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放心上，叫了車，趕在大雨之前回了宿舍。

    /

    許聽晚在當天下午就收到了裴紹發(fā)來的郵件。

    “裴老師說綜合兩次面試結(jié)果，最終愿意收我成為他的學(xué)生?！彼拥匾话驯ё×藙傁丛柰瓿鰜淼年P(guān)婧。

    關(guān)婧裹著個浴巾，一邊替她高興，一邊不忘將浴巾往上扯：“我現(xiàn)在真想看看鐘宿的臉色?！?/br>
    “能看著。今晚符老師就有個應(yīng)酬局，他最喜歡帶學(xué)生充當場面，我和鐘宿都得去，到時候就能看到他忍氣吞聲的樣子?！痹S聽晚坐回位置，重新瀏覽起那封郵件。

    郵件的結(jié)尾除了祝她學(xué)業(yè)有成之外，還附了一句‘添加微信’的話，說是已經(jīng)通過簡歷上的微信號添加她為好友了。

    她一邊翻看手機，一邊向關(guān)婧確認道：“這應(yīng)該就算是私下達成一致了吧。就等著下周在研究生系統(tǒng)上雙選了?！?/br>
    “裴老師很負責(zé)，出不了意外?！?/br>
    許聽晚稍稍安心，點開通訊錄新的朋友，剛想點擊‘通過驗證’，卻發(fā)現(xiàn)那里居然有兩個好友申請。

    許聽晚突然想起欒玉未說完的半截話，什么‘加個微信’之類的，她猜測，其中一個估計是方正初的微信。

    微信名一個叫re，一個叫i didn't deserve it先生，光從微信名分辨不出身份，且兩人都沒有備注，以防弄錯人，她只好先雙雙通過。

    許聽晚沒法獲得更有效的信息，那句‘您好，請問是裴老師嗎’不知道該發(fā)給誰。她思忖了片刻，順手點開了雙方的頭像。

    她意外的發(fā)現(xiàn)，其中一人的頭像是兒童繪本畫師馬克·馬耶夫斯基的作品，繪本名叫《un beau voyage》，中譯為《一次美麗的旅程》。這是以遠景為主的繪本，兩個人物只占了畫面的一小部分。當人物置身于廣袤的風(fēng)景中，繪本的基調(diào)當是孤獨寂寞為主?？墒邱R耶夫斯基并未如此下筆，相反地，他在畫面中強調(diào)了兩人之間一種無言的溫暖，在天地中行走，在美好中停泊。

    她之所以感到意外，一來是因為馬克·馬耶夫斯是她最喜歡的兒童繪本畫師，二來是因為她頭像正是馬克·馬耶夫斯基的另一本繪本，叫做《地球有感覺嗎》。

    怎么會有這么巧合的事。

    她不知道裴紹是否喜歡馬克·馬耶夫斯，但她可以肯定，方正初絕對不喜歡。所以她先入為主地將用繪本頭像的人當做是裴紹，并在對話框那兒輸入了一句：“您好，請問是裴老師嗎？”

    對方近乎十分鐘沒回消息。許聽晚怕時間太晚，寢室熄燈停水，于是放下手機先去洗漱。

    等她洗漱回來，藍黃色的頭像一躍至?xí)掜敹恕?/br>
    re：【這么快就改口了？】

    什么改口？

    許聽晚不太明白對方的話。但是出于禮貌，她還是回了一句：【應(yīng)該的裴老師?！?/br>
    re：【國慶假期什么打算？】

    本宮決不允許女士：【留在學(xué)?？次墨I，做實驗。老師有什么安排嗎？我可以根據(jù)老師的安排來。】

    許聽晚盯著會話框，看到頂端‘正在輸入’的字樣，一刻也不敢退出后臺，生怕自己消息回得慢，給裴紹留下不禮貌的印象。

    re：【把國慶空出來。有安排。】

    許聽晚在胸口比了個十字架，心里默念裴老師簡直是救她于水火的大英雄。有了這張聊天截圖，她欒玉女士再也不能說她是在胡亂找借口。

    這是實打?qū)嵉赜惺掳　?/br>
    她回復(fù)：【好的收到！】

    隨后樂此不彼地把聊天記錄甩給了欒玉。

    欒玉看到后，先是發(fā)了一個問號，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她又鬼神使差地回了一條：【那你就聽他的?！?/br>
    作者有話說：

    賠哥騙到一聲賠老師，血賺。

    感謝在2023-04-23 12:00:00~2023-04-24 12: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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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誰給她倒得酒？

