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1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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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容一人的小路向下彎曲延伸,走了大約有幾分鐘,驀地出現一道暗門。 ‘吱呀’一聲,門緩緩打開,門栓陳腐老舊的聲音鉆進幾人耳朵里,像是老嫗喃喃低語。 溫涼和夏旦借著巖壁的一扇凸起掩藏身形,門內時不時傳來痛苦地呻吟聲,金屬碰撞聲,像是烏鴉嘲哳,聽得夏旦手臂汗毛直豎,頭皮發(fā)麻。 最后,葛時遠痛苦地嚎了一聲,宛若一切噪聲的休止符。 一瞬間,光芒大盛,無數道針一樣的光芒自屋內*出,夾帶著如海潮般的能量涌動。 夏旦緊緊揪著溫涼的衣服,另一手捂著嘴,暈眩也不敢發(fā)出聲音。 “...挺有意思?!?/br> 溫涼右手輕抬,掌心朝上,隨即猛地一攥,剎那間,右拳間迸發(fā)出一陣無聲卻狂暴的磁波,原本的能量涌動一瞬被靜默,仿佛騰躍出水的魚群被翻卷的海潮壓回了海底。 夏旦急促的呼吸漸漸緩和,回給溫涼一個甜甜的笑。 溫涼從容地彎了彎眼睛,隨即懶洋洋地抱臂靠在巖壁上,冷淡地望向那間小屋。 有點意思。 一個未進化人類竟然能發(fā)出這樣強的能量。 這個葛時遠,絕對不簡單。 他們二人安靜地蹲守,直到那扇門緩緩地打開。 葛時遠的身上縈繞著極強烈的能量波動,可他卻承受不住,走了兩步,就狼狽地跌倒在門口,顫巍巍地,吐了一小口血。 自他關節(jié)處傳來細細地‘咔嚓’一聲,仿佛他全身的骨頭已經脆到一碰便碎,只跌了一跤,就碎出了一道裂痕。 他卻像是恍然不察,只掙扎著用雙手攏著掉落一地的錢幣,抖著手重新塞回了褲兜里。 他踉蹌起身,一步步地挪走,拖拖拉拉的,像是老舊的機床。溫涼夏旦兩人對視一眼,默契溜進了那扇破舊的黑色金屬大門內。 依舊是一間人工開鑿的小屋,里面的陳設,與幾人最初呆的屋子一模一樣,可唯一的不同,便是木板床上直直地躺了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 溫涼繞床半周,借著極為微弱的一絲黃綠色光,仔細端詳著老人的五官,心中的異樣越發(fā)強烈。 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張臉。 他的面色呈灰白,強烈的死亡沖擊感撲面而來,溫涼快步上前,用二指探了探頸動脈。 皮膚偏冷,可并非沒有溫度;脈搏微弱,竟依舊殘著心跳。 屋內昏暗,如同一間墓室;空氣中彌散著強力清潔劑的味道,卻依舊遮不住人體代謝所產生的酸臭味。 夏旦站在原地瑟瑟發(fā)抖,怯怯地抓著溫涼的手腕,問這個人死了沒有。 “沒死,但跟死了也差不多了?!睖貨龅氐馈?/br> 小屋中的光線來源,其實是從老人干瘦枯老的手掌間滲出來的,細絲狀的黃綠色光線,繞在手掌間,像是纏亂的蜘蛛網。 溫涼俯低身體查看,一股濃厚的血腥味猛然襲來,惹人暈眩。 原來,老人手掌心的皮膚已經被灼得一絲不剩,黑紅色的血rou斑駁凝結,像是老樹皮;而臂彎處是密密麻麻的針孔,仿佛蜂巢。 “不會吧?!?/br> 溫涼彎腰從地上撿了一塊小石頭,極小心、極緩慢地撥開老人的五指,可稍微一碰,關節(jié)便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脆音,骨頭直接斷在了皸裂褶皺的皮膚里,整個關節(jié)軟趴趴地往下墜,像是斷橋。 而浸滿了斑駁黑血的高能量密度鐵磁體,從老人的掌間無力地滾了下來。 