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半晌的躲躲閃閃，蕭逸鴻終于捅過了重重險阻來到一家尋常客棧的后院中，之后根據(jù)先前的記憶，摸進(jìn)了一間客房。

    此時房中之人還在沉睡之中, 只發(fā)出非常細(xì)微的呼吸聲。

    蕭逸鴻箭步來到他的床邊，在床上之前察覺到動靜之前, 先一步出手，一手將床上之人的兩只手的手腕牢牢扣在掌中, 向上一翻, 便緊緊壓在他的頭頂之上, 而他另一只手緊緊捂在了床上之人的嘴上，使他無法發(fā)出呼叫。

    “唔……”

    床上之人覺察出異常，睜開眼睛之時，碧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出腳快準(zhǔn)狠，要不是蕭逸鴻躲避及時，那一腳便會正正踢中他的后腦，放在普通人身上，承受下這么一腳，絕對能頭骨瞬間破裂。

    好在蕭逸鴻也并非普通人，根據(jù)床上之人肩膀下沉的方向，他迅速判斷出了他出腳的角度，就在腳力馬上要落在他身上之時，蕭逸鴻順勢側(cè)身一閃，床上之人的招式雖落空，但他被蕭逸鴻擒住的雙手也被解放了出來。

    此時，一黑一白的兩個寬大的身形面對面地立在客房正中。

    蕭逸鴻強(qiáng)忍著胸口的煎熬，勉強(qiáng)一笑，“齊彥，讓我瞧瞧你的身手有沒有長進(jìn)？”

    齊彥在黑暗中冷哼一聲，“輸了，可不要哭著求饒！”

    說時遲那時快，齊彥話音剛落，蕭逸鴻一個手刀便朝著他的脖頸劈了過去，齊彥向外跨出一步，往旁邊一閃，輕松躲過了蕭逸鴻的攻擊。

    “蕭逸鴻你現(xiàn)在就只有這個水平了嗎？”

    聽到齊彥的話，蕭逸鴻低頭輕笑，他還未來得及喘息，齊彥忽然抬掌朝著他胸口的方向沖了。蕭逸鴻順勢往后虛晃了一下閃到了齊彥的身后，他旋即一腳，朝著齊彥的后腰沖了過去。

    齊彥也不甘示弱，他側(cè)身躲過，蕭逸鴻的靴子與他的中衣正好插肩而過?？闪铨R彥沒有料到的是，蕭逸鴻的這腳之時為了聲東擊西，當(dāng)他轉(zhuǎn)身穩(wěn)住身形之時，這才發(fā)現(xiàn)蕭逸鴻食指和中指已然停在了齊彥的喉結(jié)之處，只要他稍一用力，齊彥的頭便免不了要搬家。

    蕭逸鴻站在齊彥的身后，嗤笑一聲，“北國陛下，這么些年了，武功怎么一點(diǎn)長進(jìn)都沒有呢？”

    齊彥沒好氣的抬手怕掉了蕭逸鴻威脅著自己的姿勢，沒好氣地道：“我從來都不是靠武力取勝，都是靠的腦子，好嗎？”

    “是、是、是?！笔捯蔌櫴栈刈约杭茉邶R彥脖子前的手，負(fù)于身后，強(qiáng)忍著自己的蕭逸鴻，敷衍地回復(fù)著他。

    齊彥拂了拂剛剛因?yàn)楦捯蔌櫪p打而略微褶皺的衣袖，“說吧，你這突然折返，是需要我?guī)湍泓c(diǎn)什么？”

    正當(dāng)蕭逸鴻準(zhǔn)備開口之時，齊彥抬手打斷了他，“不過，我也不是事事都會答應(yīng)你，主要還是看看你的誠意了。”

    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此時對方的表情，但是蕭逸鴻都能挺齊彥的于其中聽出他此時此刻得瑟的心情，“我什么時候讓你失望過？”

    說著，蕭逸鴻上前幾步伏在齊彥的耳邊，將他的計(jì)劃一一說與齊彥。

    天色早已清明。

    偌大的皇上寢宮之中，李明亮坐在鋪陳了金色底步龍?jiān)瓢导y的紫檀木榻之上，他的表情淡然，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叩擊著桌面。