    集信大廈24樓，有人敲響裴競序辦公室的門。

    彼時裴競序單手插兜，另一手正拿著手機在打電話。

    他背身站在落地窗前，寬肩窄腰，辦公室內(nèi)落地?zé)粽粘鏊麣赓|(zhì)卓然的身形。

    聽見有人敲門進來，他移開手機說了聲‘進’，眼神示意對方稍等片刻，繼續(xù)打著電話。

    “沒事阿姨。不忙。”他語氣謙遜：“嗯，好，不麻煩。我正好國慶要回南樟?！?/br>
    他又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全程禮度得體，看起來很尊敬對方。一直到掛了電話，才恢復(fù)平日里神色寡淡的模樣。

    “什么事？”

    “是這樣的裴總，我來跟您確認一下今晚的行程。給我們員工開設(shè)的氣候?qū)W習(xí)計劃，需要跟浦大環(huán)科那邊的老師對接一下。這件事原是裴經(jīng)理去的，但他下午面試完就趕去海城參加高峰論壇了，一時半會兒恐怕回不來。他臨走前跟我說，這個應(yīng)酬換您去，是這樣嗎？”

    “嗯。峰會是我讓他去的。”裴競序低頭翻開文件，頭也沒抬：“一會兒備下車?！?/br>
    助理說好，抱著材料走了出去。

    辦公室恢復(fù)安靜，cbd的燈火在夜色的襯托下愈發(fā)璀璨。裴競序摘下眼鏡，順手擱在桌上。手背碰到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他順手撈起，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劃開鎖屏。

    微信界面沒有任何置頂消息，最前面的一條，來自于：本宮決不允許女士。

    他點進去，看著那幾句關(guān)于‘裴老師’的稱呼，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白底黑字的消息像自帶魔力似的驅(qū)散了一日的疲累。

    /

    飯局定在悅來酒店。

    許聽晚平日最煩這些各有名目的應(yīng)酬，每逢飯局，符盛必然帶著學(xué)生出席，說的好聽些，是帶他們出去見見世面，建立關(guān)系，說的直白些，他不過是在業(yè)界的名氣不如在座的老板，利用學(xué)生彰顯他桃李滿天下師者姿態(tài)罷了。

    毫不夸張，她僅讀了一年的研究生，陪符盛參加飯局就有十來次。這樣的飯局不僅吃不飽，還要說些虛與蛇委的話來替符盛撐場面。

    若不是今日抱著看鐘宿好戲的心態(tài)，許聽晚指定得拜托關(guān)婧幫自己出一個請假的理由或是借口。

    今晚她非但不覺得厭煩，甚至還帶著點期待，等一切都收拾妥當，她就趕去校門口和同門匯合。

    符盛今年收了三個研一新生，兩個男生，一個女生，眼下一共五個。

    聽聞符盛原先是不招女學(xué)生的，許聽晚的存在就是個意外。

    可是今年不知怎了，或許是他發(fā)現(xiàn)比起男生，女生確實耐性強愿意干活，亦或是這位女生專業(yè)第一的成績太過耀眼，他竟然破天荒地招收了一位女學(xué)生。

    女生名叫冉嘉，是許聽晚的小師妹，她和許聽晚一見如故，只因為她們在某些方面有著同樣的共識，即女生往往要付出超于男生十倍的努力，才能勉強跨過性別順序和才華偏見，獲得被人看見的機會。由此她們選擇隱匿努力，只呈現(xiàn)結(jié)果，好似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可以和別人分庭抗禮。

    這一點，冉嘉雖然小許聽晚一屆，卻在符盛偏得十萬八千里的心上看得非常清楚。

    雖然符盛因著私人關(guān)系頗為照顧鐘宿，但是一旦要干什么活來，符盛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許聽晚，倒也不是說心疼鐘宿，舍不得讓他干活，只是比起鐘宿，許聽晚的工作效率和完成度更高罷了。

    這跟兒子百般好，病時女兒服其勞是一個道理。

    她甚至調(diào)侃道，許聽晚這是在替她沖鋒陷陣，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她就是沾了許聽晚努力改變‘偏見’讓符盛產(chǎn)生招收女學(xué)生念頭的的光，得以乘涼的那個人。

    所以在去悅來酒店的車上，冉嘉一聽說許聽晚把鐘宿的業(yè)界導(dǎo)師撬了，打心眼里佩服她這個師姐：“那他今晚怎么好意思來？換做是我，先前夸耀成那副模樣，最終落選，那我都要沒臉出來了?！?/br>
    “應(yīng)酬局。他哪里會駁符老師的面子?！?/br>
    “別是還想著讓符老師去說項吧。”冉嘉突然想到這個點：“今晚不是有君達的人過來嗎？”

