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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機外室上位記 第74節(jié)

    婉竹坐在支摘窗后的臨床大炕上細瞧著庭院里如一對壁人般立著的靜雙和容碧,回身對關(guān)嬤嬤莞爾一笑道:“也不能因為我的緣故耽誤了她們的婚事, 一會兒嬤嬤你私底下問一問容碧和碧白,若是她們倆都愿意, 下月里就把她們的婚事辦了?!?/br>
    關(guān)嬤嬤笑瞇了眼,只道:“哪兒有不愿意的道理,靜雙和落英都是家生子, 還是爺身邊最受器重的小廝。咱們府里多少丫鬟想和他們結(jié)親, 若不是姨娘發(fā)了話, 哪里輪得到容碧和碧白?”

    婉竹倒不是個愛攬功的人, 且她心底對容碧和碧白兩個丫鬟多有歉疚。

    補償她們一樁可靠的婚事, 似乎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當(dāng)日夜里, 關(guān)嬤嬤便悄悄地把容碧和碧白兩個丫鬟喚去了耳房, 瞧著四下無人, 把婉竹的意思透露給了她們。

    容碧臊紅了臉不答話,碧白也是扭扭捏捏地僵在了原地。

    關(guān)嬤嬤體恤她們這等小姑娘臉皮比較薄,便也溫聲勸道:“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你們可要想清楚才好?!?/br>
    說著,她便做出了一副佯裝要離開耳房的模樣,可把容碧嚇了個夠嗆,也顧不上心中的羞赧,便一把攥住了關(guān)嬤嬤的衣袖。

    “嬤嬤。”

    如鶯似啼般的甜潤嗓音里藏著說不盡的羞意。

    關(guān)嬤嬤也不忍心再逗弄這兩人,便道:“若你們點了頭,婚事便定在下月里,你們忠心耿耿地伺候姨娘,姨娘也不會虧待了你們?nèi)ァ!?/br>
    容碧和碧白羞羞赧赧地應(yīng)了。

    兩日之后,整個碧桐院乃至齊國公府都知曉了這兩樁婚事,有些婆子與碧桐院交好,只在暗地里羨慕了一回。

    只是另一些與碧桐院不對盤的婆子說的話也就要難聽許多。

    幸而婉竹心境開闊,也不把這等酸言酸語放在心上。

    她給容碧和碧白一人備下了兩百兩的嫁妝,并一套赤金頭面,出嫁時還從她帳目里勻出了一百兩銀子,cao辦了六桌席面,就擺在碧桐院內(nèi)。

    即便是齊老太太身邊的朱紫出嫁,也不曾有過這樣的體面。

    眼瞧著婉竹對貼身伺候的丫鬟如此厚待,旁的院子里的丫鬟心中難免也有幾分艷羨,而尚未定下歸宿的蘆秀、碧珠、碧荷等人更是莽足了勁伺候婉竹。

    齊衡玉也聽聞了些風(fēng)聲,他料理完外頭的事務(wù)后,罩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披風(fēng),揚揚颯颯地走了過來。

    一進正屋,他便笑著揶揄婉竹道:“聽說咱們齊國公府里出了個侯恂1?!?/br>
    婉竹聽得他的說笑聲后,便放下了手里的針線活計,佯怒般瞪了齊衡玉一眼,只說:“爺就會拿我尋開心。”

    齊衡玉連忙向婉竹解釋侯恂是何許人也,他原是想引據(jù)典義地夸贊婉竹一番,轉(zhuǎn)眼想到婉竹并不精通于古籍經(jīng)義,霎時便掠過這話頭道:“方才我去母親院子里請安,她與我說滿府的下人們都在議論你的碧桐院,我本以為又出了什么事,誰曾想竟是為了容碧和碧白出嫁一事?!?/br>
    有人艷羨、有人眼紅。閑言碎語總是不絕于耳。