    一旁的李公公，小心翼翼將溫?zé)岬牟杷畹嚼蠲髁恋氖诌叀?/br>
    李明亮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右手往后一揚(yáng)，“啪——”的一聲，茶水瞬間傾覆在地，琉璃茶盞也被摔成得四分五裂。

    李公公趕緊上前，從懷中掏出手帕，正準(zhǔn)備擦拭李明亮手掌被茶水潑到的地方，可李明亮抬起右手躲過了李公公的帕子，轉(zhuǎn)身朝著李公公的肚子抬腿便是一腳。

    “嘭——”

    一聲巨響，寢殿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動作，深深埋著頭，偷偷用余光去瞟剛剛榻便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李公公入宮的資歷尚淺，加之年紀(jì)也小，先前發(fā)生的事情使他懵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之時，只聽見榻邊傳來一聲蒼老又陰柔的聲音，“你過來。”

    這聲音如此熟悉，但李公公感肯定著絕對不是平日里李明亮該有的聲音。但此時李公公根本不敢有半分忤逆，他趴在地上，手腳并用飛快地朝剛剛聲音的方向爬去。

    幾息的功夫，李公公便停在了李明亮的腳邊，他木木的也不敢開口詢問，就這樣靜靜伏在原地。

    半晌之后，只聽見頭頂傳來的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低沉，“把杯子撿起來?！?/br>
    “是?！?/br>
    聽到之時讓他撿杯子，李公公的心中霎時松了口氣。

    正當(dāng)他抬手想要撿起地上的一小片殘?jiān)畷r，一個黑色的靴子狠狠的落在了他的手背，將他的手心按在琉璃盞細(xì)碎的殘?jiān)嫌昧δ胲垺?/br>
    殷紅的鮮血，驀地沖李公公的掌心冒了出來，參雜著剛剛灑在地上的茶水，慢慢在地毯上暈染開來。

    李公公咬著牙不敢喊不聲。

    前幾月在他剛剛?cè)雽m之時，他當(dāng)時被分配到御書房澆花。有一日他也是瞧見一位公公當(dāng)時給魏公公奉茶，但是也是不小心灑在了魏公公的靴上，魏公公要求他將自己靴上灑上的茶水一一舔舐干凈。正當(dāng)那位公公伸出舌頭準(zhǔn)備舔的時候，魏公公一腳便踩在了他的頭上反復(fù)碾軋。當(dāng)時那位公公因?yàn)樘弁唇谐隽寺?，?dāng)即魏公公便從靴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將那位公公的舌頭割了去。

    自那日起，李公公便知道，在這宮里，無論遇上如何非人的折磨都只能受著，不要隨意喊一聲苦，一聲疼。

    正當(dāng)，李明亮靴子還踩在李公公的手背上時，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擋住朝陽刺過來的晃眼的光亮。

    “喲……臣恭迎皇上夜間巡查歸來?！?/br>
    說著李明亮撤掉了壓在李公公手背上的靴子，起身抻了抻身上長袍被坐出的褶皺，上前幾步立在蕭逸鴻身邊，微微俯身施禮。

    “如果不是李大人好心安排的保護(hù)朕的護(hù)衛(wèi)，興許朕還能早些個回來。”

    蕭逸鴻瞥了李明亮腳邊一眼，朝著李公公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退下之后，又閑庭信步走到了自己的床榻邊上，自顧自的脫了鞋襪，躺了上去。

    “朕準(zhǔn)備歇息了，李大人如有要事尋朕探討，也請三個時辰之后再來?！?/br>
    說完，蕭逸鴻不再搭理李明亮，合著衣側(cè)過身，用后背對著李明亮，不一會兒床榻邊就響起陣陣鼾聲。

    須臾過后，蕭逸鴻便聽見身后傳來重重的摔門聲，李明亮攜著剛剛駐守在殿內(nèi)的侍衛(wèi)們已匆匆離去。

    聽見門邊的響動之后，蕭逸鴻的鼾聲停止，他轉(zhuǎn)身平躺在床上，雙目睜大木然望著眼前用金線勾勒的龍紋和祥云。

    那日之后，一連多日，蕭逸鴻都以身體抱恙來拒絕上朝。

    剛開始的一兩日，陸續(xù)還有一些大臣前來探望，結(jié)果進(jìn)門之后發(fā)現(xiàn)蕭逸鴻身著白色透明紗衣，在寢宮之中與侍女們嬉戲追逐打鬧。

