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走到最后幾?步的時候，她原地?蹲下，單手按在地?面，然后就在虞別夜和段重明震撼的目光里，靈息游走，直接起了淵山的護山大陣。

    “淵山從此就姓凝了?！蹦U拍拍手，滿意地?看著面前的大陣，再在陣眼處抬起手，靈息翻涌，正大光明地?召出了此前那?具格外巨大的戰(zhàn)斗傀，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陣眼處。

    戰(zhàn)斗傀有三層樓高?，淵山高?絕，如此身型的戰(zhàn)斗傀從山巔向下看，并不多么顯眼，但若是站在淵山之下，便可以?感受到來自山體和如此身型居高?臨下的戰(zhàn)斗傀的雙重壓迫。

    段重明雙手抱胸，抬頭看去，“嘖”了一聲：“這么張揚？”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凝禪道：“若是有人能一拳擊穿我的戰(zhàn)斗傀，翻山而來，我心服口服。若是沒這個本事還想破陣，被我的戰(zhàn)斗傀一腳踩死不也?很正常嗎？”

    段重明：“……這就是傳說中?的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殘忍的話嗎？”

    凝禪掃他一眼：“你?今天的話也?很多?！?/br>
    段重明一口氣沒上來：“我哪天話不多？”

    凝禪沉默片刻：“……也?是。段大師兄確實很有自知?之明?！?/br>
    兩人拌嘴幾?句，段重明倏而問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以?后就在這里，不回亂雪峰了嗎？”

    “不是不回?！蹦U慢慢道：“你?應(yīng)該知?道，我現(xiàn)在的處境并不安全?！?/br>
    段重明挑眉：“你?不安全，好歹有合虛大陣和亂雪峰一起給你?攔著，難不成靠著你?現(xiàn)在起的這一層淵山陣就安全了？”

    凝禪抖了抖手里的招魂幡：“不，我只是想要找一個能讓我隨時用這東西的地?方罷了。更何況……”

    她湊近段重明，笑容滿面：“段大師兄，沒看出來嗎？我九轉(zhuǎn)天了?！?/br>
    段重明：“……”

    段重明早就想問了，怎么前幾?天兩個人還在同一起跑線，轉(zhuǎn)眼她不僅已經(jīng)做出了名滿天下十萬金一具的替身傀，還九轉(zhuǎn)天了！

    凝禪笑意更深：“可能這就是天賦吧。段大師兄，加油哦，我在終點等你?。”

    段重明：“?！?/br>
    自閉了。

    他決定?轉(zhuǎn)移仇恨，靠后幾?步，目光不善地?落在了虞別夜身上：“你?沒點想法？”

    虞別夜手里攥著一片銀杏枯葉，上面薄薄覆蓋著一層靈息，也?不知?有什?么稀奇的，被他玩來玩去：“什?么想法？”

    段重明高?高?挑眉：“你?師姐轉(zhuǎn)眼已經(jīng)這么強了，你?沒點危機感？”

    虞別夜仿佛這才恍然知?曉他的意思?，“啊”了一聲，誠懇道：“有，但不多?！?/br>
    段重明：“……”

    段重明恨鐵不成鋼：“怎么能不多呢？不覺得自己在師姐身邊沒什?么用了嗎？這么大個淵山，你?要靠她一個人守嗎？”

    虞別夜認(rèn)真想了想，神?色更陳懇了些：“師兄想要變強的話，我倒是有個好建議。淵山上下就這一條路，我在這兒給您修一座守山小屋，這樣凡是前來的人，都得先過?您這一關(guān)，以?戰(zhàn)養(yǎng)氣，想來用不了多久，師兄就可以?突破了?！?/br>
    段重明震撼極了。

    而且竟然說不出半個反駁的字。

    就是明知?虞別夜的目的是要留在這里給凝禪打白工，但偏偏他又說得極誠懇且有道理，字字句句都像是為他著想，但他就是覺得不對勁！

    段重明一邊思?索，一邊隨口道：“話是這么說沒錯，但……”

