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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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錢:“……” 狐貍。 從內(nèi)到外都是一只狡猾的狐貍。 感情牌什么的完全沒有用,連灌酒都問不出來。 方宸雙手放松地向后撐著身體,頭微微后仰,喉嚨間的笑聲不加掩飾地溢了出來。 任錢踹他一腳,也跟著笑:“混小子?!?/br> 方宸解了領口一顆扣子,渾身被酒烤得軟綿綿的沒力氣,干脆躺了下來。 “中校沒做我的背調(diào)嗎?我的檔案你應該早就拿到了吧?” “檔案?那是什么東西?!比五X輕嘲,“人類社會動亂這么久,檔案早就失去了它的唯一性和確定性了。現(xiàn)在,它只不過是人造的身份牌而已,跟以前的狗牌也差不多了。我們的身份過去和經(jīng)歷,只不過是這個社會需要我們守住某些位置才賦予我們的。這些檔案就像舊時候田里的坑,我們就是遲早要被割的莊稼,被善良的農(nóng)民硬懟進去的?!?/br> “嗯,這倒是真的。”方宸點頭,“上面的經(jīng)歷,連我自己都不信,長官們可真能編。” 任錢又踹他一腳:“連個軍銜都沒有的混小子,有些話能不能說出口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 “是,長官?!?/br> 方宸把自己撐起來,又敬了個軍禮,但眼底已經(jīng)染上了點醉意,顯得這敬禮格外玩笑。 任錢真是對他又愛又恨的,最后只把酒壺丟了過去:“少喝點,沒酒品的家伙,喝多了不知道要犯什么蠢。” “是。”方宸抱著酒壺又喝了一口,“...中校,劉少將說,希望我脫離五十三號,直接以散兵的名義加入工會,為他做事。不過,我已經(jīng)決定留在這里,作為五十三號的外派兵加入工會?!?/br> “嗯。其實你要是不想去工會...” “我會去?!狈藉忿D(zhuǎn)頭,瞥了一眼醉得東倒西歪的老可愛們,“...總得賺點飯錢,否則五十三號就成了第一個解散的塔組了?!?/br> 任錢捂臉:“別把這么丟人的事說得這么大聲?!?/br> 方宸停頓了很久,才說道。 “我明確地知道,有一件我必須要查明白的事情。就算是死,也要去做?!?/br> “...是嗎。” “所以,我會不擇手段地變強,包括跟嘗試跟溫涼進行精神鏈接?!狈藉仿?,給他展示著掌心的電流,“中校,你看?!?/br> 那道紅色尾巴染上一抹隱約的橘黃讓任錢大吃一驚。 “這才半天時間,你怎么會...” “嗯。自從跟他精神鏈接以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電子不僅安穩(wěn)地分列在最內(nèi)層電子軌道上,而且十分穩(wěn)定地以一個相反的方向做相對折返運動。這樣的穩(wěn)定態(tài),讓我能更快地釋放電弧。我剛剛隨便試了試,就已經(jīng)能發(fā)出黃色的電流了?!?/br> 如果說顏色代表了哨兵的等級,那么方宸只用了半天的時間,便已經(jīng)摸到升級的門檻,再也不是最低級的g級哨兵了。 旁人需要花上數(shù)年才能參透的關(guān)竅,他只用了幾個小時。 任錢又驚又喜,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像是春天的小嫩芽蠢蠢欲動從土里探頭似的。 他的目光逡巡在溫涼和方宸中間,只覺得五十三號恐怕要迎來春天了。 逆襲什么的,完全不是夢想。 念及此,任錢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方宸身后,揪著滿身酒氣的方狐貍,另一手揪著昏睡不醒的溫涼,把他們兩個丟進了掩體最里面的一間儲藏室里。 任錢扶著門笑得很饑渴。 方宸:“?” 任錢:“作為五十三號指揮官,我建議你們好好交流感情,早日結(jié)成穩(wěn)定搭檔?!?/br> 方宸:“指揮官,你是想讓我死,還是想讓他死?” 任錢:“雙死我都不在乎。來,趁現(xiàn)在還沒死成,快,再給我來展示一次精神鏈接?!?/br> 方宸:“……” 說好的眼瞎心善五十三號呢? 第十五章 沒人比我懂渣男 溫涼清醒地知道自己在昏迷。 他漂浮在粘稠的黑暗里,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完全安靜。 可安靜并不總是意味著舒適。 虛無產(chǎn)生出無盡的距離感,沉寂誕生出可怕的寒冷,溫涼像是被活埋在冰層底部的棺材里,正望著最后一絲氧氣離他而去,卻束手無策。 溫涼對這里并不陌生,而他心底的憎惡隨著意識下沉的次數(shù)而與日俱增。 他極力壓著心底的煩躁與殺意,可耳畔卻依舊回蕩著無數(shù)慘叫聲,像是在戰(zhàn)爭中陣亡的將士最后留在人間的啼哭與不甘。 溫涼強大的意識掌控力最終還是把莫名而來的憤恨和怒意壓了下去,隨之而來的,便是他的精神圖景中逐漸亮起來的核心。 那枚瑩然發(fā)亮的核心,此刻正緩慢地旋轉(zhuǎn)著,似乎強大到連光在它的面前都慢下了腳步。 