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 第77節(jié)
第46章 海底 有人來敲門, 是送雙層床的工人到了,床架一片片裝在紙殼板箱子里。 反正沒事,許知意和寒商一起動手裝床。 許知意擼起袖子,對照圖紙, 裝得飛快。 寒商偏頭研究她, “一看就沒少裝過。” “那當然, 這些年買的這種板式家具,都是我自己裝的?!?/br> 裝家具, 扛行李, 通馬桶,抓蟑螂, 跟二房東吵架,都是女留學生基本素養(yǎng)。 她自己都會,還要他做什么? 寒商想了想,“我們把兩層床裝好以后, 我就把上層床架搬上去摞起來, 你不用動手。” 許知意看看手里的圖紙,納悶:“我們明明可以拼好下層床架以后,就著它在上面一塊一塊地拼上層床架, 多省力氣,為什么非要先拼好你再搬上去?” 寒商:“……” 許從心帶著搬家公司的人回來時,床已經(jīng)裝好了。 奧莉維亞和米亞也來了。 兩個小孩看起來情緒非常正常,甚至還覺得有點新鮮, 在空房間里跑來跑去。 許從心在樓下看著工人搬東西, 許知意留在樓上, 按箱子上的標簽指揮工人放的位置。 正亂著的時候, 手機輕微地震了一下, 是夏苡安。 【知意,我好累?!?/br> 兩個壯漢正搬著冰箱上來,許知意指揮:“麻煩搬到廚房,往里走左轉(zhuǎn)那個門,對?!?/br> 然后回夏苡安:【怎么了?同事欺負你了,還是老板罵人?】 她這種時間發(fā)消息,應該是公司的事。 小米亞鉆到門口,探頭往外張望,人長得太矮,外面推小車運箱子的工人看不見她,差點撞上。 許知意嚇得一步竄過去,不過寒商更快,已經(jīng)把她拎開了。 手機上,夏苡安沒回答,半天才又發(fā): 【我覺得我快堅持不住了?!?/br> 許知意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給苡安回了個摸摸頭的表情包。 夏苡安沒再發(fā)消息。 她是那種會想很多的人,經(jīng)常自己蘑菇一樣悶在角落里,想著想著就想通了,大不了睡一覺,明天早晨起來,就又斗志昂揚。 許知意收起手機,指揮工人把每個房間的箱子摞好。 等全搬完,許從心上樓,所有人又開始連電器,拆箱子,鋪床——至少要讓她們母女三個今晚能有地方睡覺。 箱子一個接一個地拆開,里面的東西一樣樣地擺出來。 許知意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jiejie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準備出發(fā)報到前的那天晚上。 也是這樣,客廳里攤了一地的東西,大行李箱擺在正中間,jiejie一樣樣地往箱子里收拾。 收進去,再重新打開時,一晃這么多年。 就這樣忙到晚上。 三個人都是手腳麻利的人,兩個孩子也很會幫忙,進度比許知意預想的快得多,入夜時,箱子拆了大半,小家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像模像樣了。 jiejie的精神狀態(tài)看著不錯,許知意放心多了。 下樓的時候,許從心和寒商落在后面,回到車上,許知意才問:“我姐跟你說什么了?” 寒商發(fā)動車子,“她說你傻,讓我照顧你?!?/br> 許知意跟站在路邊人行道上的許從心揮手再見。 “胡說八道,我姐才不會那么說。全世界就只有你一個人會說我傻?!?/br> 路燈下,滿地都是藍花楹掉落的細碎小花,被昏黃的燈光染成一種奇異的暖紫色。 許從心站在花毯上,對meimei揮了揮手。 仿佛心中一件懸置已久的大事終于放下,這一夜,許知意睡得格外踏實。 在夢中,枕邊的手機一直在震。 許知意猛地睜開眼睛。 天還沒亮,房間里黑著,只有手機屏幕在發(fā)光。 許知意一把抓過手機,心臟咚咚亂跳,先看手機上是不是jiejie。 還好并不是,竟然是顧嘉。 她不是已經(jīng)回國了么? 許知意按下接聽。 