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 第49節(jié)
兩個人站得很近。 寒商無聲無息地往后退了兩步,望向許知意和裴長律。 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實在太熟了,就算敏感如許知意,裴長律站得這么近,她也并沒有覺得不舒服。 她的肩膀擦著裴長律的胳膊,頭微微偏向他的方向。 這是一個放松而親近的姿態(tài)。 裴長律偏過頭,伸手輕輕拂了兩下許知意的頭頂,對她微笑,“看吧,真的落灰,這腦袋不能要了。” 撣完就放下手,并沒有什么太出格的動作。 寒商很清楚,裴長律對許知意和對其他女孩子是不一樣的。 以前曾經聽他炫耀過,和女孩從認識到接吻的最快記錄是一個多小時。 可是他認識許知意,差不多已經認識了一輩子,卻向來親昵而不狎昵,照顧有加,卻不亂占便宜,讓兩人一直維持著這種友達以上,近乎半兄妹的關系。 寒商作為旁觀者,對裴長律的心思,看得很明白。 裴長律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許知意就是他留在鍋里的那塊rou。 那塊rou看上去很美味,十分誘人,但是決不能輕易碰,因為只要忍不住動了,就一定是要認真的。 他現在沒玩夠,還不想。 她漂亮,聰明,人品性格好,善解人意,出身清白,他爸媽還很喜歡,所有硬件條件都很合適,而且她父母都是他爸的下屬,背景差著一截,十分好拿捏。 許知意這個本應該在裴長律三十歲閱盡千帆的時候出現的理想結婚對象,卻像是上天在跟他開玩笑一樣,從他兩三歲起就認識了。 不能碰,又決計舍不得丟,所以只能這樣半遠不近地吊著。 裴長律這些年追女孩子,從來沒失過手,對女孩非常有一套,在許知意身上,尺度也掌控得分毫不差。 他會在給她的卡片上寫“我在明大等你來”,卻在報到時不來接她,會熱心地拉她出去玩,卻照樣和沈明希交往。 不能近到讓許知意誤以為他在追求她,又不會遠到讓兩人的關系冷下來。 進可攻,退可守。 等有一天打破這層關系,真的展開追求,就是兩人認真的時候。 這都是裴長律的想法。 寒商很清楚,裴長律的想法不重要,關鍵是許知意怎么想。 有這么一個長得帥,雙商高,體貼肯照顧人,又對女孩子很有手腕的“鄰居哥哥”,動心是正常的。 許知意本人一再撇清她和裴長律的關系,但是寒商仔細觀察過她流露出來的姿態(tài)和反應,各種細枝末節(jié),覺得這個“鄰居哥哥”,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很特殊。 寒商不再看他倆,轉身走到書桌前。 那張書桌,現在還有他的位置。 他的專屬座椅仍然擺在書桌旁一角,他的臺面也沒有被她占掉,空著一大塊。 許知意忽然意識到半天沒聽見寒商的聲音。 她轉頭看了看,只見寒商在書桌前坐下,不是他平時的位置,他坐在了她的椅子上。 “知意?” 裴長律叫她。 她走神了,裴長律正在說話。 “這個高度可以吧?”裴長律問。 許知意點頭。 工人在裝掛空調的架子,裴長律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聊天。 許知意心不在焉地應著,找機會又轉了一下頭,看見寒商坐在那里,百無聊賴地撐著頭,另一只手拿著她放在桌上的彩筆,在草稿紙上亂涂亂畫。 不知道在畫什么。 他把畫花的草稿紙隨手一團,一個空心籃,準確地命中墻邊的垃圾桶。 “……都帶來了?!迸衢L律說。 什么都帶來了? 許知意回過神,看見裴長律打開背包拉鏈,在往外拿書。 “是我用過的托福資料,全在這里了?!?/br> 裴長律又說:“進實驗室的事,我還沒直接問,前兩天稍微探了探老板的口風,估計問題不大,要是你決定了,我就幫你說。” 他想了想,“就是以后上課之外的空閑時間,基本都要泡在實驗室里,你可以么?” 許知意意識到:“那就沒時間畫畫了?” 