溫涼的意識盤旋在核心周圍。 一陣陣極強的波動震顫如同巖漿怒吼,卻像是被一層致密透明的薄膜壓制住。 溫涼慢悠悠地飄到了那層輕紗前,輕觸那清波蕩漾的束縛。 ‘嗡’地一聲,有共鳴響徹黑暗,仿佛來自遠古的鐘磬音。 本是暴走的巖漿驟然僵在了空中,下一刻,像是突然失去了水泵動力的噴泉,任由那些靜止的水波殘片跌落湖面。 壓抑住暴走的力量,并不像看起來的那樣輕松。 像是被人驀地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溫涼幾乎要永遠地跌落在那黑暗的深淵里,再也爬不出來。 “就是個魂兒,沒有質(zhì)量,不受重力,掉不下去...” 溫涼幽默地自我開解,晃晃悠悠地貼著那層薄膜,像是在狂風中抱住了一顆老樹干,一動不敢動。 精神圖景里仿佛真空,溫涼原本是感受不到冷熱的,可靠著那封鎖薄膜的時候,他只感覺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順著他的血液流淌,像是發(fā)燒的病人生灌了一瓶冰水,舒服得打了個顫兒。 只是原本輕盈的漂浮感瞬間下墜,溫涼像是重新被人鎖住了手腳,落在了人間。 他其實不覺得被困是一件壞事。 相比解封潘多拉的盒子、任由潛在的力量帶來災難,不如帶著鐐銬行走、原地躺平做咸魚。 溫涼逐漸放松,將自己的意識沉入核心周圍,正要睡一覺,可忽得一陣滋啦滋啦的聲音,像是舊時代半導體信號被干擾的電流聲。 誰啊。 溫涼懶懶散散地正要睜開眼,忽得察覺兩顆火流星又以一個割裂暗夜的架勢闖入了他的領域。 溫涼一個激靈繃了起來,幾乎瞬間就從昏迷中清醒,一雙桃花眼張得很圓,里面的驚詫和迷茫交織混雜著。 “呦,長官醒了?!?/br> 方宸的聲音聽起來醉醺醺的。 溫涼還來不及說話,就覺得冰冰涼涼的刀尖兒,正沿著自己的手腕往鎖骨上移,又沿著下頜的骨線提到了耳廓,然后用刀背輕輕拍了拍他的耳垂,噗嗤一聲陰狠的笑。 “狐貍,你這又是在發(fā)什么瘋?你不是應該滾蛋了嗎?為什么還留在這里?” 溫涼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搬到了里面的小儲藏室里,門是關(guān)著的,身邊還放了兩個熱輻射源,烘烤著身體,暖洋洋的。 自己身上的軍裝不知道為何四敞大開,衣冠不整到連溫涼這個散漫人都覺得有失軍人儀表。 “任中校說...讓我們多加了解,消除誤會?!狈藉肺Ⅴ傅暮傃畚⑽⑸咸簦壑械纳裆鋹傆趾堇?,“可我和傳聞中的溫少尉哪有誤會啊,你說是吧?” 溫涼:“……” 誤不誤會的還重要嗎,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讓人誤會了。 方宸的小刀浸著電流,噼噼啪啪地響著,像是一場煙花雨。 “所以啊,我想著...既然沒誤會,得先創(chuàng)造點誤會才好給指揮官一個交代?!?/br> 溫涼:“?!” 這就是傳說中沒有誤會制造誤會也要上嗎? 方宸輕輕把刀比在溫涼漂亮精致的喉結(jié)處,用刀尖沒輕沒重地描摹著它的形狀,溫涼皮膚上像是被針灸過似的酸爽,白皙清透的皮膚輕易染上了緋紅。 “長官,你長得真好看啊?!?/br> 溫涼的五官精致,不陰柔亦不嬌媚,甚至并不張揚,他單純到像是春日里夭放的桃花,冬日里純凈的冰河,自然和諧,符合大部分人類對于美的期待。 他美得從眾,但又美得孤絕,尤其是眉眼間偶爾不經(jīng)意涌上的冷漠,仿佛冰山雪頂一株掛著霜的桃花,不合時宜,又攝人心魄。 方宸帶著醉意的目光露骨地掃過溫涼的五官。 那人越美,他越恨。 溫涼就是用這樣一張臉,騙了哥哥的吧。 “我說,長官,你做沒做過什么虧心事?嗯?” 溫涼:“做過。” 沒做過,怎么可能遇見你這個來討債的? 方宸輕笑一聲。 “哦~那我現(xiàn)在替天行道,你是不是覺得死而無憾?” 說著,狹長的狐貍眼微掀,一道冷峻的流光倏而劃過他浸滿醉意和殺意的眼底。 溫涼立刻側(cè)身翻滾,堪堪避過了那道朝著心口沖過去的殺招。 他半跪在地上,右手撐著地面,衣襟散亂,露出胸膛,瘦而堅實,肌rou線條流暢有致,不像他平日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沒骨頭又松散。 “咳...咳咳...”溫涼本就沒什么力氣,倒吸冷氣嗆了口涼風,撫著胸口咳嗽,有氣無力地抬眸,“狐貍,你到底是真醉還是裝醉?” 一個醉了的人還能這么穩(wěn)準狠地殺人滅口,難道狐貍以前是扎針灸的?! “不重要。結(jié)果是,長官把我們關(guān)在一起了,讓我們促進感情。我也覺得,這是一個好時機,好、好、談、談?!?/br> 方宸用手指頭抹著刀刃,晦暗的光線被刀鋒冷銳反射出格外明亮的光,映出彼此的眼眸,像是一張危險的邀請函上兩個燙金的名字。 溫涼剛想說話,那只白臉狐貍完全不給他機會,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便撲倒了溫向?qū)?,手里的刀貼著溫涼的側(cè)頸皮膚齊刷刷地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