    都紛紛遮眼，慌忙退了出去。

    “皇上，怎會這般的荒yin……”

    沒過幾日，京城的坊間就開始流傳出，皇上荒yin無度，對黎民百姓置若罔聞。

    此時，寧星玥與齊彥帶著帷帽穿梭在京城的鬧市街巷之中。

    今日他們冒險出來，是因?yàn)辇R彥打聽到，在東大街的后街有一處宅院，其中窩藏著數(shù)十位大興的舊部，他們也派人去北國尋找寧星玥，希望能一起完成推翻大朔政權(quán)，復(fù)興大興的大計(jì)。

    東大街本就是京城最繁華的街市，這里來往的商販客人不計(jì)其數(shù)，齊彥生怕寧星玥此行暴露，將她小心翼翼的護(hù)在身后。

    他們與幾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擦肩而過時，隱約聽見他們交談的內(nèi)容——

    “聽說了嗎，皇帝終日沉迷于女色，甚至都已經(jīng)不愿打理朝政了！上頭的天都是這般得性，我看啊大朔今后的日子恐怕就難咯！”

    “哎，說起這個，我前些日子就聽我們家大人抱怨說，那位現(xiàn)在能有現(xiàn)在這般成就，就是命太好。早年間，有那位女主子給他撐腰，給他兵帶，給他官職，如今還不是一腳被他給踢了！”

    “可不是咋地，現(xiàn)在因?yàn)樗赣H之前為國為民積累了無數(shù)的口碑，大家將他推舉到了這個位置，他還是不是踏著先人的血，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惜，不知道珍惜啊！也不知他還能享受幾時咯！”

    “行了，自家關(guān)著門說說就得了，趕緊走，李大人還派我們?nèi)趟阉髂侨账映鰜淼降资侨フ伊苏l呢！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聽到那幾個錦衣衛(wèi)的閑言碎語，齊彥低著頭目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寧星玥。

    此時的寧星玥表情沒有任何的異樣，似是沒有聽見先前那幾人說的話一般，見齊彥看向自己，掀起帷帽上的一角，疑惑的問道：“是有何事？”

    齊彥搖了搖頭，收回自己探尋的目光，便重新抬起頭，繼續(xù)護(hù)著她朝小院的方向走去。

    第63章

    這次齊彥和寧星玥要去的小院表面看似就是一家尋常的人家。

    小院的周圍是用石墻圍成方方正正的四合院, 白墻青瓦，院中有一條青石板路的另一端連接這一口水井，院子中曬著日常要用的魚干與咸菜, 陣陣咸香飄入他們的鼻腔。

    齊彥走在前，他探頭從矮矮的圍墻向里瞧了片刻，發(fā)現(xiàn)這里看似只是一個尋常人家。

    恰巧此時, 院中嬉戲的小童疑惑的叫住了他。

    “先生，有何事？”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似尋常小童那般，稚氣天真, 反而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氣。

    齊彥上下打量著小童, 從懷中摸出些糖果, 置于掌心, 伸向小童的方向，笑盈盈地說：“我自南邊來，此前舊友告知他居住于此, 正好云游途徑此地，便想著來拜訪。”

    經(jīng)過剛剛齊彥的這番話，小童表情將信將疑，擺了擺手，“這里被我們爹娘買下了, 先生的朋友早已搬離此處，先生還是去別處尋罷?！?/br>
    齊彥本還想上前再找小童套話, 卻被院中回來的大人趕了去。

    兩人被趕之后沒有走太遠(yuǎn)，立在石墻的拐角處, 觀察著那座院子的動靜。

    “我聽說此前大興專門招了一群天生患有長不高的疾患之人, 秘密訓(xùn)練, 以被不時之需，先前那幾個小童或許就是那群人之中的。如此看來，我們的確是找對了地方，但現(xiàn)在我們要怎么才能進(jìn)去？”

