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 第15節(jié)
許知意進了院子,打開正門。 車庫有連通客廳的門,還關(guān)著,也沒人進來,隱約能聽見里面有聲音,房東大概正從后備箱里拿東西。 樂燃倒是在,他今天下午沒課,正在廚房里忙著。 滿屋都是濃郁的烤rou香。 樂燃看見許知意回來了,立刻招呼:“你要不要吃德國脆皮烤豬肘?我剛烤的,太大了一個人吃不了,你想跟我aa嗎?” 廚房臺面上放著包裝盒,是半成品的豬肘。 德國豬肘像武功一樣,分南派和北派,北派是燉的,南派是烤的,這是南派的巴伐利亞烤豬肘,已經(jīng)腌制熬燉過,只要放進烤箱里直接烤就行了。 許知意本來對這種半成品不抱什么希望,沒有買過,沒想到烤起來會這么香。 “好啊?!痹S知意問了價格,把錢轉(zhuǎn)給樂燃,奇怪,“你不是要吃泡面省錢嗎?” 樂燃痛苦:“吃泡面太可怕了,明天。明天再開始節(jié)約?!?/br> 許知意一邊說話,一邊轉(zhuǎn)頭瞄了一眼客廳連接車庫的小門。 門緊閉著,沒有動靜。 房東應(yīng)該還在車庫里,他不是杰瑞那只兇猛的大老鼠表哥,倒像只敏感的小耗子,聽見客廳里有貓叫,就不敢進來了。 樂燃又拿出兩個盤子,打開一個玻璃罐,用筷子從里面往外撥切成絲的德國酸菜。 這酸菜和東北酸菜不同,是圓白菜做的,但是聞著一模一樣,酸溜溜的味道也一樣。 “德國豬肘必須得配這種德國酸菜,”樂燃呲牙笑,“schweinshaxen配sauerkraut,這是吃貨我唯二會說的倆德語單詞。” 兩個陌生的德語單詞讓許知意的心猛地一扯。 一陣鈍痛。 就像那種多年前的傷口,看著似乎愈合了,機緣巧合時不小心再撞一下,疼痛突如其來,絲絲縷縷地擴散開,讓人眼眶發(fā)酸。 樂燃隨口問:“許知意,你會德語嗎?” 許知意點頭,“會一個詞。scheisse?!?/br> 樂燃不懂,“什么意思?” “shit?!?/br> 樂燃啞然失笑,“果然大家學(xué)的第一個外語單詞,都是罵人的話?!?/br> 許知意臉上笑著,心中又是一陣抽痛。 并不是。她學(xué)的第一個德語單詞,是慕尼黑。 mun。 u上有兩個小點,她曾經(jīng)在各種本子上寫過很多遍,每次都在寫完之后,才認(rèn)真地點上那兩個點,就像畫師畫好一條龍,最后點上兩只眼睛。 那是座古老的城市,在阿爾卑斯山北麓,伊薩爾河穿城而過,那里有她最喜歡的人。 樂燃無知無覺,戴上隔熱手套去開烤箱。 一開烤箱門,香氣就呼地沖出來了,香到囂張跋扈。 烤盤上的肘子變成了金黃色,樂燃稍微放了放,就拿出刀分肘子,切得干焦的表皮一陣脆響。 “這會兒是最好吃的時候,過一會兒皮就不脆了,你要芥末醬嗎?” “不用,我要蘸生抽?!?/br> 只要不蘸他們的醬,這肘子rou配酸菜,根本就是我大中華美食的味道。 許知意轉(zhuǎn)頭去看車庫小門。 門那邊仍然安靜無比。 “樂燃,分好了以后,我們還是回房間吃吧?” 樂燃雖然不懂,還是答應(yīng):“好啊?!?/br> 兩人端著各自的肘子回房。 肘子皮上已經(jīng)被割成一刀一刀的,酥脆無比,撕開皮,下面就是軟嫩的rou,蒸汽騰騰的,熱到燙手。 許知意一點點撕著吃,又等了好一陣,才聽到外面有聲音。 小耗子終于進來了。 許知意悄悄走到門口。 剛剛回房時,許知意沒有把房門完全合攏,留了一道細(xì)縫。 有一點輕微的聲音從車庫門那邊過來。 地毯厚重,沒什么腳步聲,但是能分辨出衣服面料摩擦的輕響,正在往這邊靠近。 許知意下意識地緊張起來,屏住呼吸,把一只眼睛貼近狹窄的門縫,悄悄往外偷看。 第10章 奧斯卡秦都都 摩擦聲來到靠近房門的地方,忽然頓住。 許知意火速從門縫前閃開。 她直覺地覺得,對方已經(jīng)注意到,她的房門沒有關(guān)嚴(yán)。 心臟咚咚地亂跳,許知意屏息靜氣,仔細(xì)分辨著門外細(xì)微的聲音。 