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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機外室上位記 第57節(jié)

    只見那人身披墨狐皮大氅,墨色的長發(fā)被雨水浸濕了大半,縱然渾身上下都籠著陰陰潮潮的雨濕氣,可齊衡玉仍是步伐穩(wěn)健,穩(wěn)重又清濯的身姿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曜目。

    紫雨喜出望外地高呼了一句:“世子爺。”

    這一聲把內(nèi)寢里的齊老太太也唬了一跳,忙翻身下榻走出了內(nèi)寢,正好瞧見走到門扉前的齊衡玉。

    闊別一月未見,他人瞧著比從前要清減兩分,也不知是不是熬夜趕路的緣故,俊逸的面容上很有幾分疲累。

    齊老太太一時便激動地上前迎向了齊衡玉,眼眶倏地一紅,出口的話音因歡喜而破了聲。

    “衡玉,你怎么回來了?”

    *

    齊衡玉在去江南的路上收到了錦靈遞來的飛鴿傳書。

    她說的言簡意賅,可卻把齊衡玉嚇出了個好歹來。

    一等他離開,杜丹蘿與胡氏兩人竟在太后的壽禮上動了手腳,意欲著置婉竹于死地,最后鄧嬤嬤以命相搏才換來了婉竹的平安。

    齊衡玉怎能不心驚rou跳?

    一是擔心婉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二是能感同身受地為婉竹而心痛。

    于婉竹而言,鄧嬤嬤早已不只是個伺候人的奴婢,而是與娘親同等分量的至親之人。

    他權(quán)衡再三,還是棄下了江南的差事。預備著先回齊國公府瞧一瞧婉竹的狀況,確保無虞后再趕赴江南。

    順帶著也要踐行他對杜丹蘿的承諾。

    他說過的,杜丹蘿怎么傷了婉竹,他也會怎么報復回去。

    齊衡玉悄悄地潛入了朱鎏堂,想齊老太太說明了緣由后還順帶聽聞了二房內(nèi)發(fā)生的亂事,他只說:“都是胡氏活該?!?/br>
    卻不曾把這些事往婉竹身上想過。

    婉竹是這般柔順心善、乖巧可欺的女子,這才會讓他如此牽腸掛肚,怎么也不放心不下她。

    齊衡玉辭別了齊老太太后,便馬不停蹄地趕去了碧桐院。

    如今夜已深了,各房各院都熄了燈火,碧桐院也不例外。

    齊衡玉緩緩推開了院門,便見西邊的下人寮房處還點著一盞燭火,正屋也有些微弱的燭火。

    他心下一驚,奇怪著婉竹怎么這個時候還沒有安寢?

    他從寮房處走向正屋,正巧瞧見里頭端坐著的金玉,兩人四目相對之后,金玉的目光也是震驚不已。

    齊衡玉不想在閑雜人等身上浪費功夫,便也沒有與金玉說話,一徑往正屋里走去。

    而追出寮房的金玉也只能趁著黑黝黝的夜色覷見齊衡玉挺闊的背影,齊衡玉的突然出現(xiàn)實在是出乎意料,她或許應該出聲給婉竹提個醒,可金玉思索再三卻還是住了嘴。

    正屋里如今正由容碧和蘆秀伺候著,她這個被姨娘“厭棄”了的丫鬟跑去湊什么熱鬧呢?

    如此想著,金玉便闔上了寮房的門,索性不管不顧了起來。

    而此時的齊衡玉已走到了正屋之外,許久未見,他心中堆滿了對婉竹的思念,也正是這瀲滟而起的情緒讓他在一夕之間生出了些近鄉(xiāng)情怯的心思。

    當他把手覆上屋門之后,正巧聽見里屋傳出了些動靜。

    好似是容碧和蘆秀的說話之聲。

    “二太太落到如今這等慘狀也是咎由自取,況且姨娘只是隨便耍個手段,二房便亂成了這樣,可見平日里的二房也是積憂已久?!?/br>
    “要我說,姨娘還是太心慈手軟了一些。若換了我,總要讓二太太賠命才肯罷休?!?/br>
    作者有話說:

    齊衡玉還是會偷偷溜回江南。

    這是齊狗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女主的真面目。

    第55章 一更 “他相信她。”

    一刻鐘前。

    窗外轟鳴般的雷聲炸開在天際, 驚醒了本就淺眠的婉竹。

    她不過扯了扯蓋在身上的錦被,坐在床尾的容碧便睜開了眼,先問婉竹:“姨娘可是要喝水?”

    羅漢榻上躺著的蘆秀也機靈地起了身, 給婉竹泡了杯熱茶, 并道:“姨娘這幾夜總是睡不好, 可要去請魯太醫(yī)來瞧一瞧?”