    “但事情也?確實是這樣沒錯?！庇輨e夜從善如流地?接過?話頭，行動力極強，說話間已經(jīng)在戰(zhàn)斗傀旁邊的山路一側(cè)以?靈息劃出一片空地?，再將?上方的所有靈植移平，堪堪畫出了一片絕不吝嗇的地?基雛形：“這里怎么樣？”

    段重明：“……啊？”

    虞別夜折了一根樹枝，在地?面上平直地?畫出線條，三兩下為段重明做好了規(guī)劃：“這邊是書房，書房連接著臥房，臥房后側(cè)為入定?修煉間。這邊另起一間小廚房，院中?此處放石桌……還是說您喜歡木桌多一點？”

    段重明已經(jīng)看呆了，下意識回應(yīng)：“石桌?！?/br>
    虞別夜的笑容甚至可以?用乖巧懂事來形容：“磐華石還是陀羅石？”

    段重明連連擺手：“……也?不必這么貴重，石桌而已?！?/br>
    虞別夜頷首：“好的，磐華石?！?/br>
    “不是，等等，你?……”

    段重明不知?不覺已經(jīng)被虞別夜代入了他的話語節(jié)奏里，甚至開始和虞別夜商量這院子的門應(yīng)該側(cè)開還是正開，院子里要種幾?棵樹，院子外要設(shè)什?么陣。

    凝禪站在一邊，有些恍惚地?看到了前世如出一轍地?建在這里的那?一棟守山小樓。

    兩人話語中?越來越多的細(xì)節(jié)與?前世的記憶畫面重疊，凝禪覺得自己懂得了什?么。

    她一直以?為，是段重明自愿在這里守山的。

    原來這其中?還有這么一遭。

    她就說，以?段大師兄的本事，斷斷搞不出這么漂亮的小樓，這么名貴的磐華石桌，這么闊氣的院落。

    原來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個虞別夜。

    如果是前世，凝禪還會覺得，這真的是虞別夜擔(dān)心淵山的安危。

    但這一次，見過?虞別夜夜色中?越境殺人和與?虞畫瀾硬對一掌的實力后，凝禪哪可能還會這么天真。

    她盯著面前兩個人有些忙碌的背影。

    看著段重明在虞別夜的畫餅之下已經(jīng)在憧憬自己三個月六合天八個月七星天的燦爛未來，并且真的打算就在這里長住，沒什?么事兒就不回亂雪峰了。

    再想到此前虞別夜和段重明多少有點針尖對麥芒的陰陽怪氣和此時此刻突如其來的熱心乖巧。

    凝禪突然福至心靈地?懂了。

    他別不是想要用這種方式把段重明從她身邊支開吧？！

    第69章

    殷雪冉在祝婉照的影子里潛伏了足足三個月。

    這?三個月里， 祝婉照堪稱無懈可擊，除了那一日的過分?敏銳，和她影子中不變的血海滔天， 她看上去實在是太正常了。

    ……除了每日來對她獻殷勤的男弟子數(shù)量實在驚人之外。

    人是有適應(yīng)能力和免疫力的。

    通常來說，即便再美，這?樣形影不離地朝夕相處一段時間后， 也會?對美有些免疫。

    但祝婉照這?張臉，就算殷雪冉挑挑揀揀，也找不出什么缺點出來，看了這?么久，也還是時不時會?被經(jīng)?驗一兩下，所以，愛慕她的男弟子再多， 殷雪冉也不會?覺得奇怪。

    嗯，包括祝婉照的師父對她也表現(xiàn)出來了一些稍顯僭越的舉止，殷雪冉稍顯吃驚之余，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意外， 并且火速在某個深夜將這?件事用?尋音卷分?享給了凝禪。

