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偉狐疑地查了查監(jiān)控，看見方宸摔人的動作，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他把三人帶了出去，不讓這鬧劇影響第一天的課程。

    “行了，大概原委我也了解了。都是軍人，話不會好好說，架不會好好打，丟不丟人！”

    馮處長低聲喝著，為這兩個兒戲的人傷透了腦筋。

    他來之前也聽說了方宸的出身，還有與羅宇源的過節(jié)。

    他料想到這兩人會不安生，卻沒想到第一天就給他整這出幺蛾子。

    真是要了命了。

    他的仕途真是多舛。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個難纏的關小丫頭，又讓他遇見這不省心的方宸。

    羅宇源看一眼馮偉，見對方默許自己動手，于是傲慢地扯扯嘴角，用手指點著方宸的肩，極帶侮辱性地將他一步步推到墻邊。

    “趙副部長正在總塔執(zhí)行任務，今天的課由我來負責。我不能在這里耽誤太久，否則耽誤了精英大隊的進度，方宸，這責任你來背？”

    方宸的肩膀被一下一下地推著，直到后背抵住墻面。

    他瞇起眼眸，眼底的狠辣隨著唇邊的冷笑一同漾了出來：“好啊。”

    溫涼驟然握住了方宸的手腕，卻被后者狠狠甩開，馮偉見狀，立刻冷冷插話道。

    “方宸，在工會犯錯，一次警告，二次罰款，三次禁閉，第四次，直接驅(qū)逐出工會。對應的塔組未來五年不得再申請工會委托?！?/br>
    方宸聽到最后一句話，本是冷傲又狠戾的神色微斂，神情多了幾分思忖。

    羅宇源滿意地點頭，行了個端正的軍禮，又冷嘲了方宸一眼，繼而邁著高傲的腳步回到班上，直接甩了門，把方宸和無辜的溫涼關在了外面。

    方宸又抬頭，沖著保衛(wèi)處處長誠懇地行了軍禮：“馮長官，我知道錯了?！?/br>
    馮偉依舊冷冷地看著他。

    “以前的事，既然劉少將替你擋了下來，我也不多說什么。以后，少惹事。工會可不是未進化人類監(jiān)獄那種臟地方。”

    “是，只是，我選了趙少校的課，將來少不得跟羅中尉打交道。將來，如果再有沖突的話，還希望馮處長...”

    說著，手里拿了一摞現(xiàn)金，在用身體擋住監(jiān)控，往他的手里一塞，又禮貌地退后半步，乖順地垂下頭。

    都是人精，馮偉怎么會讀不懂方宸眼底的請求。他捏了捏厚度，眉間寒意立刻驅(qū)散，換上了親切的溫和笑容。

    變臉之快，世所罕見。

    “行了，今天的課反正是概要導論，每個導師的課程設置都應該差不多。你隨便挑個班去上吧。之后進入實踐課可就不能換組了，知道嗎？違反保密協(xié)定后果可是很嚴重的?！?/br>
    “是，長官。”

    馮偉滿意地點頭，把現(xiàn)金快速揣進口袋里，動作流暢瀟灑，駕輕就熟。

    他的背影一消失在轉(zhuǎn)角，方宸立刻轉(zhuǎn)身，撩起溫涼硬挺的軍裝下擺用力擦了擦手，眉頭皺著，像是厭惡到能夾死一只蒼蠅。

    一直插兜靠墻看戲的溫涼挑了眉：“狐貍，這又是唱哪一出?。俊?/br>
    方宸擦夠了，才跟他并肩站著，淡淡道：“看看底線在哪兒。底線之上，我就算翻了天，也無所謂吧?！?/br>
    溫涼笑他：“嗯，聰明。不過，理兒是這個理兒，可你給錢的動作，可以再僵硬一點。狐貍，如果不喜歡，你也可以選擇不做?！?/br>
    方宸：“我不像你?！?/br>
    只留了四個不冷不淡的字眼，方宸提步便走。

    溫涼懶懶散散地跟在他后面，看他一路走過走廊，重又折返，似乎在找什么。

    溫涼沒問，怕又吃一嘴碎釘子。

    方宸走了兩圈，最后驀地轉(zhuǎn)身，差點撞上游魂兒似的溫涼。

    “...嚇死我。”溫涼撫著胸口，一只手搭在方宸肩上，驚魂未定地嘆息，“說吧，想找什么？”

    方宸撥開他的手，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側(cè)臉不自然地問道：“龔霽的班在哪？”

    溫涼一言難盡地望著方宸，隨即，幽幽地嘆了口氣：“原來如此。狐貍，你還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唉，原來，你真的愛...”

    方宸右手倏地掐著溫涼的脖子，把他按在墻上，身體忽而貼近，在他耳邊輕笑。

    “長官，我現(xiàn)在心情不太好，請別在我的忍耐線上反復橫跳，好嗎？我要一句話答案，別廢話?！?/br>
    溫涼的背砸著墻，卻不怎么疼，某狐貍看似來勢洶洶，實則手下留情。

    溫涼嘆了口氣，喃喃道：“算了，反正走之前最后一次...”

