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書拎著幾杯咖啡從人堆里擠出來，他穿的還是周知的戲服，不過跟他自己平時的便服相差也不大。

    看見他的身影時，許水星抬手在跟前揮了揮，又去趕了趕王初五跟前。

    王初五坐在凳子上，一臉不解，“干嘛啊你？”

    “煙味太大了?！痹S水星淡淡道。

    王初五正不服一個老煙鬼說煙味太大，唐晚書就到了跟前，他喜笑顏開的，“我買了咖啡，給你們送過來了?！?/br>
    “喲，”王初五捏著煙蒂，“說錯了吧，應(yīng)該是給許老師送，我跟莫茉就是沾沾光。”

    許水星從后面不輕不重踹了王初五凳子一腳。

    唐晚書先給莫茉和王初五各自遞了一杯，手里剩下的最后一杯才去遞給許水星。

    交接過程中，王初五一直盯著不錯眼地看，“對對對，就是這樣，自己人一般都是最后才會被分到?！?/br>
    “……”

    唐晚書已經(jīng)紅了耳朵，看著許水星的眼神一直在躲，“香檸檬的美式，沒有加糖，也沒有加奶……”

    “謝謝?！痹S水星接過，沒有搭理王初五。

    晚秋的瑜市黃桷樹還綠著，天空湛藍無邊，只飄著幾片薄薄的白云。

    太陽就在頭頂，雖然不算熱，但曬久了仍舊能感覺到熱浪。

    許水星低頭喝著唐晚書買的美式，她常年都是喝不加糖也不加奶的咖啡，喝美式的次數(shù)最多，她喝不出什么苦味，只覺得很解渴。

    王初五翻著膝蓋上的劇本，食指在上邊叩著，“這段從醫(yī)院回來的劇情之后，周知就要給鐘小雅表白了，后面會談兩個月的校園戀愛，啊，我還從來沒拍過這么純情的劇情呢?！?/br>
    唐晚書挪到許水星旁邊，低聲問道：“任凱的熱搜，jiejie你看見了嗎？”

    許水星：“聽王初五說了?！?/br>
    “他的金主是我堂姐的同學(xué)?！碧仆頃伊税岩巫咏o許水星坐，他自己也跟著在旁邊坐下，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他就像黃桷樹那剛冒出來的嫩葉子一樣。

    許水星有些意外，“毛歆歆？”

    “嗯。”

    許水星靠在椅背上，手指挨著紙杯轉(zhuǎn)了半圈，“京城也太小了?！?/br>
    “jiejie……”唐晚書看向許水星，眼神小心翼翼的。

    “嗯？”

    “你以后，也會像毛歆歆一樣嗎？”

    許水星眨了下眼睛，她舉著紙杯的手放下來，側(cè)頭看著唐晚書，“哪樣？”

    唐晚書抿抿唇，欲言又止，淺棕色的瞳孔眼巴巴地看著許水星。

    “或許吧，”許水星撥了下頭發(fā)，陽光有些刺眼，她從莫茉包里掏出防曬噴霧對著臉一頓噴，噴完之后，她才繼續(xù)說，“如果有看中的人，我想我會?！?/br>
    唐晚書手指瞬間握緊了手中的杯子，他緊張迫切地說道：“那能讓我先排個隊嗎？”

    “排什么隊？”許水星一時間沒明白過來唐晚書的意思。

    陽光落在唐晚書的眸子里，給他的瞳孔刺得四分五裂，眸底的暗色被隱藏得分毫不顯，他乖巧期待地向許水星表明自己的誠意，“如果jiejie你未來有想法的話，能優(yōu)先考慮我嗎？”

    作者有話說：

    小書：不管是什么關(guān)系，選我

    -文中面紗那段話摘錄自書，最近兩天的更新應(yīng)該都是零點，改時間了我會在作話說的

    -嘉蘭百合是我挑了很久的花種，它的花語是榮光、美麗與驚嘆，我覺得很符合水星。評論前188發(fā)紅包，評論很少，基本留評都能拿到，哈哈，親親

    -感謝在2023-04-04 17:47:51~2023-04-05 19:47: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顧夭 7瓶；夏清影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6章 放肆

