作這兩個月，我一直有在好好工作，你也看到了，”程意綿穩(wěn)住情緒，搬出事實跟他據(jù)理力爭，“如果是我能力有問題，調(diào)職我認，可是剛才的糾紛是我解決的，你給我開了高薪，無論什么難題，我都會拼盡全力。”

    “我知道，”陸聿北放下手中事務，被她眼眶中打轉(zhuǎn)的委屈刺痛雙眼，語氣也變得輕柔，“換你到其他輕松的崗位，不好么？”

    “你是老板你說了算，那我的薪資呢？”

    依譁

    陸聿北面色平靜道：“照常?！?/br>
    “請問，拓邦集團除了那些股東元老和副經(jīng)理，有哪個崗位是我一個剛畢業(yè)的學生可以勝任，并且能夠拿到年薪一百萬的？”

    陸聿北早有安排，出發(fā)點都是為了她好，“我打算開設一個新部門，專門監(jiān)察各部門和領導層的工作情況，你覺得怎么樣？”

    那不就是廢物部門，完全不需要技術(shù)含量嗎？去大街上隨便拉來一個人都可以。

    她何德何能讓陸聿北金口大開，專門為了減輕一個人的壓力去創(chuàng)建這種部門，而且毫無怨言給她開年薪一百萬。

    他們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不明不白的關(guān)系傳出去，不就等于……

    程意綿捏緊拳頭，只覺得自己被人當面侮辱了一番，索性破罐子破摔，“陸聿北，你到底什么意思？”

    “很明顯，我在體恤你的辛苦?！?/br>
    “體你妹！”程意綿快氣炸了，工作付出不被上司看在眼里，折磨她多日搞不清楚的感情問題又在這一刻爆發(fā)，“你有話就直說，看不起人也不用拐彎抹角，只知道耍人玩，你這種人鬼才會喜歡?！?/br>
    陸聿北攤開手掌，不懂，“你這話什么意思？”

    得不到正面回應，程意綿對他失望極了，她取下脖子上的工牌，丟在桌上撂下一句：“意思是，我不干了！不陪你這個大少爺玩游戲了！”

    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程意綿摔門而出。

    而辦公室內(nèi)的爭吵，還沒去四樓吃午飯的總裁辦員工全部聽到了。

    程意綿胡亂抹著眼淚，挫敗感襲來。

    誤會陸聿北喜歡她，是她22年以來最大的失敗。人長了嘴，喜歡就說出來呀，不說那就是沒有，送了禮物，卻把用意轉(zhuǎn)到什么不追究曾經(jīng)的沖突上？

    變相漲工資，開設廢物部門，讓她在公司嫌得發(fā)慌，放在有骨氣的程意綿身上，她難以忍受，也不接受。

    走出電梯，地下停車場冰涼的風吹在身上。

    她竟跟隨習慣驅(qū)使，到了這里。

    心很痛很難受，她走得太急沒注意腳下的減速帶，高跟鞋歪了下，腳腕吃痛，程意綿咬牙忍受，煩躁地脫下鞋子用手拎著。

    不等她直起身，一道勁風接近，手腕被人捉住。

    “你不能在生氣的時候罵我?guī)拙洌恢v清楚就辭職不干了?！?/br>
    程意綿別過臉，態(tài)度冷硬，“我沒什么好說的，放手?！?/br>
    “你沒有，我有，”陸聿北收緊手上的力道，唇線繃緊，“我想跟你說件事。”

    說什么？勸她識趣一點接受安排嗎？

    正在氣頭上的人腦子嗡嗡的，“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講話。”

    她怕自己理智全無，撕破教養(yǎng)去罵他。

    “我們坐下來聊聊，好么？”

    “不好?！?/br>
    陸聿北不放她走，將人拽回來，這回的語氣帶著強硬，“程意綿，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

    “溫柔？”程意綿抬腳踩他，然而光著腳除了硌到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脅，“嫌我不溫柔你去找別人，滬城這么大，除了拓邦我哪兒都能去，再不然我回老家，我……”

    話音未落身子騰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她被陸聿北扛在肩上。

    “陸聿北，你從小的教育就是扛人么，信不信我到董事長夫人那邊控訴你的行為，快放我下來?！?/br>
    邊說邊打他的后背，然而她的力量在陸聿北身上根本無濟于事。

    陸聿北裝作聽不見，單手制住她的胡亂掙扎，掏出兜里的車鑰匙解鎖，而后拉開車門將人塞進后座。

    接著“砰”一聲，隔絕不遠處看熱鬧的員工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