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熠馳很快發(fā)現(xiàn)裴雪沒有跟上，也不顧人多，特地回來找她。

    裴雪抬頭看著原路返回的男生，大冬天的，陳熠馳穿一件黑色雙排扣外套，顯得泛紅的臉頰更加明顯，額頭出了微汗，小口喘氣，臉上的焦急在看到她時，才慢慢退去。

    但還是特別好看，輪廓俊朗，劍眉星目。

    “陳熠馳……”

    陳熠馳回來找她了，雖然只有陳熠馳回來，可裴雪心里突然就特別特別安心，她著急道歉：“我剛剛……”

    “對不起，我下次走慢一點?！标愳隈Y的道歉比裴雪的解釋更快，“走吧，我讓韓楊他們在花園那邊等我們。”

    “……”

    心里暖呼呼的，又想哭，可心里又特別溫暖。

    陳熠馳總是在她覺得已經(jīng)特別特別喜歡他的時候，還能讓她更喜歡他。

    第12章

    寒假的過年期間，陳熠馳跟著他爸陳金孝回了老宅，除了父子倆，同行的還有一個只比陳熠馳大十二歲的‘阿姨’。

    三十歲的女人，精通化妝穿搭，頭發(fā)拉得特別直，柔順油亮，又黑又長，臉上膨彈緊致，找不出一點皺紋，如果不是配合陳金孝穿得比較成熟，看著都不像陳金孝的女朋友，更像是陳熠馳的。

    陳金孝每年最多一半時間在國內(nèi)，再分一半的一半，才是留在南清的時間，陳熠馳之前都不知道這個阿姨是哪里冒出來的，從沒有聽過。

    可陳金孝帶人回老宅，還特地選過年期間，意思也挺明白，好日子不會太遠。

    女人一口一個小馳的叫，陳熠馳完全沒理，冷冷看一眼陳金孝，當初他媽在離婚后和林遠的父親結(jié)婚，陳金孝沒少和當時還是小孩的他灌輸是他mama拋棄他，拆散他們幸福家庭的想法。

    現(xiàn)在呢，陳熠馳想，陳金孝那么會瞞，會騙，誰知道到底真相如何，或者，以前他mama在他那里受了多少苦。

    那幾天陳熠馳就待在他房間里打游戲，只有吃飯的時候露個面，比起那個左右逢源，把陳家從上大小打點皆宜的女人，陳熠馳更討厭看到他爸。

    除夕那天下了雪。

    晚上，陳熠馳陪長輩吃了團年飯后，一個人去花園里抽煙，路過偏廳，陳熠馳聽到女人的抱怨，剛剛晚餐時，有人問起兩人什么時候領證辦酒席，陳金孝說準備等陳熠馳高中畢業(yè)再說。

    女人自然是有怨言，等了幾年，還要再等。

    陳熠馳聽到他爸說，不是帶你回來見了人，還不安心？小馳現(xiàn)在高三，最重要的一年……

    行，這也要賴到他身上。

    活像去紐約的決定，不是陳金孝讓他去的一樣。

    煙是找家里司機要的，是個雜牌煙，陳熠馳本來也沒什么煙癮，半支煙抽得咳了十分鐘，最后小叔家的兒子，小他十歲的堂弟要放煙花，陳熠馳把那剩的一點煙頭給對方點了引線。

    煙花點燃的時候漂亮，絢爛，獨一無二，之后就除了嗆人的臭味，什么都不剩。

    熱鬧之后的寂寞，讓人的心特別空，特別冷。

    如果身邊有人共同欣賞見證，那還好，至少這份美麗不是他獨享，這份孤獨也不是他獨擔。

    那一刻，陳熠馳突然想到裴雪，其實也不是突然，是回老宅之后，已經(jīng)抑制過許多次，現(xiàn)在實在抑制不住了，瘋了一般地想要見她，想要她在身邊。

    可裴雪并不在，所以更加寂寞。

    陳熠馳讓司機帶他回了南清市里，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到裴雪家小區(qū)已經(jīng)快十一點。

