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跪了一息，便拿捏住了齊衡玉對她的憐惜和不舍。

    由此可見，齊衡玉對她的喜愛分毫未減。

    她還是能把齊衡玉的心牢牢攥在手里。

    第88章 二合一 婉竹難產(chǎn)。

    齊衡玉一股腦兒地將婉竹抱進(jìn)了外書房, 吩咐了靜雙去請?zhí)t(yī)，又讓丫鬟們?nèi)×藷崴椭罅藚珌怼?/br>
    一時間書房內(nèi)忙的兵荒馬亂，讓性子懶散的康平王都生出了幾分急切之感。

    他這個外男不好與婉竹同處一室, 瞧見齊衡玉緊盯著婉竹不肯挪放的目光, 便知他這位好友今日是沒有空閑陪他下棋了。

    康平王識趣地尋了個由頭離開了齊國公府, 一回府便遇上了自己的胞妹清竹縣主。

    空蕩蕩的庭院里左右無人, 只有遍身綾羅的清竹縣主挺立其中，一眼覷見了乘興而來的康平王，便拿軟帕壓了壓眼睛，哀怨婉轉(zhuǎn)地喚了一句：“哥哥?！?/br>
    康平王真是怕了自己的這位胞妹, 想裝聾作啞卻又被清竹縣主堵了個正著, 只能哀嘆一聲道：“你的婚事由陛下做主，你就是喊破了頭也沒用啊?！?/br>
    清竹縣主愛戀齊衡玉，一門心思只想著早日嫁去齊國公府做齊衡玉的續(xù)弦，情.愛當(dāng)頭, 連太子妃這般至高無上的殊榮也不愿要了。

    康平王搖了搖頭，覷見胞妹淚意漣漣的美眸, 氣惱裹挾著無奈，一點(diǎn)點(diǎn)地漫上心頭。

    “都是母后太寵著了你了，縱出了你這一身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你別忘了, 陛下是天子, 太子更是未來的天子, 你敢抗旨不尊, 是想讓我們整個康平王給你陪葬嗎？”

    康平王板著臉數(shù)落了胞妹一通, 卻見天不怕地不怕的清竹縣主根本沒把他的這番話聽進(jìn)耳中, 反倒是陷入了更為深切的執(zhí)拗之中。

    “為何人人都能喜歡齊小公爺, 偏偏我不可以。哥哥與齊小公爺也是至交好友, 怎么就不愿意為我美言幾句？”清竹縣主多年情.潮難解，一時難以克制自己的情緒，竟當(dāng)著所有仆婦小廝的面滾下淚來。

    堂堂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金枝玉葉，動不動將愛戀一個男子掛在嘴上不說，更是罔顧皇家的顏面，將自己的未來夫婿太子視若敝帚。

    縱然康平王憐惜唯一的胞妹，此刻卻也不得不改換上了一副肅正的面容，不由分說地便打斷了清竹縣主的瘋言瘋語。

    “夠了?！?/br>
    素來風(fēng)流不羈的康平王罕見地露出了幾分殺伐果決，他蓄著怒意的眸子緊盯著清竹縣主不放，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若是在這樣瘋瘋癲癲下去，別怪哥哥我翻臉無情?！?/br>
    清竹縣主被康平王冷厲的態(tài)度嚇了一跳，尚在怔愣之時，便見康平王已俯身在她耳畔說道：“別忘了你我的母妃是如何死的，你再這樣鬧下去，早晚也會和母妃一樣?！?/br>
    這話將清竹縣主砸懵在了原地，好半晌才攏回了思緒，只是此刻康平王已背手走遠(yuǎn)，好似是不愿意再與她這個meimei多費(fèi)什么口舌一般。

    清竹縣主這才憶起自己死了許多年的母妃，當(dāng)初不過是太后跟前說錯了幾句話，便明里暗里被后宮的人磋磨了起來。

    母妃生性膽小，被嚇得郁結(jié)于心，掙扎了半年后便撒手人寰。

    此后的太后或許是心存愧疚，又或許是為了堵住外頭的悠悠之口，將康平王和清竹縣主記在了她的名下，榮華權(quán)勢毫不吝嗇地賞賜了下來。

    或許是這些年活的太順風(fēng)順?biāo)屒逯窨h主忘了她孤獨(dú)慘死的母妃，忘了那九天宮闕里的貴人是何等冷硬無情的心性。

    她仰頭凝望著璨然的天色，到底是把眼中的淚意咽了下去，轉(zhuǎn)眼間便對身邊的丫鬟們說：“好了，扶我回院子里休息吧。”