    婉竹飲了一杯熱茶下肚, 才覺得通體冰寒的身子多了兩分俗世見的暖意,被容碧和蘆秀團團簇擁著,心口處空落落的寂寥之感也得以紓解了不少。

    “無妨,只是我又夢到了鄧嬤嬤。”

    婉竹苦澀地一笑, 那雙秋水似的明眸隱于影影綽綽的燭火之中, 注視著人時總讓人的心不由地沉靜了下來。

    自那日之后,她幾乎每夜都會夢到鄧嬤嬤,在夢里她是如此的溫柔和藹,每每觸及她的音容笑貌總會讓婉竹泛起鉆心般的痛意。

    “姨娘也不要總是這么自苦。鄧嬤嬤她也盼著您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地度日, 將來生下個健健康康的小少爺,這后半輩子就有了指望。”容碧苦勸道。

    長夜漫漫, 容碧如鶯似啼般的嗓音徐徐地飄入了婉竹的耳畔,她自然知曉這些丫鬟們都是為了她好,她如今最要緊的就是看顧著肚子里的孩子。

    可人非草木, 如何能克制著心里的哀傷?

    “扶我起來吧, 我給嬤嬤上柱香?!?/br>
    婉竹話音清淡如風, 輕渺的仿佛幾縷抓也抓不住的青煙, 可饒是如此, 容碧和蘆秀卻是不敢違拗婉竹的吩咐, 縱然有滿心滿語的話想勸, 也只能將她從床榻里攙扶了起來。

    婉竹跪在蒲團前虔誠地給鄧嬤嬤上香, 一跪就是近半個時辰,兩個丫鬟也從一開始緊繃著的嚴肅樣子成了后來相互倚靠著說閑話的模樣。

    外間雷聲大作,碧桐院各處的門房也已落了鑰,本以為這些親昵的話語不會被旁人聽去,誰曾想冒著雨趕來的齊衡玉便站在一門之隔的廊道上。

    他把容碧和蘆秀的體己話聽了個清清楚楚,臉上的神色隱晦不明,好似比天邊連綿的暴雨更沉郁幾分。

    齊衡玉在廊道上立了近一刻鐘,心口的那一腔喜悅緩緩地變冷變涼,最后再是鉆入骨髓里的疑惑與不信。

    終于,他推開了屋門。

    恰在婉竹從蒲團上起身時,他也踩著迷蒙的夜色闖進了碧桐院的正屋,兩個丫鬟們俱都驚嚇得失了神,婉竹也不可置信地望著來人。

    此刻的齊衡玉黑發(fā)濕透了大半,罩在外頭的墨狐皮大氅也因這層層疊疊的雨濕氣而蓋上了一層冷凝,配上他一絲笑影都無的漠然神色,足以讓人生出幾分懼怕之意。

    可婉竹卻只是這樣靜靜地注視著他,燭火昏黃,她朝著齊衡玉所立的方向走近了兩步,這時天邊的一道響雷落下,轟鳴般的雷聲也阻擋不了她走向齊衡玉的步伐。

    漸漸地,兩人之間只隔了咫尺的距離。離得這么近,齊衡玉才看清楚了婉竹格外清瘦的樣貌。

    闊別一日不見,她比上一回還要瘦弱幾分,可見是鄧嬤嬤的死讓她萬分難過,人也不由得清減了兩分。

    只是這么一眼,齊衡玉心中橫亙著的那些不適與懷疑便霎時消弭了大半,皆被漫上來的疼惜與不舍掩蓋了過去。

    而婉竹望著齊衡玉半晌無話,明眸里卻掠過些婆娑的淚意,若不是夜色太深,淚珠便要不可自抑地往下落去。

    她不知曉本該在江南辦差事的齊衡玉為何會出現(xiàn)在她的碧桐院里,可她能揣摩明白的便是——若那日齊衡玉在她身邊,鄧嬤嬤興許就不會死。

    只是這樣想一想,她便再難克制著心中翻江倒海般涌上來的淚意,不等齊衡玉開口,她便先一步紅了眼眶,眸中瀲滟起洶涌的水霧來。

    許是太過委屈的緣故,這眼淚一旦奪眶而出,便有了收不住的態(tài)勢。

    而她的眼淚也擊垮了齊衡玉心中所有的異樣情緒。

    他適時地忘卻了容碧和蘆秀話里的深意,也不去想婉竹和胡氏之間發(fā)生過的事,他甚至給婉竹尋到了完美的理由。

    她是被迫反擊,或是有身邊的丫鬟在為她出謀劃策。

    或許容碧所說的“耍個手段”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婉竹是被逼到了絕路,才會奮起反擊。