    過年期間，街上的店鋪沒幾個開門，這個時間，僅剩的幾家店也統(tǒng)統(tǒng)休息，街上除了大紅燈籠的裝飾，不見一點新年的熱鬧，萬籟俱寂。

    只有偶爾一兩聲煙花炸開的聲音，劃破黑夜的寂寥。

    裴雪接到陳熠馳電話的時候，正一個人在家看春晚，吃過晚飯，mama去鄰居家打牌，她本來想約蔣佳伶一起玩，但是對方家里除夕夜不讓出來，她也想過陳熠馳，可立馬就覺得對方那邊一定特別忙，特別熱鬧。

    陳熠馳都不一定想得起她來。

    “裴雪?！?/br>
    以為是道年的電話，裴雪想也沒想：“陳熠馳，新年快樂?！?/br>
    誰知對方說：“能出來嗎？我在你們小區(qū)門口?！?/br>
    ……

    今日到底是愚人節(jié)，還是春節(jié)？

    那邊停了一下，才說。

    “裴雪，我想見你?！?/br>
    特別想，瘋了一樣地想見你。

    裴雪下樓的時候好幾次差點踩空，太著急了，實在沒想到陳熠馳會在她們小區(qū)外。

    多不可思議啊，除夕夜，這可是一家團圓的除夕夜！

    兩人在小區(qū)里繞圈繞了一個多小時，明明是冬夜，明明就還在下雪，但奇怪就是不覺得冷，甚至身體發(fā)燙到還希望能再冷一些，那就能，再靠近一點。

    等新年來臨，夜空里不斷綻放的禮花為背景，陳熠馳送裴雪到單元樓下，一整晚，兩人連牽手都沒有，最親密的動作是陳熠馳怕凍著裴雪，把自己的圍巾讓給了她，幫她系緊。

    “乖，回去吧。”陳熠馳輕輕拍了拍裴雪的頭，看著她的眼睛，“開學再見了?！?/br>
    “嗯……”裴雪還有些不太想上樓，別別扭扭地浪費時間，“你還沒說你的新年的目標是什么呢，有什么愿望嗎？”

    陳熠馳黑眸亮了亮，問：“你真想聽？聽了你能幫我實現(xiàn)？”

    “嗯，如果我能辦到，我一定全力以赴！”

    “只有你能辦到，裴雪?！标愳隈Y捏她臉，逗她，“和我談戀愛。”

    “我、我那個，得回去了，你也趕快回去吧，好晚了。”

    裴雪逃回單元樓，陳熠馳的圍巾系在她脖子上，被風吹得飄了起來。

    跑得還是那么快。

    直到轉(zhuǎn)身，陳熠馳唇角的笑都沒耷下來，原本壓抑的心情終于體會到新年的一點喜悅，萬象更新。

    “陳熠馳?！?/br>
    裴雪不知何時又跑下樓，站在一樓樓梯上遠遠地看他。

    陳熠馳轉(zhuǎn)身，裴雪那身白色羽絨服在那燈光不算明亮的樓道十分顯眼，她雙手揣進外套口袋，臉埋了一半在圍巾里，整個人看起來特別乖。

    “剛剛散步的時候，你問我新年愿望，我說我的新年愿望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不是不好意思告訴你。”

    裴雪雙頰泛紅，在要開口繼續(xù)說之前，突然有一點小小哽咽。

    “是真的，真的實現(xiàn)了，我的新年愿望就是看到你，謝謝你，陳熠馳！”

    愿望這種事，總是得求一點自己再努力都不能實現(xiàn)的事。

    比如要考一所好大學這種事，裴雪從不會寄希望于別人，不管是神明還是什么，她只會自己努力學習。

    可是想見陳熠馳這件事，就只能許愿了。

    新年過后，兩人沒再聯(lián)系，和陳熠馳見面這種事，裴雪總是被動的。

    她以為陳熠馳會找她，但人家沒找，連個電話也沒有，果然是準備上學再見面了。

    但收假前，裴雪又出了一次門，是和蔣佳伶去唱ktv，路上，她說了陳熠馳來找她的事。

    蔣佳伶不理解她和陳熠馳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明眼人都能看出陳熠馳對裴雪是不同的。