    *

    送走了康平王后，齊衡玉枯坐在玫瑰紋扶手椅里，與神色不算舒朗的婉竹大眼瞪著小眼。

    魯太醫(yī)今日在宮內(nèi)當(dāng)值，來看診的是他近段時日新收的小學(xué)徒，他踩著日光而來，身形顯得極為瘦弱，走進(jìn)外書房時無意瞥見了婉竹的清柔芳姿，眸中掠過一抹驚艷。

    如此細(xì)枝末節(jié)的動作，卻還是被齊衡玉納進(jìn)了眼底，他蹙著眉審視著這位稚嫩的新太醫(yī)，臉色已顯得格外黑沉。

    “去抬插屏來。”他的冷聲吩咐打斷了那小太醫(yī)的思緒，也讓廊道上候著的靜雙與落英不自覺的地抖了抖身子。

    魯太醫(yī)時常為婉姨娘看診，起先還要隔著軟帕和插屏看診，后來卻是摒棄了男女大防，撤走了插屏和軟帕。

    如今這位面生的小太醫(yī)來為婉姨娘看診，又不知怎么觸怒了齊衡玉，竟是要小廝們把插屏都抬了出來。

    苦等了一刻鐘之后，那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太醫(yī)才頂著齊衡玉灼灼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替婉竹把了脈。

    好在婉竹的脈象一切康健，只需她放平心態(tài)，切勿再勞神憂思，這一胎便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下來。

    齊衡玉賞了小太醫(yī)些銀子，待他寫下藥方后便讓靜雙領(lǐng)他出了齊國公府。

    跨出齊國公府的門檻時，那位小太醫(yī)才敢拿起衣袖擦拭了自己額角的細(xì)汗，回身朝靜雙行了個禮道：“多謝?！?/br>
    靜雙不免覺得有幾分好笑，便揶揄他道：“你可比你師父膽小多了，我們世子爺又不會吃人。”

    那小太醫(yī)卻是一個勁地?fù)u頭，腦海里回憶著方才齊衡玉瞪向他的狠厲目光，霎時連什么話都不肯說了，提著藥箱便鉆上了回府的馬車。

    *

    而外書房里的齊衡玉與婉竹卻還在無聲的對峙。

    丫鬟們走到耳房去為婉竹熬藥，落英則裝聾作啞地走到了廊角，生怕會擾了一墻之隔內(nèi)主子們的安靜。

    婉竹坐在鋪著厚厚軟墊的躺椅上，身前的四角青銅鼎里正拂起縷縷煙裊，淡雅的茉莉花香，不嗆鼻也不濃艷，最適宜讓孕中之人安神。

    她甚少來外書房尋齊衡玉，可如今仔細(xì)地環(huán)顧一番，卻覺得這書房里角角落落里透著些她和如清的痕跡。

    譬如說翹頭案上擺著的那一副歪歪扭扭的字畫，便是上一回如清在蓮心院的方桌上亂涂亂畫寫下來的，本是孩童率真心性，誰曾想會被齊衡玉裱成字畫。

    再就是博古架上的繡球和雙陸棋，內(nèi)室里還擺著一套嶄新的葉子牌——上一回齊衡玉非要陪著婉竹玩雙陸和葉子牌，結(jié)果被丫鬟們殺了個片甲不留，鬧出了好些笑話，他便偷偷在外書房里苦練技術(shù)。

    婉竹將這點(diǎn)細(xì)小的痕跡盡收眼底，這段時日堵在心口的郁結(jié)好似也如眼瞧煙煙裊裊的青煙一般消散淡去。

    不論別的，齊衡玉比這世上大多的男子都要顧念情.誼，如清有這樣的爹爹，也不必?fù)?dān)心將來出嫁后受婆家欺負(fù)。

    她含笑望向齊衡玉，將他面如冠玉的臉龐納進(jìn)眸中，視線交匯的時候覷見了齊衡玉飄忽不定的視線，她便問：“爺還生我的氣嗎？”