    許水星靜靜地注視著唐晚書, 只在對方臉上看見靦腆與不明顯的執(zhí)拗。

    小孩兒嘛。

    但唐晚書……許水星移開視線，落在不遠處大大小小的監(jiān)視器屏幕上，她想，她怎么都不會對唐晚書下手, 第一是因為對方年紀太小, 二則是因為他是唐家的人, 唐晚書的祖父和她的父親年輕時還曾短暫有過交情，這種關(guān)系……真要在家族會面上, 唐晚書還得叫她一聲姑。

    許水星實在是很難想象唐晚書叫自己姑的場景, 她低下頭，”噗“地笑出聲。

    笑完對上唐晚書不明所以的眼神, 許水星沖他勾勾手指。

    唐晚書不由自主就靠了過去。

    許水星挑起唐晚書的下巴，左右瞅了瞅，玩笑道：“那先取個號，恭喜你, 抽到1號了。”

    唐晚書開心地笑起來, 望向許水星的眼眸眸底一片瘋狂叫囂的暗潮。

    .

    “化妝師給許老師補妝！“輔導(dǎo)繞場轉(zhuǎn)悠著，下午的拍攝就快開始了。

    鐘小雅白色的襯衫寬大，衣袖過長, 衣擺過長，穿一條卡其色的長褲，長發(fā)凌亂，肩上書包堪堪掛著, 她另外一只手里拎著從醫(yī)院藥房里拿的藥, 塑料袋里還揉著一張報告單：軟組織挫傷。

    又不是第一次挫傷, 只不過這次比較嚴重, 她眼周淤血, 看東西都有些受阻礙。

    周知走在她的右手邊，沉默在兩人之間盤桓。

    “周知，就送我到這里吧?！辩娦⊙磐Ｏ履_步，“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鐘小雅攥緊塑料袋，她整個人都像是變成了塑料做的，一碰就會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碰就會變形，她告訴過周知自己有個暴力的父親，但是她并不希望在周知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所以每次在周知面前聊起家庭時，她的語氣都異常輕松。

    今天卻在醫(yī)院和對方撞上了，她捂著流血的半張臉，在周知朝自己走來的時候，聽見天往地面一塊塊塌陷的聲音。

    周知站在鐘小雅的身后，“我會幫你的?！彼Z氣溫和，充滿疼惜。

    鐘小雅不發(fā)一言地走進小區(qū)。

    王初五的腦袋從監(jiān)視器后面探出來，“ok，我們拍下一條！”

    鐘小雅的母親是非常典型的傳統(tǒng)女性，也是幾乎所有男性眼中與一部分女性眼中的賢惠女人形象，哪怕被鐘樓打得幾次進醫(yī)院住院，她都仍是無怨無悔地跟著對方，照顧丈夫，照顧女兒。

    她回到家，母親張美妮正在對著鏡子抹遮瑕膏，想把臉上的傷給遮掩起來，她脖子上圍著一條絲巾，隱約的紅痕露出來一點。

    “餓不餓？我炒了兩個菜，你先墊兩口，等晚上你爸爸回來了我再……”

    “砰”！

    鐘小雅將手中的塑料袋直接朝張美妮丟過去，藥瓶藥膏落在地上，張美妮尖叫了一聲，瞪著鐘小雅，不可置信道：“你這是做什么？”

    “你煩不煩？”鐘小雅站在客廳中間，她覺得自己渾身冷透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四分五裂的，被鐘樓打的，被張美妮傷的，她疑惑地看著還在為丈夫女兒cao心的張美妮，“你沒有自己的人格和尊嚴嗎？你是鐵打還是鋼鑄的？你挨打了都不痛也不傷心嗎？”

    “你不心疼你自己，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嗎？你當(dāng)初和他結(jié)婚的時候，就沒想過，你也是在給你的孩子挑父親？！”鐘小雅喊得聲嘶力竭，她不愿意自己被人憐憫同情，可是她今天卻被自己喜歡的人，用那種看流浪貓的眼神看著。