    齊國公府是傳承百年的世家豪族沒有錯,因府里的主子都愛惜顏面,本也不會肆意打罵手底下的丫鬟和婆子,可即便再體恤下人,卻也不會和婉竹一樣掏心掏肺珍視自己身邊的丫鬟。

    齊衡玉明白,這是婉竹并不把丫鬟們當(dāng)成低人一等的下人的緣故。

    單說為容碧和碧白謀劃婚事一事,婉竹也在背地里與齊衡玉商議過好幾回,總是要確保靜雙和落英會在婚后妥善珍愛容、碧兩個丫鬟,才肯松口把她們嫁出去。

    齊衡玉既欣慰于婉竹的仁善,又生怕她手底下的丫鬟們會被她寵的肆無忌憚,乃至于奴大欺主。

    是以他便親自解下了披風(fēng),一徑坐到了羅漢榻上,一雙冷厲的眸子掃過屋內(nèi)所有伺候著的丫鬟們,并道:“姨娘待你們好,你們也要警醒著些當(dāng)差,可不許辜負(fù)了她對你們的一片真心。”

    一番敲打讓容碧等人悻悻然地跪倒在了地上,內(nèi)寢搖床里正在玩著撥浪鼓的如清也轉(zhuǎn)起了圓滾滾的大眼睛,朝著齊衡玉手舞足蹈地笑了起來。

    婉竹剜一眼齊衡玉,又讓唐嬤嬤把如清從搖床里抱了起來,并頗為幽怨地說道:“如清也不知是像誰,一見丫鬟們跪倒一片便高興的不得了?!?/br>
    為此,她還狠下心數(shù)落過如清幾遭,可偏偏她這女兒生了副七竅玲瓏的心腸,每回她板下臉時,她都會在第一時間扯開嗓子嚎啕大哭,哭的婉竹心腸綿軟一片。

    如今她還未滿一周歲,混世魔王的性子已漸漸地顯露出來。

    婉竹憂愁不已,私底下與關(guān)嬤嬤商論了幾回,只道:“如清本就是庶女,若是性子再刁蠻任性幾分,將來只怕不好尋親事?!?/br>
    關(guān)嬤嬤卻滿不在意地一笑:“姨娘快別這般cao心了,且不說咱們小姐年歲尚小,性子如何還瞧不出來。單說她是世子爺頭一個女兒,這婚事便不會差?!?/br>
    今日婉竹又不可自抑地流露出幾分慈母的愁心來,可齊衡玉卻渾不在意地說:“她是你我的掌上明珠,將來只有人來捧著她的道理,即便她性子跳脫幾分,也無傷大雅?!?/br>
    齊衡玉只有如清這一個女兒,自然視她如珠如寶,在她尚未滿周歲的時候,便已經(jīng)與康平王說好了兒女親事。

    婉竹也知齊衡玉有這樣的打算,康平王的獨子自是金尊玉貴的人物,若論身份地位她再沒有不滿意的地方,就怕康平王妃是個不好相與的人。

    “孩子還小呢。總要等她及笄之后,讓她自己點頭才是?!蓖裰袢绱苏f著,齊衡玉也欣然應(yīng)允下來。

    夜幕漸深,兩人閑話一陣后也上榻安歇,臨睡前齊衡玉狀似無意地提起了杜丹蘿,并道:“她這兩日一直住在公主府。我打發(fā)人去請了她三回,她都不肯回來?!?/br>
    和離一事正在有條不紊地推進,遼恩公府樹倒猢猻散,再沒有人能做杜丹蘿的倚仗。

    齊衡玉連一日都不想再拖延下去,為了讓杜丹蘿松口應(yīng)下和離一事,甚至不惜開出了豐厚的條件,用于遣散和離的這些銀子,定能保下杜丹蘿后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只是他開出的條件越誘.人,杜丹蘿的心就愈發(fā)苦澀。

    她娘家遭劫,身為夫君的齊衡玉不但沒有相幫,反而還在她最脆弱、最艱難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提出了要與她和離。

    她躲去公主府一是為了勸解瘋魔了般的杜鳳鳴,二也是為了避一避齊衡玉和離的迫求。

    寂寂深夜里,杜丹蘿蒼白著臉陪坐在蓮花紋樣的貴妃榻里,身旁的段嬤嬤寸步不離地陪著她,覷見她冷凝中染著憂愁的面容,便道:“世子爺已被夫人您勸下來了,陛下也松了口,總算是許了國公爺?shù)氖追龉谆鼐??!?/br>
    杜丹蘿卻是對影自憐,無端地便落下兩行清淚,整個人被郁然的苦喪浸潤的只剩幾分喘息的氣力。