    他不敢懷疑婉竹,而是該體恤憐惜她的遭遇才是。

    是了。

    就是這樣。

    頃刻間,齊衡玉便放下了心口的枷鎖,上前一步將婉竹緊緊地摟進了懷中,只見齊衡玉輕嗅著婉竹的青絲,低沉清冽的嗓音里有說不出的眷戀。

    “我一收到了錦靈的飛鴿傳書,就趕回了京城。”

    在掉馬回頭的那一刻,齊衡玉才清晰地認識到,他對婉竹并不只是心悅而已。

    婉竹伏在齊衡玉的肩窩處,淚水仿佛泛濫的洪水一般怎么也不停不下來,她哭的越動情,齊衡玉的心便愈發(fā)軟成了一灘春水。

    他的溫言勸語總算是漸漸地止住了婉竹的哭聲,只見她揚起了那雙紅腫的如爛桃兒般的眸子,無措又依戀地望向齊衡玉,哽咽著問:“那爺在江南的差事怎么辦?”

    能怎么辦?

    等他處理好了杜丹蘿,便會馬不停蹄地趕回江南。

    容碧和蘆秀乖覺地去燒了熱水來,將浸得燙燙的軟帕遞到了婉竹手里,婉竹接過后便替齊衡玉擦拭起了鬢發(fā)間的雨珠。

    她動作輕柔,掂了掂腳才夠到了齊衡玉的額角,袖袋里的馨雅淡香絲絲縷縷般飄入齊衡玉的鼻間,他倏地攥住了婉竹那潔白如瑩的皓腕,凝望著她專注而又真摯的神色,問道:“你…………”

    婉竹陡然停下了動作,水凌凌的眸光落到齊衡玉身上,好似是在等著他的下文。

    可不知齊衡玉為何把肚子里的疑惑放在喉嚨口磨了好幾遭,還是婉竹純澈的仿佛一汪清潭的眸光下把話咽了回去。

    他上前替婉竹攏了攏鬢邊的碎發(fā),只說:“太晚了,該安寢了?!?/br>
    雷雨聲裹著呼嘯而來的驚風把支摘窗的窗欞吹得吱吱作響,屋內(nèi)的燭火還是點著明暗不定的兩盞,齊衡玉便趁著這樣朦朦朧朧的昏光,藏起了心中的一切情緒。

    *

    整個齊國公府內(nèi),除了齊老太太、李氏和婉竹以外便沒有人知曉齊衡玉回京一事。

    尤其是杜丹蘿,自那日沒有借著百壽圖將婉竹害死后,她便日日待在松柏院里,靜等著下一回的機會。

    白日里她依舊與詩書為伴,偶爾聽杜嬤嬤說起杜嫣丹成婚后如何侍奉婆母、與妯娌和小姑子們周旋的事跡,那顆被酸澀填滿的心就仿佛得到了些釋放。

    “她縱然再會吟詩作對,被父親夸贊若是個男兒身便是文曲星下凡又如何?才女的名頭被我奪去,婚事也只能撿我指縫里剩下來的。”杜丹蘿笑著說道。

    杜嬤嬤正在替杜丹蘿挑明早要服用的燕窩,這也是個細致的活計,杜嬤嬤卻甘之如飴地做了十來年,身邊的丫鬟們都插不上手。

    “夫人自小就不愛吟詩,如今嫁了人,倒是時常抱著詩集不放了?!倍艐邒呷绱苏f道。

    本是一句玩笑話,可卻無意間戳到了杜丹蘿心中的傷疤,她擱下了手里的詩集,百無聊賴地望了一眼空蕩蕩的松柏院,慨嘆似地說:“若當初沒有那一首驚才絕艷的《桃花吟》,齊衡玉還會登遼恩公府來求娶我嗎?”

    這話杜嬤嬤卻是答不上來,伺候在杜丹蘿身側(cè)的其余丫鬟們也是三緘其口,半句話也不敢說。

    旁人都不敢言語,倒是杜丹蘿自個兒調(diào)侃起了自個兒,只見她苦笑一聲,頭上的朱釵也因這細微的動作而鈴鐺作響,“應是不會吧,說不定還是五meimei嫁進齊國公府更好些,齊衡玉仰慕她的才華,必會好好待她?!?/br>
    這話可把杜嬤嬤驚得把手里的銀匙都丟了開來,只見她憂愁滿面地走到杜丹蘿身邊,放緩了語氣道:“夫人怎么又說這樣的喪氣話?您和世子爺是陛下朱筆御賜的婚事,和五姑奶奶有什么關(guān)系?如今世子爺一時被狐媚子迷住了眼,待日子久了,總能回轉(zhuǎn)過來?!?/br>
    話音一落,杜丹蘿便不由自主地憶起了遠在江南的齊衡玉,她略算了算時候,如今齊衡玉應是已行至江南邊陲小鎮(zhèn),也不知此時他是在念著齊國公府里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