    方宸瞇起眼睛：“什么最后一次？”

    溫涼沒解釋，拉了他的手腕，帶他往前走。

    意料之中的，方宸直接大力甩開了溫涼的觸碰，距離他身后兩步，不近不遠地跟著。

    溫涼反正就是隨手一拉，被掙脫了也不惱，只笑著揣手入兜，導游似的，帶領某面白心黑的狐貍下了樓梯，轉(zhuǎn)了幾道彎，最后在四樓最角落的一間小儲藏室面前停了下來。

    “這里？”

    “嗯。”

    溫涼輕輕敲了敲門。

    里面有腳步聲逐漸靠近，而后，門被緩緩拉開。

    里面沒有想象中的臟亂和狹仄，原本的雜物都被整齊地碼在墻邊，中心放了一張長桌，長桌長邊對放著兩把椅子，桌上放著白板和筆，上面已經(jīng)寫了潦草幾行字。

    “你們...”

    溫涼笑了笑：“我們被人趕出來了。龔中尉，你能不能收留我們一節(jié)課？”

    第三十八章 前瞻性

    龔霽找馮處長反復確認了事情經(jīng)過以后，才肯把這兩個無家可歸的逃課學生收進班里。

    等到龔霽拉開門走回那間小小的儲藏室的時候，那張長桌子上已經(jīng)并排坐了三個人。

    最前面趴著的是只露半張臉、眉骨鋒利而優(yōu)雅、眼角困出眼淚的溫涼；中間坐著的是腰背挺拔、唇邊帶笑、手里轉(zhuǎn)筆的方宸；而原本那把椅子被搬到了桌子直角處，一個戴著軍帽的雪白團子端端正正坐著，手臂聽話地交疊并好，放在桌上，只是身高太矮了的緣故，顯得整個人像是被掛在桌子上。

    龔霽關上門，門發(fā)出細微的‘咔噠’聲，一瞬間，三雙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一是看戲、一是淡漠、一是茫然。

    ...看上去沒有一個是正經(jīng)兒想要來上課的。

    龔霽按了按眉心，扯開凳子坐在他們?nèi)齻€對面。

    “剛才講到哪兒了？”龔霽把視線移到桌子邊緣的雪白團子上，只看到了那人軍帽下的一抹茭白臉蛋。

    “……”

    那人雙手反握住兩只小臂，緊張得嘴唇抿起，像極了被點名提問卻大腦一片空白的學渣。

    “那么...”

    龔霽只說了兩個字，小團子嘰里咕嚕地滾下了座椅，站在板凳后，腰桿兒挺得很直，甚至后彎到想要栽倒，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習的軍姿，實在是用力得過了度。

    看那個年輕向?qū)嵲谡镜梦ｋU，方宸不露痕跡地伸長手臂，用溫熱掌心貼在那人的背上，扶正了即將栽倒的人。

    伸出援手的人沒有半句體貼的詢問，被幫助者也沒有說半句感謝的話、只是緊張得漲紅了臉。

    溫涼撐著手肘，懶懶一笑：“多么和諧的戰(zhàn)友情，我們狐貍真是心地善良、熱心助人的新時代好青年。”

    “看跟誰比了。跟某位混吃等死冷血無情的長官比，那確實?！狈藉诽裘?，笑意略顯鄙夷，“...綽綽有余。”

    “??？你說誰？”溫涼修長手指攏在耳側(cè)，耳背又欠揍地問道。

    方宸呵呵一笑，留給他一個‘自己體會’的側(cè)臉。

    龔霽目光逡巡在這三個人中間，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收拾破山河、從頭教。

    他重重地拍了桌子，低喝道：“都給我站起來！”

    桌上的白板被震得飛起半個角，又重重砸在桌面上，發(fā)出啷當一聲響，又嚇得小團子一個激靈，臉鼓得更像糯米圓子。

    方宸拖著溫涼起來，在凳子后面站了一排，靜候長官訓話。

    “第一，個人素質(zhì)要達標?！?/br>
    龔霽視線掃過三人一線，聲音比往常略帶冷銳，仿佛肩上擔了教官的職責，連聲音都被武裝到為人師表。

    他目光直接落在溫涼那副困倦的臉上，低喝道：“雖然現(xiàn)在是培訓課程，可坐有坐樣、站有站樣依舊是最基本的士兵守則。腰不正，當什么兵？！”

    方宸右手‘啪嘰’一聲拍在某站不直的向?qū)аg，眉間舒爽，顯然是蓄謀已久。

    溫涼：“……”

    小龔霽，如果想要點名道姓的話，直接報他部隊編號就行了。

    還有，狐貍，腰要斷了。

    “第二，個人衛(wèi)生要整潔?，F(xiàn)在是和平年代，不需要對敵作戰(zhàn)，但軍容軍貌依舊是不容松懈的一項日常自檢項目！領口、袖口、褲腳不能散，意識才不會懈怠。”

    溫涼知道這話又是說給自己聽的，他很配合地抬起手臂，把袖口遞給方宸，明朗一笑：“方哨兵，反正腰都替我正了，袖口領口和褲腳也麻煩了?！?/br>
    龔霽蹙了眉，也沒阻止：“他早年受了傷，身體確實不方便。互助也好，自己動手也好。限時半分鐘，現(xiàn)在開始?！?/br>
    溫涼笑得爛漫：“謝了，戰(zhàn)友?！?/br>
    方宸：“……”

    他哪兒受了傷？

    腦子么？

    溫涼的衣領被猛地攥緊，方宸手臂一拉，將那笑眼流轉(zhuǎn)的溫某人提到自己面前。

    這時，方宸才意識到，溫涼那個老咸魚站直了，竟然跟他一樣高，高得有點礙眼。

    “蹲下，擋太陽了?！?/br>
    “哦?！?/br>
    溫涼雙膝微曲，微微抬起下頜，那雙爛桃花眼里盈著的笑更礙眼了。

    方宸膈應得差點把他領口的扣子扯下來。

    “閉眼，吵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