    “人死了,這些身后名都是虛的?!?/br>
    一月前仍雄姿英發(fā)的爹爹如今卻成了一股冰冷的尸首,她也從云端之上的貴女淪落成了罪臣之女。

    眼瞧著杜丹蘿心緒委頓,段嬤嬤便也識趣地止住了話頭,只給身后的月華使了個眼色。

    半刻鐘后,盛裝華服的錦犽公主趕來了杜丹蘿所在的院子里,她私心里雖不甚喜愛杜丹蘿過于清高的性子,可一進屋瞧見她單薄又瘦弱的身軀,心腸也驀地一軟。

    她說了好些話來安慰杜丹蘿,可杜丹蘿卻連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只愣愣地謝過了錦犽公主的好意。

    錦犽公主見狀心里也悶悶的使不上來勁,到底是舍不得杜丹蘿再自苦耗神下去,便道:“meimei不該在這里傷心難過才是。本宮若是你,總要使盡所有的手段讓暗害本宮家人的人付出代價來才是?!?/br>
    話音甫落,杜丹蘿猛地抬起頭,恰好撞進錦犽公主浸著灼燙熱意的眸子里,她一時拿不準(zhǔn)錦犽公主話里的深意,便愣在原地未曾答話。

    只是她不回應(yīng),錦犽公主卻不想放過她,只苦澀般的一笑道:“你哥哥早已弄清楚了陷害遼恩公府的幕后黑手,只是怕你受不住,才不肯告訴你?!?/br>
    她的話點到為止,內(nèi)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杜丹蘿心跳如擂,一道凌厲的眸光便緊緊追隨著錦犽公主,待理清楚了自己如潮般的思緒后,便問她:“是誰害了爹爹,害了我們遼恩公府?”

    她心里分明知曉答案,只是臨到此刻還是不敢相信那人會這般無情無義。齊國公府與遼恩公府乃是世代的姻親,說句同氣連枝也不為過,他為何要置爹爹于死地?

    難道只是為了要與她和離?

    他當(dāng)真厭惡她到這個地步嗎?

    淚珠如雨便落下,幾乎模糊了杜丹蘿眼前的視線。

    而錦犽公主也嘆息著對她說:“自公爹貪污一事鬧出來以后,齊國公府便飛快地撇清了與我們的干系,也將舊日里一齊經(jīng)手的營生壯士斷腕般砍了下來,如此果決不像是一朝一夕的謀算?!?/br>
    “你哥哥早就起了疑,使了多方門路去探查,最后借著本宮的名義求到了御前總管跟前,那沒根的人精不肯把話說明白,卻也向你哥哥透露了些消息?!?/br>
    錦犽公主頓覺心口苦澀一片,她本是金枝玉葉,所嫁之人也是世家大族傳襲爵位的世子爺,可一夕之內(nèi)公爹倒臺身死,遼恩公府被闔族抄家,她在旁的公主跟前也再也硬氣不起來。

    她心里既惱恨又憋悶,如今知曉了造成這一切后果的幕后黑手就是齊衡玉,便也索性把所有仇怨都歸咎在了他一人身上。

    錦犽公主曾與齊衡玉議過親,只是后來因一些原因而不了了之。時過境遷,她也為杜鳳鳴生下了一兒一女,那些舊日里的淵源她早已拋到了九霄云外去。

    只是齊衡玉的所作所為實實在在地觸犯了她的利益,若是不讓他付出些代價,實在是難解錦犽公主的心頭之恨。

    “本宮也與你哥哥商議過此事,雖不知齊衡玉這樣做的理由是什么,可他著實是狼心狗肺、無情無義,meimei你與其在這兒顧影自憐,倒不如咬著牙讓他付出些代價來?!?/br>
    此時的杜丹蘿已然淚流滿面,這一個月里她生不如死,飽受折磨,這顆四分五裂的心就似被人攥緊了一般苦痛不已。