    寧星玥說這話時，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似是看到了尋找舊部的希望。

    齊彥點(diǎn)點(diǎn)頭，雙目依舊不離那個院子，“他們有通關(guān)密語，先前只是去探探虛實(shí)，在我得到的消息之中，還提到說他們今晚天色暗下之后會有一場集會，既然確認(rèn)這里確實(shí)有異樣，現(xiàn)在我們先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待那時再來。”

    折返回客棧的路上，寧星玥和齊彥看到東大街人頭攢動，今日一沒有慶典，二也沒有聽說有何大事，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實(shí)在反常。

    但是很快齊彥便從他們整齊劃一的口號中聽出了端倪。

    “蕭逸鴻不配做大朔的皇帝！”

    “李明亮不配做大朔的國師！”

    齊彥和寧星玥站在人群的邊緣，隨口詢問了一位路過的大哥：“他們這是要去做什么嗎？”

    “大哥，你是外地來的嗎？近幾日京城關(guān)于皇上和國師的事情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皇上因?yàn)樵缒曦潙偃珖?，對自己生死不離的長公主始亂終棄，且自從坐上那個位置之后便終日沉迷女色，已經(jīng)連續(xù)多日未早朝了，他根本不配做皇上。”

    “而國公的罪行就更加離譜了，聽說他先前在蕭將軍身邊做副將的時候，就已經(jīng)行為不端，與北國私通，被發(fā)現(xiàn)之后濫殺無辜，被蕭將軍發(fā)現(xiàn)之后還死不悔改，保不齊他得不到利益之后，不會再次通敵叛國，那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又要遭受戰(zhàn)亂的苦難。”

    “現(xiàn)在的大朔在皇上和國公的領(lǐng)導(dǎo)下，民不聊生，大家的日子都過得苦哈哈的，如今想來還不如之前大興長公主和小皇帝在位時，那時雖然有旱災(zāi)，但那就是天災(zāi)也怨不得誰，反觀那時的長公主，為了難民在大殿上舌戰(zhàn)太傅，為難民爭取利益，是難得為民著想的主。”

    “所以現(xiàn)在大家準(zhǔn)備去皇宮門前集會示威，希望皇上能給個話，今后大朔到底要怎么做，如果實(shí)在不行，就換人！反正我們現(xiàn)在一無所有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現(xiàn)在這個朝不保夕的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說完那位大哥便跟這示威的人群匆匆朝著皇宮大門的方向繼續(xù)前行。

    齊彥與寧星玥對了個眼神，互相心領(lǐng)神會，跟著人流，去往皇宮。

    蕭逸鴻從出逃那日開始，天天都將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日日不去早朝，根據(jù)暗衛(wèi)的匯報(bào)，這幾日京城之中對于自己的這些行徑早已是民怨四起。

    看完暗衛(wèi)的消息字條之后，蕭逸鴻輕勾嘴角：

    “還不夠?！?/br>
    蕭逸鴻雙眸冷冰冰地盯著寢殿的門口。

    這幾日他在宮中肆意妄為，引得大臣和國民們對于他的行為紛紛不滿，順帶牽連出李明亮往昔在蕭家軍中做的一些齷齪之事。這些都是蕭逸鴻與齊彥的計(jì)劃之一，蕭逸鴻在宮中扮演昏庸無度的皇上，而齊彥召集人在各處散步蕭逸鴻與李明亮的謠言，人人口耳相傳，并尋了各處城中最知名的說書先生，將往昔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人流最大的茶館中大肆宣傳。

    他們做這些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引起民憤，讓大家的想要推翻皇帝和國公的情緒到達(dá)頂點(diǎn)。經(jīng)蕭逸鴻對過去的李明亮的了解，他本不是一個聰慧之人，如果遇到如此棘手之事，他必定會去尋幕后之人祈求幫助，這樣蕭逸鴻便能順藤摸瓜，揪出控制李明亮的幕后之人。

    可經(jīng)過蕭逸鴻這幾日暗衛(wèi)來報(bào)，他出來來宮中上朝，不曾去往別處，亦未在府中會見任何人。

    這一點(diǎn)著實(shí)令蕭逸鴻不解，難道此前自己的猜測出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