    “他和你表白了？”

    裴雪搖頭，告訴蔣佳伶，“他沒表白?！?/br>
    “哦?！?/br>
    陳熠馳沒說喜歡她，因為以他的性格。

    “他說要和我談戀愛?！?/br>
    “噗——臥槽??！”

    陳熠馳不斷打直球，但裴雪有意躲避，意思也很明白，高考結(jié)束前，她不可能早戀。

    最關鍵的，是裴雪告訴了蔣佳伶，她從高一就開始暗戀陳熠馳的事，蔣佳伶聽得幾乎崩潰，她居然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最好的朋友暗戀陳熠馳！

    是她和裴雪的關系還不夠好？

    還是陳熠馳不夠耀眼，以至于她不知道有這么個人？

    都不是啊，就明明特別好發(fā)現(xiàn)，怎么就被裴雪瞞了那么久呢！

    “裴雪啊裴雪！”蔣佳伶氣得頭發(fā)絲快豎起來，“你真牛，真牛！要不是陳熠馳追你，你一輩子都不想告訴我？”

    “我以前不敢告訴你，是怕你會讓我放棄他，因為差距太大，反正不會有結(jié)果，暗戀只是浪費時間，浪費情緒，我怕你這么說?！?/br>
    “你連我叫你不要喜歡陳熠馳，都不想聽？”蔣佳伶喜歡韓楊，是韓楊對她獻殷勤后的事，她沒有經(jīng)歷過暗戀一個人的心情。

    也不知道暗戀一個人，第一反應是自卑，是苛責自己。

    “嗯?！迸嵫c頭，輕輕閉上眼睛，露出笑容，“你知道我以前最快樂的事是什么嗎，就是偷偷看一眼他，哪怕就看一眼，就能快樂一整天。”

    寒假結(jié)束，高中生活只剩最后一個學期。

    墻上的倒數(shù)日歷每撕掉一頁，壓力增加一分。

    開學不久，裴雪找陳熠馳聊過她的想法，高三上學期的近半年時間，兩人處在一種互相心知肚明，但沒有確定關系的曖昧中。

    但是現(xiàn)在，裴雪很認真地要求，兩人暫時退回到朋友關系，為了只剩不到四個月的高考，她想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學習上。

    對于這種有正當理由的‘冷處理’，陳熠馳雖然有些不情愿，但還是答應了，于是兩人再在走廊上碰到，比起之前曖昧對視或者朋友的起哄，現(xiàn)在只有短暫的相視一笑。

    漸漸的，陳熠馳慢慢退出她的生活，好像那一個雪夜，陳熠馳來找她的那一晚，像是裴雪做的美夢。

    陳熠馳的事裴雪更多是從蔣佳伶口中聽說，蔣佳伶住校，有些風吹草動她都能第一時間捕獲，女生寢室經(jīng)常開夜談會，互相交流八卦減輕學習壓力。

    聽說，上一周，有個高二的女生向陳熠馳告白被拒，這一周還是來高三這邊的教學樓很多次，還是沒對陳熠馳死心。

    聽說，陳熠馳已經(jīng)收到了好幾所大學的offer，但是他還沒確定最后去哪里，江斯逸要去la，陳熠馳傾向于選擇去舊金山，但是他家里希望他去紐約。

    “還有件事，他上周打球的時候受傷了?！?/br>
    蔣佳伶霸占了裴雪前桌謝婉瑩的座位，手撐著下巴，看著埋頭驗算數(shù)學公式的裴雪，在她說完剛剛那句話后，裴雪手里的筆停了下來。

    “但是韓楊說已經(jīng)好了，就是膝蓋蹭地上流了很多血，之前怕你擔心，就沒告訴你。”

    裴雪突然抬起頭，看了眼墻上的時鐘，現(xiàn)在是下午第二節(jié)課的課間，距離上課還有五分鐘，裴雪沒有多想，起身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