信號不好,顧嘉的聲音小而急,斷斷續(xù)續(xù): 【許知意……你接到警察的電話沒有?他們打到我這兒來了……】 正說著,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來了。 連殺豬盤都不在這種時間打電話,許知意的心慌到不行,先斷掉顧嘉的電話,接了起來。 對面說英文,是警察局,劈頭就問:“你認識yian xia么?” 她把“苡安”說得像“言”。 “有人今天晚上在海邊找到了她的背包,里面有護照、錢包和手機,旁邊還有外套和一雙鞋……” 許知意的太陽xue突突亂跳,耳邊一陣陣轟鳴。 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越著急越聽不清楚,英文單詞一個個連在一起,喪失了意義,朝許知意劈頭蓋臉地打過來,沒法分辨。 許知意只能一遍遍地重復:“對不起你能再說一遍么?能再說一遍么……” 對面的女警察放緩語速。 “你不要著急,你認識yian xia么?我們在海邊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份證件和手機,還有外套和一雙鞋,我們問過她的室友,她今天晚上沒有回住的地方睡覺,你今天見過她嗎?” 喉嚨干澀住一樣,許知意掙扎著出聲,語序理不順,單詞胡亂地拼湊在一起。 “我沒見過她,但是今天傍晚她給我發(fā)過短信,說她很累。你們在哪?你們是什么地方的警察局?” 是夏苡安工作的地方的警察局,是附近的一座工業(yè)城,離悉市有幾十公里遠,半夜沒有火車,最早一班要等到早晨五點。 許知意等不了,套上衣服,去敲寒商的門。 寒商幾乎瞬間開門,他在隔壁隱約聽見她半夜和人打電話了。 “你jiejie?” “不是,是夏苡安?!?/br> 樂燃也下樓來了,他也接到警局的電話了。 他看見寒商急匆匆穿衣服,回身上樓,“你們要走?等我,我也去。” 許知意一把拽住樂燃。 她已經(jīng)冷靜下來,思路清楚多了,“我們過去也只能問問情況,沒什么作用。你先不用過去,你明天早晨還有考試?!?/br> 樂燃明天上午要考最后一門,是筆試,不能不去。 寒商已經(jīng)回房換好了衣服,手里多拿了一件厚外套。 他知道許知意現(xiàn)在沒心思去找衣服,把自己的外套給許知意套在外面,“晚上太冷,多帶一件?!?/br> 許知意和寒商兩個人匆匆上車。 車子駛離車庫,上了路。 天陰著,沒有星光,凌晨的林蔭路死一樣寂靜,許知意套著寒商的大外套,坐在副駕。 她看一眼寒商,覺得半夜讓他這么陪著她到處跑,不太好意思。 她對寒商說:“總是要你開車送我,謝謝?!?/br> 寒商想說什么,不過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她的狀態(tài),把話咽回去了。 “不用客氣?!彼f。 車上了高速,寒商貼著限速開得飛快。 許知意又拿出手機,重新看了一遍今天下午夏苡安發(fā)過來的短信。 【知意,我好累。】 【我覺得我快堅持不住了。】 許知意的心像被一只手緊緊掐著,透不過氣。 那時候她忙著讓工人搬箱子,只回給苡安一個摸摸頭的表情包。 當時應該立刻給她打個電話。 她其實是在求救。 人在這種最后的時刻,會下意識地向周圍的人求救。 苡安太累了,她撐不住了。許知意本以為,她這次也能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睡一覺,就熬下來了。 許知意這樣攥著手機,一動不動地坐了一個多小時,車子到了地方。 這座城和悉市一樣靠海,只是規(guī)模小得多。 寒商按照導航,找到了打電話過來的警局。 凌晨三點,路上所有店都黑著燈,關(guān)著門,只有警察局二十四小時開著,亮著藍白格子交錯的燈箱,有人值班。 許知意說明來意,接待他們的是個胖胖的年輕女警官,聽聲音就是打電話過來的那個。 她耐心地跟許知意說了一遍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