    張美妮被鐘小雅指責(zé)得啞口無言，她臉色慘白成一張紙，臉上的傷就更明顯了，她顫抖著嘴唇，一副就快要暈過去的樣子。

    “對不起，”鐘小雅舉手表示投降，“您隨意，您開心就好，您被打死了別叫我給你收尸就行了?！?/br>
    鐘小雅憋著眼淚回到房間，她之前去醫(yī)院時，鐘樓沖進她的房間打砸，立在墻邊的作品全被踩爛，倒上了五顏六色的顏料，連床上都是顏料。

    她拉開衣柜門，抱出一堆衣服就往行李箱里丟，她飛快地收拾著東西。

    “你去哪里？”張美妮站在門口。

    “去沒有人打我的地方。”鐘小雅低聲說道，她東西不多，本來可以帶走的也被鐘樓都毀掉了，所以她只帶走了一些必需品。

    許水星蹲在地上，她看著飾演張美妮的女演員，恍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港城出了名的美人，卻甘愿為愛等了又等，最后只能成為人家的小老婆。

    她不理解母親和父親的愛情。

    “生活費學(xué)費我自己想辦法，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鐘小雅拎著行李箱站起來，與張美妮擦肩而過，“如果你舍得的話，也跟我一樣，離開鐘樓吧?！?/br>
    走出家門的那一瞬間，眼淚從鐘小雅眼眶里掉下來，一邊走，淚珠一邊往下掉。

    她曾經(jīng)覺得做到真正的離開會很難，她放不下母親，割舍不下親情，而今天她終于明白，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在受此折磨，母親和父親都樂在其中。

    她改變不了任何人，她不能放任他們毀掉自己的人生。

    盡管明白所有道理，鐘小雅仍舊感到十分痛心。

    鏡頭慢慢拉近，最后拉遠拉長，王初五舉手示意這條過了。

    莫茉看著許水星滿臉的淚痕，忙低頭在包里拿紙巾想立刻送過去，只是她還正在翻著，許水星就先她一步將手伸進了自己的包里。

    拿走的也不是紙巾，而是她的富春山居和打火機。

    她對王初五微抬下巴，聲音嘶啞，“先拍幾條別人的，我等會回來?！?/br>
    唐晚書站在邊上，她好似沒看見似的。

    看著許水星的背影，鐘小雅的幾分寥落不知不覺遺留了在了她的身上。

    許水星抽煙，這是大眾都知道的事情，一部分網(wǎng)友表示理解，一部分網(wǎng)友表示這不是一個好女人，更加不是一個合格的明星，合格的明星應(yīng)該給網(wǎng)友們帶個好頭。

    她只在私下抽，也沒礙著誰，但她就算是躲到月球上抽，都會有人追著她罵不道德。

    在攝像機可以拍到的區(qū)域之外，許水星繞到了居民樓的后面，這里放著幾張乒乓球臺子，桌面已經(jīng)掉了漆生了銹，一旁的黃桷樹依舊枝繁葉茂，郁郁蔥蔥，不過現(xiàn)已經(jīng)落了滿地的樹葉。

    打火機淺藍色的火焰蹭一下竄出來，香煙在指間被點燃，她一口沒抽，蹲下來，眼前出現(xiàn)港城的人和事。

    “水星，mama愛你爸爸，mama愿意?！彼傔@樣說。

    但晚上躲在房間里偷偷哭的人也是她。

    畢竟在她上邊還有個大老婆和四個小老婆，她每天早上都要給這幾個人問候早安，不管做什么，她都要被壓一頭，連帶著許水星也要一起忍氣吞聲。

    只不過許水星是在宅子里橫沖直撞長大的，她母親愛忍，她不忍，幸好父親多的是聽話的子女，唯獨她叛逆得出奇，反而被父親捧在手心里，還給母親帶去了一些好處。

    可她仍舊為母親感到不值。

    耳畔傳來腳步聲。

    許水星仰起頭，她頭發(fā)有幾縷黏在了臉上，淚痕還沒有干，她沖唐晚書笑了笑，“你怎么來了？沒有拍你的戲份？”

    “初五導(dǎo)演說讓我來看看你，她說你肯定躲起來偷偷哭了?！碧仆頃蛔忠痪?，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