又過片刻,衣服摩擦的聲音才終于重新響起來,朝這邊過來,不過明顯比剛才速度慢一些。 發(fā)現(xiàn)就發(fā)現(xiàn)吧,許知意下定決心,無聲地深吸一口氣,重新湊到門縫前。 她已經(jīng)做足了思想準(zhǔn)備,湊過去時會看見恐怖片里的套路劇情,門縫外也有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她。 然而并沒有。 一個人影從門縫外一晃而過,只有一瞬間。 在這極其短暫的一瞬間,許知意看見,外面路過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目測絕對有一米八以上,穿著件深色沖鋒衣,下面配看著就很涼快的淺色短褲。 許知意沒能看見臉。 因為他竟然把沖鋒衣的拉鏈一拉到頂,遮住下巴,又戴著沖鋒衣的兜帽,帽沿長長地向前探出去,側(cè)面嚴(yán)實地?fù)踔?,硬是一點臉都沒露。 許知意:真的需要這么嚴(yán)防死守的嗎? 許知意回到桌前,心中明白,是房東發(fā)現(xiàn)了她留下的門縫,臨時用沖鋒衣把自己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她繼續(xù)吃肘子,越想越覺得不對,越想越毛骨悚然。 一個女生搬進上百年的老房子,房子里住著一個抵死都不肯露臉的奇怪房東。 無論怎么看,這都是兇殺恐怖片開場前五分鐘的劇情。 按劇情發(fā)展,女主現(xiàn)在要開始作死地調(diào)查這個奇怪房東了。 許知意擦了擦油手,拿起手機,找出房東表弟杰瑞的微信,先跟他閑聊了幾句,就進入正題: 【我租的房子的房東,你有他的照片嗎?】 許知意:嘖。這句話問得也太像兇殺恐怖片里的臺詞了。 杰瑞回答: 【照片是真沒有,他是我遠房表哥,以前在國內(nèi)的時候,有一次我太奶奶過生日大擺宴席時,遠遠地看見過他一次,我們沒說過話?!?/br> 杰瑞說: 【不過我一個男的,都對他印象深刻,因為長得實在太帥了。就是性格不算好?!?/br> 許知意立刻追問:【怎么個不好法?】 【怎么說呢,感覺好像挺獨的,還挺傲,不愿意說話,也不太搭理別人,吃完飯就走了?!?/br> 更像變態(tài)殺手了。 杰瑞:【我媽跟我說,那是我拐了好幾個彎的表哥,因為小時候經(jīng)常一臉不高興,他媽就給他起了個小名,叫都都。不知道大名是什么。】 大名大概就是收據(jù)上寫的奧斯卡.秦。 奧斯卡秦都都。 杰瑞忽然意識到:【你為什么要他照片啊?你還沒見過他嗎?】 許知意:【還沒?!?/br> 杰瑞:【哈?】 許知意:【他關(guān)在房間里,完全不見人。他以前也這樣?】 杰瑞:【以前看著性格是有點怪,可是還沒奇怪到這種地步。你等等?!?/br> 過了一會兒,杰瑞發(fā)過來:【我問了一下我那個表哥,為什么不想見人,他說他最近生病了。】 許知意好奇:【生?。可耸裁床??】 生了滿地找頭發(fā)的病。 杰瑞:【他沒說,只說病得很嚴(yán)重。我家跟他家關(guān)系有點遠,不太熟,我沒聽到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杰瑞:【其實我也不算太了解他,你要是很擔(dān)心的話,不然還是搬出來吧?】 許知意并不想搬。 租房高峰還沒過,搬出去,到哪都找不到這么便宜的房子。 許知意吃一口肘子,琢磨,兇殺恐怖片里都是這樣,一定有個不能搬家的理由,那么嚇人了都不肯搬,把觀眾活活氣死。 出來洗盤子的時候,許知意又看了一眼大門口的鞋架,現(xiàn)在上面只有她和樂燃的鞋,估計房東是把那雙登山靴放在車庫里了。 她走到車庫門口,輕輕扭了一下門把手。 門鎖著。 腳下咯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