    在最終系統(tǒng)確認雙選之前，學(xué)生和老師都有更改意向的可能。

    “裴老師不像是言而無信人?！?/br>
    “也不一定更改意向，就怕他礙于情面，額外擴大招生名額?！?/br>
    許聽晚愣了一下，顯然沒往這層面想。

    其實校方更希望校業(yè)界導(dǎo)師由校內(nèi)導(dǎo)師推薦，畢竟熟人之間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流程和麻煩。所以就算符盛替鐘宿說項，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沒法干涉。

    只一想到她有可能要跟鐘宿選擇同一個業(yè)界導(dǎo)師，白眼相看，她就跟摸了一手的癩蛤蟆一樣，有種揮之不去的惡心感。

    許聽晚心煩意亂地摁著鎖屏鍵，屏幕上時不時跳出微信群消息的推送，她看到微信圖標，心里突然浮現(xiàn)一個念頭。

    現(xiàn)在巴結(jié)討好還來得及嗎？

    思及此，她一刻也沒猶豫，兩手抓著手機，點開和phlox的對話框，開始噼里啪啦地打字：【字斟句酌細推敲，拈精撮要費咀嚼。半畝方塘長流水，嘔心瀝血育新苗。感念吾師，擇學(xué)生朽木，春風(fēng)桃李親聆賜教，一聽清風(fēng)良言在耳...】

    她在車上飽含情感的激情輸出，正當她打完一長串話反過去檢查錯別字的時候，忽覺自己的措辭似乎不太妥當，特別像東拼西湊的悼詞。

    可思來想去，又不知如何修改。

    正此時，出租車停在悅來酒店門口，在冉嘉的催促下，許聽晚顧不上發(fā)消息，手忙腳亂地下車。

    門童候在外面，上前開車門。許聽晚收起手機，跟在符盛的后面，有人上前引路，帶他們?nèi)チ硕堑陌g。

    今日除了君達的人會來之外，還有業(yè)界的其他人物。因著浦大環(huán)科專業(yè)在京江尤為出名，所以企業(yè)內(nèi)部想要開展氣候?qū)W習(xí)計劃，加快企業(yè)綠色低碳轉(zhuǎn)型，難免要跟高校及高校的老師建立合作。

    符盛一行人來得最早，他分好位置后，開始確認菜品并喚人來開瓶醒酒。

    許聽晚不會喝酒，平時跟著符盛應(yīng)酬，大多以飲料代替。今日原準備如此，可符盛非要讓她一會兒也喝上一點兒。

    “紅酒。一杯醉不了人的。一會兒就意思意思，不用你喝多少。況且今晚你業(yè)界導(dǎo)師可能也會過來，你也該敬他一杯，讓他多多關(guān)照的?！?/br>
    “老師。我真不會喝。”裴紹看著也不像是勸學(xué)生喝酒的人。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喝酒是在高三的畢業(yè)旅行上，在那之前，她完全不知自己的斤兩，猛灌一口后，除了覺得酒精嗆喉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感覺。她以為自己酒量不錯，便開始吹噓著自己有多能喝。

    結(jié)果沒過多久，整個人開始頭腦發(fā)暈，要不是那時正巧有人從實驗室那兒趕來找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會在馬路表演多少遍第二套全國中小學(xué)生廣播體cao《雛鷹起飛》。

    對方把她拎回家后就是一頓訓(xùn)話，她耍賴地伏在那人的腿上，一個字也不想聽。

    “誰教你的。沒看酒精度數(shù)就敢喝？”

    許聽晚被他抵著肩，被迫直視他的眼睛。她暈暈乎乎地并不清醒，只是答非所問地扯著對方的袖子：“你來了？從來不喝酒的人偶爾醉了一回，嚇著你了。”

    “？”

    那回，她說了一車《甄嬛傳》的臺詞，臨了還繪聲繪色地演唱了ktv必點曲目《紅顏劫》，唱到那句‘過情關(guān)’的時候，還要抱住對方灑幾滴眼淚。

    對方捏住她的下頜，同自己拉開距離，看著她一臉醉態(tài)，沉聲道：“你最好是向我保證從今往后再不碰酒?！?/br>
    橫豎這些令人尷尬羞憤的橋段經(jīng)歷一遍就夠了，她真的不想再抱著任何人過情關(guān)了。

    冉嘉站起來替她解圍道：“老師，我覺得葡萄汁也行，只不過還沒發(fā)酵而已?！?/br>
    “你當他們這么多年飯局白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