    她怨過自己的命,怨過陛下的薄冷無情,甚至還起了怨懟爹爹為何要貪污的念頭。

    只是她從沒有想過,會是齊衡玉親手遞上了捅向她的刀子。

    杜丹蘿無法接受,情緒已然臨近崩潰的界點,錦犽公主見此也點到為止,不再逼迫著杜丹蘿接受這樣殘酷的現(xiàn)實。

    *

    七日之后,齊老太太發(fā)了話,讓秦嬤嬤領(lǐng)著幾個有體面的婆子去公主府把杜丹蘿迎回家。

    若是杜丹蘿還要借故不回來,便索性一輩子都不要回齊國公府了。

    杜丹蘿見狀也不敢再拖延,得了秦嬤嬤幾句好話后便悻悻然地回了家中。

    她照例去朱鎏堂給齊老太太請安,素白消瘦的面龐里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前段時日黯淡無光的眸子里也染上了熠熠的光彩。

    齊老太太冷著臉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太師椅里,覷了眼下首判若兩人的杜丹蘿,也懶得再與她多費口舌,并道:“你還是我們齊家婦,總是住在公主府算怎么回事?你若是想長久以往地住在公主府里,索性應(yīng)下和衡玉和離一事,我也不去管你?!?/br>
    杜丹蘿彎下膝蓋,朝齊老太太低頭認(rèn)了錯,心里卻在嗤笑著這老虔婆翻臉不認(rèn)人的本事越來越精進了一些。

    從前遼恩公府未曾倒臺時,即便齊老太太對杜丹蘿再有不滿,也絕然不會當(dāng)著丫鬟婆子的面說出這樣難聽的話語來。

    杜丹蘿被迫向齊老太太低頭認(rèn)錯,只是脊骨卻倔的筆挺,整個人也不再似前段時日那般陰郁難平,而是蟄伏已久、蓄勢待發(fā)的虎豹一般,只等著她狩獵的時機。

    如今齊老太太也不把她這個失了母家的孫媳放在眼里,隨意數(shù)落了幾句后便把她攆回了松柏院里。

    *

    而此時的碧桐院卻是一派觥籌交錯、言笑晏晏的景象。

    翌日便是容碧和碧白一齊出嫁的日子,婉竹讓婆子們關(guān)好門窗,在碧桐院里擺了六桌席面,供丫鬟和婆子們好生享樂一番。

    李氏聽聞此事后也讓朱嬤嬤來碧桐院湊了個熱鬧,并讓大廚房蒸了一道茄絲細面和金泥棗糕,并一壺溫好了的女兒紅,一齊送來了碧桐院。

    齊衡玉得知碧桐院里開了席,便索性宿在了外書房習(xí)字,待到夜色入戶的時候才趕回了碧桐院。

    今夜唐嬤嬤也飲了不少酒,被小丫鬟扶著去了寮房睡下。如清便宿在了婉竹榻上,小小的人兒卻張大了手腳霸占了婉竹身旁的位置。

    姍姍來遲的齊衡玉戳了戳女兒渾圓的臉頰,似抱怨似無奈地說:“咱們的春宵就折在這小家伙的手里了?!?/br>
    婉竹剜了齊衡玉一眼,赧然地說道:“她難得和我們睡在一塊兒,爺怎么還嫌棄起女兒來了?!?/br>
    齊衡玉哪里是嫌棄如清,只是因婉竹的一顆心都安在如清身上,他難免心生幾分嫉妒而已。

    因怕再說下去會惹得婉竹不喜,他干脆上榻安歇,不再多言一句。

    *

    遼恩公府的事告一段落。

    杜丹蘿在齊國公府內(nèi)過起了隱居般的日子,除了她身邊的段嬤嬤還時不時地去大廚房領(lǐng)膳食以外,滿府內(nèi)再也瞧不見松柏院內(nèi)的伺候之人。

    婉竹心里覺得怪異,總是有一種風(fēng)雨欲來的不安之感。只是手邊也尋不到一星半點的證據(jù),便也只能撂下不提。

    齊衡玉辦好了遼恩公府的這一樁差事,陛下龍顏大悅,私下里賞了他好些金銀財寶,并許諾要在年末擢升他一級。

    只是他大義滅親的舉措瞞不過京城眾人的慧眼,不少人在背地里議論齊衡玉的冷心冷情,并用這事攻訐著齊國公府未來的處境。

    “今日陛下能以雷霆手段鏟除了遼恩公府,哪知明日會不會輪到齊國公府?”

    “什么貪污、什么罪名,全靠陛下的心意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