    悄然且平靜的一句話，仿佛這半個月的冷戰(zhàn)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齊衡玉卻是做不到這般淡然，婉竹的一顰一笑既讓他心思飄動也讓他分外煎熬，揣摩半晌后，他答：“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br>
    比起生氣，他只是認(rèn)清了自己在婉竹心里的地位，所以不可自抑地傷心罷了。

    婉竹在他心里排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可他在婉竹的心里卻是無足輕重的人。

    這怎么能不讓他傷心難過？

    他只是不愿意在婉竹面前露出哀傷的一面，便只能以冷硬的面色來掩蓋波瀾壯闊的心緒。

    婉竹特地趕來外書房，軟硬兼施地見了齊衡玉的面，便做好了打算要與他冰釋前嫌，如今四下無人她干脆便從軟椅里起身，一徑走到齊衡玉跟前。

    “爺許久不來瞧我，可是被外頭的meimei絆住了腳？”婉竹歪著頭打量齊衡玉，雖是有意作出了一副吃醋的嬌憨模樣，卻是難以遮掩眸子里的一派平靜。

    齊衡玉冷不丁地就想起了康平王閑時打趣他的那一句話——身處低位的女子即使不愛一個男人，也要花一輩子的精力和心思在這男人身上，既如此，何必去糾結(jié)那女子的真心。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王孫公子，何必拘泥于真心不真心？單單是比天還要高的權(quán)勢就能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了。

    這話粗俗又直白，以最簡單的方式揭開了齊衡玉與婉竹的矛盾。

    他要愛，婉竹卻只想要安穩(wěn)的日子。

    齊衡玉不知曉是否是他貪圖的太多，亦或者是婉竹冷清冷心。

    只是此刻婉竹已經(jīng)向他遞來了臺階，他若是不肯下，那這長達(dá)半個月的冷戰(zhàn)就會無休無止地持續(xù)下去。

    齊衡玉苦笑一聲，不敢去觸及婉竹刻意討好的目光，只是伸出手把她攬進(jìn)了自己的懷中，告訴她：“往后不會再這樣了?！?/br>
    這溫情的擁抱仿佛把所有的不虞和傷心都撂下不提了一般，一個不再追問愛不愛，一個也不再放下身段討好。

    趕回外書房的靜雙透過軒窗瞧了眼里屋的動靜，回身便笑著與落英說：“謝天謝地，這兩位主子總算是重修舊好了?！?/br>
    落英也笑著答道：“是了，前段時日我們在爺跟前一點(diǎn)差錯也不敢有，這日子過得可真是膽戰(zhàn)心驚?！?/br>
    自這一日過后，齊衡玉便照舊宿在了蓮心院，早膳和晚膳都陪著婉竹一起用，休沐時也窩在蓮心院陪著女兒玩鬧。

    婉竹臨盆前的一個月，西院里的段嬤嬤不知花了多少銀錢買通了二門上的婆子，將杜丹蘿病重的消息送到了朱鎏堂。

    齊老太太察覺到了這段時日宮里的貴人們對齊國公府的冷待，本就擔(dān)心陛下因齊衡玉與杜丹蘿和離一事遷怒齊國公府，聽聞杜氏病重的消息更是愁白了頭發(fā)。

    “還是要去請魯太醫(yī)來為她看診，總要把這一年拖過去才是，外頭的人可到處都在傳衡玉的閑話?！饼R老太太讓秦嬤嬤去挑件私庫里的藥材，也不拘是不是百年的人參，一并送去了西院。

    鬧騰一番之后，杜丹蘿的病勢總算是穩(wěn)定了下來，雖則改不了她癡傻的模樣，好歹保下了一條命來。

    只是段嬤嬤“忠心為主”的舉措隱隱暗合了齊老太太的心思，又因?yàn)辇R衡玉不大管內(nèi)院里的事務(wù)，李氏因齊國公的一巴掌死了一半的心，齊老太太便管起了事。