    凝禪的回復(fù)很快，明顯是在通宵做替身傀：【除此?之外呢？】

    殷雪冉：【？這?都禁忌師生戀了還要?什么除此?之外？】

    凝禪：【她有任何會?讓她師父誤會?的回應(yīng)嗎？】

    殷雪冉回憶一番：【在我看來那倒是完全沒有……】

    凝禪：【所以這?純粹單方面的傾慕， 還沒有到師生戀的程度。她沒有和虞畫瀾或者謝柏舟聯(lián)系嗎？】

    殷雪冉想說就算自己在影子里，也不可能從影子里看到祝婉照的尋音卷里有什么內(nèi)容，她在和誰有什么往來。

    只是字還沒打出來，原本?已經(jīng)?過分?規(guī)律地躺在床上的祝婉照突然翻身而起?。

    殷雪冉嚇了一跳，差點原地站起?來。

    已是月上樹梢。

    殷雪冉火速發(fā)出一條：【有動?靜， 回聊?！?/br>
    然后飛快跟在了祝婉照的影子之中。

    窗外是一片皚皚。

    臘月寒深， 祝婉照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她門?前的雪傍晚就被掃干凈了， 此?刻落了薄薄一層，她走?過時，有鞋印覆蓋在上面，但很快又被落雪重新淹沒。

    雪夜有月，月色落在厚重的落雪上，反射出一片白茫茫的光，將祝婉照那張原本?就瑩白的臉照出了一片皎皎，她表情極為平靜，眼神也沉靜無波，對這?一次出行并無任何多余的情緒。

    這?打破了殷雪冉此?前對她的所有認(rèn)知，卻又反而讓另一條猜測變得更明晰。

    ——在她看來，像祝婉照這?般自律到可怕的人，在任何會?打斷她的日常習(xí)慣的事情面前，都會?產(chǎn)生出煩躁。

    但她沒有。

    而這?也正好佐證了一件事。

    無論祝婉照真正的性?格如何，她絕對都是一個目的極其明確，并且愿意為之付出任何努力的人。

    包括這?一次雪夜出行。

    無論她要?去見的人是誰，想來這?一次見面，應(yīng)當(dāng)?都是她早已籌謀已久的必然，甚至可能她早已等這?一天許久。

    雪落滿山，落雪的聲音讓殷雪冉有些恍惚地想到了少和之淵的畫棠山，她雖然沒有進入過畫棠山的大陣，卻也看到了大陣中近乎終年不化的落雪。

    站在落雪盡頭的人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回過頭來，看向祝婉照，然后沖她彎唇一笑。

    殷雪冉認(rèn)了出來。

    是謝柏舟。

    數(shù)月不見，謝柏舟身上的氣勢比之前更強了一些，顯然在這?段時間里又有際遇，恐怕已經(jīng)?到了五方天。

    殷雪冉想到了那日的南溟幽泉，祝婉照與謝柏舟一并相攜出陣，看起?來交情匪淺。

    她下意識以為這?是什么雪夜月下的情人相會?。

    但祝婉照在距離謝柏舟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便已經(jīng)?停住了腳步，極客氣地一禮：“勞煩你走?這?一遭?！?/br>
    謝柏舟的目光在祝婉照身上停留的時間更長一點，他搖頭：“無妨。一開始就說好的，既然我找到了你想要?的東西，自當(dāng)?親手交給你?！?/br>
    祝婉照的笑容變得真摯了一些：“有勞?！?/br>
    謝柏舟將一顆留影珠放在了她的掌心。

    祝婉照的靈息落入留影珠中。

    一幅畫面出現(xiàn)在了雪原之中。

    是虞畫瀾。

    和一張陌生卻極其貌美的面容。

    那種美幾乎具有穿透性?，饒是隔著留影珠也讓人感到驚艷不已，便是殷雪冉看了如此?許久祝婉照的臉，再見到這?張臉，也依然覺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