裴長律答:“估計是沒時間了。” 電鉆聲又響了,許知意把接粉塵的報紙挪了挪。 她再回過頭,看見寒商已經沒在亂畫了,手里拿著一樣東西,翻來覆去地研究。 是幾根編在一起的黑色細皮繩,上面穿著幾顆黑色的珠子。 許知意愣了一下,熱血上涌,臉都紅了,火速沖過去,想從寒商手里搶回來。 “我隨便編著玩的,很丑,你不要看?!?/br> 桌面上,她常用的數位板旁邊,放著個小塑料盒,里面還裝著幾根皮繩和其他形狀奇奇怪怪的配件。 寒商剛剛拿起來的皮繩,只編了短短的一小截,編法十分復雜。 但是公正地說,手藝很不怎么樣,編得歪七扭八,寒商濾鏡再厚,也夸不出來。 寒商抬眼看向許知意,目光落在她飛紅的臉頰上,又瞥了眼那邊正在幫工人遞工具的裴長律,松開手,任由她把皮繩拿走。 他隨口低聲說:“你緊張什么?” 許知意也壓低聲音:“我沒有?!?/br> 許知意火速把小盒子蓋起來,挪到書桌一角,才算放心了。 裴長律轉頭叫她:“知意啊,這邊要不要也遮一下?” 鉆墻的灰隨著噪音往下掉,殃及的面積比許知意以為的大多了。 許知意連忙過去,沒看見身后,寒商松開攥著的手。 他手心里握著一顆紐扣般的配件,黑色圓形,表面啞光,沒有花紋。 這顆圓扣原本放在小盒子里,是盒子里唯一的一顆,非常醒目。 在許知意過來之前,寒商就已經研究過了。 小圓扣暗藏機關,試探著轉幾圈,找準方向,就可以旋開。 里面放著一張小小的圓形紙片,紙片上,用金屬色的彩筆畫了一顆袖珍的心。 這顆心雖然小,顏色卻是漸變的,從陰影到高光,畫得十分認真。 畫它的彩筆還擱在桌子上,一共好幾支,它們的主人忘了扣上筆帽。 看樣子,她正在編什么東西,上面有個配件,配件里藏著她的一顆心。 寒商表面一絲特殊的神情都沒有,只有他自己知道,從剛剛到現在,心臟一直在撲通撲通地狂跳。 她紅著臉沖過來的時候,說:很丑,你不要看。 隱含的意思非常明顯:她正在學著編繩,手藝還沒練好,現在還不到他看的時候。 寒商瞥一眼許知意,無聲無息地伸出手,用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撥,隱蔽地挑開小盒子的盒蓋,把那顆暗藏玄機的小扣子安靜地還回盒子里。 滿地都是鉆墻的灰,許知意的新空調運轉正常了,按下啟動,小房間里吹起了清涼的風。 三個人一起出去吃了一頓,裴長律和寒商才回學校了。 許知意自己回到出租房,拉過桌上的小盒子,拿出編繩,繼續(xù)當她的手工匠人。 她上次在圖書館看到一個男生手腕上戴著這樣一條黑色皮繩手鏈,想起明希學姐的建議,打算送一條給寒商。 寒商的腕骨分明,戴這個一定比別人都好看。 可是不年不節(jié),完全沒有理由。 反正先編了再說。 編繩的教程看上去很容易,一上手卻全不是那么回事,許知意練了很久,編出來還是歪歪扭扭。 今天上午,編得頭疼時,許知意索性放下,畫了一顆小小的心,藏在圓扣里。 不知要多久,寒商才能發(fā)現扣子暗藏機關。 如果他發(fā)現了…… 那就讓他發(fā)現吧。 結果今天真的被寒商看到手繩了,還是完全不能入眼的亂七八糟版。 許知意嘆了口氣,繼續(xù)努力。 從裝空調的那天起,寒商就在等著許知意來送用皮繩編成的小東西。 寒商并不知道是什么,看樣子,也許是手鏈? 有一個牌子的皮繩手鏈,就是這種風格。 每當想到這件事,他心底的一塊地方就感覺不太一樣,輕而暖,又不安分,像窩著一只毛茸茸的小貓。 也許她還是覺得他只是件漂亮衣服。 那又怎樣,反正別的男生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未必能好到哪去。 無論如何,她這次好像真的打算出手,跟他這件衣服表白,然后把他買回家了。 -- 悉市。 許知意答應了寒商的邀約,為了給第二天騰出充足的時間,晚上熬了個大夜,三四點才睡,早晨七點又爬起來,足足畫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