    她不想讓杜丹蘿死，只想挪個僻靜的院落讓她就這樣“癡傻”下去。

    所以她也漸漸地放開了對段嬤嬤和杜丹蘿的監(jiān)管，允許段嬤嬤走出西院，領(lǐng)份例外加更方便的照顧杜丹蘿。

    自從杜丹蘿失勢之后，關(guān)嬤嬤便私底下塞給了雙菱一大把銀子，雖沒有法子替她弄來賣身契，卻能替她安排好出府后的生路。

    只是雙菱卻有頗多顧慮，只認(rèn)定了自己在外頭過不了像在齊國公府里一樣的富庶自在的日子，便仍是待在了齊國公府里做活。

    婉竹特地給她安排了個錢多事少的活計(jì)，逢年過節(jié)的賞賜更是比旁人加厚了兩分，若是她安分守己，這一輩子也能和和穩(wěn)穩(wěn)地過去。

    可不巧的是，自從段嬤嬤走出了西院的這一番小天地之后，便時常去雙菱做活的院落里尋她，起先只是一聲不吭地做活，后來卻是挑了個沒人的時候強(qiáng)硬地闖入了她的寮房，掰開了她的嘴把一粒丸藥塞進(jìn)了她嘴里。

    段嬤嬤落到今日這等落魄的局面，也不曾想著得個善始善終的好結(jié)局，只想著出了如今的這股惡氣才是。

    雙菱被她打的臉頰紅腫不已，又被她攥著喉嚨壓下了一粒不知是什么玩意的丸藥，心里又膽怯又惶恐，一時便捂著臉痛哭出聲。

    段嬤嬤忙上前去撕扯她的頭發(fā)，嘴里還不忘罵道：“下賤的小蹄子，叛徒，你不得好死?！?/br>
    雙菱正萬念俱灰的時候，寮房外卻響起一道清麗的嗓音，似春風(fēng)拂面般的笑意，倏地便讓段嬤嬤收住了痛打雙菱的動作。

    須臾間，月姨娘已娉娉婷婷地走進(jìn)了寮房，素白的臉蛋上洋溢著一股恰到好處的柔意，她蹲下身子以水蔥似的柔荑攏了攏雙菱散亂的發(fā)絲，似憐惜般地說道：“既做了叛主這樣的事，就該知曉自己的下場才是?！?/br>
    溫溫柔柔的人嘴里說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話語，嚇得雙菱渾身止不住地發(fā)顫，一時想逃，卻瞥見寮房外盡是月姨娘的人手。

    她無處可逃。

    *

    李氏近來食欲不振，整日里窩在驚濤院的一畝三分地里，不是坐在榻上默然垂淚，就是睡在鋪上不聲不響。

    儼然如一只失去了生氣的木偶娃娃一般。

    朱嬤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私底下與百蝶和百靈說了好幾回齊國公的不是，“誰家的夫君這般不敬重自家的正妻？像杜氏那樣自己德行有虧的就罷了，咱們太太可是為他生兒育女、侍奉婆母、管家理事，不曾有過懈怠的時候。”

    百蝶也嘟囔著嘴道：“自那日至今，國公爺連瞧都沒來瞧太太一眼，可真是狠了心?！?/br>
    因李氏的郁結(jié)于心的情況加重了幾分，朱嬤嬤只好去請齊衡玉商議個法子，魯太醫(yī)也為李氏診治過，卻診治不出個所以然來。

    另外幾個太醫(yī)也說太太這是心病，這世上最難治的就是心病。

    齊衡玉早聽聞了齊國公扇了李氏一巴掌之事，他也去尋了齊國公，只是齊國公卻百般推脫著不肯見他。

    他又實(shí)在不屑于硬闖月姨娘所在的月華閣，如此，也只能苦勸李氏自己想開一些。

    左右往后她都不必再靠齊國公頤養(yǎng)天年，便當(dāng)他是個死人就好。

    這一回齊衡玉火急火燎地趕去了驚濤院，進(jìn)屋后聽朱嬤嬤說了李氏的狀況，一時便蹙起了眉宇，問道：“齊正當(dāng)真一回都沒來瞧過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