它掉落地面,光芒隱隱發(fā)顫,像是一顆離體的心臟,血腥地跳動著。 “...竟然用這個吊著哨兵的命?!睖貨鲆馔獾氐溃翱磥?,葛時遠是想從這個老人身上獲得能量,想要進化啊?!?/br> 夏旦疑惑地皺了眉,表示不解。 溫涼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節(jié),輕聲說:“看見葛時遠出門時候那副狼狽的模樣了么?那明顯就是不自量力的想要吸收鐵磁體里的能量,但軀殼不夠強悍。最后,連骨頭都被震脆了。” 夏旦驚呼捂嘴。 “這么多年,只有方宸是通過這樣強奪別人電子進化的。其他的人,無一例外,都死了。死相很慘。說到底,如果進化那樣容易,進化部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睖貨鰯偸?,“我還以為葛時遠是個難得的明白人,結果,他跟安旭一樣,都是豬油蒙心的蠢貨。” 溫涼的話溫柔又尖銳,話里透著旁觀者的淡漠,聽得夏旦心臟一縮一縮地難受,只好強迫自己將視線轉移到旁邊的陳設上。 床邊放了一個及腰高的小柜子,柜子有兩個抽屜,夏旦慢慢地拉開第一個,里面平平整整地摞著十一本紅皮證書。 “退休證?十一本?” 溫涼走到夏旦身邊,拿起一本。 表面蓋了鋼印,紅皮方字,舊時代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慢慢翻開,‘葛中濟’三個字映入眼簾,還有入伍年月日,以及所在的部隊編號。 “葛中濟?” 溫涼此刻才后知后覺地明白心中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原來他是那個工會門口排隊領退休金的老人。 距離上次見面,不過才一兩個月,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便變成了床上一具死氣沉沉的rou體。 世事難料。 溫涼將證書放了回去,重新走回床前,視線下移。 他慢慢轉動老人的手腕,想要進一步探查他的身體情況,可驀地,門被重重一聲撞開。 “誰?!”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葛時遠直接舉起瘦弱的胳膊,對準溫涼的側臉掄了一個左勾拳。 動作標準,姿勢一板一眼,明顯是練過,可拳頭的力道卻散亂,像是破損的風向標,到處亂轉。 夏旦驚悸地輕呼。 她想起,普通人對向導的精神控制免疫。即使溫哥哥是高級向導,卻也對蠻力攻擊束手無策。 這邊夏旦急得背后滲了一片冷汗,那邊被攻擊的溫涼卻還是那副閑散淡定的模樣,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夏旦知道溫涼身體一直沒恢復好,躲不過攻勢很正常;可要是他再被打傷,恐怕十天半月都起不了床了。 念及此,夏小向導毫不猶豫地撲到溫涼懷里,用背接了這一拳。 雖然完全察覺不到疼,夏旦還是本能瑟瑟地縮了一下,雙手雙腳章魚似的扒著他,白著臉把溫涼使勁兒往后推。 溫涼被撲得后退兩步,就在這一瞬間,夏旦的背上又挨了兩拳。 夏旦被打得咳嗽不止,溫涼那雙懶散帶笑的眼睛瞬間沉了下來。 他慢慢抬眼,眼瞳深黑,浸著冷光銳如箭,扎透空氣,似要把黑暗撕出一個口子。 “你,很想打?” 僅僅說了四個字,葛時遠不知為何手腳泛冷,仿佛面前的空氣都染上了血腥氣。 他的拳還沒等收回,手腕便纏上一只冷滑的手掌,將他的力道全數卸掉。 葛時遠驚駭退了半步,可黑暗中那高挑的身影卻步步緊逼,單手推拉格擋,類似軍中的格斗:招招克制、式式致命。 葛時遠有時覺得,那只手馬上就要奪了他的性命,卻又在下一秒松了防線,故意誘他攻擊。 他便在這逗弄似的打斗中節(jié)節(jié)逼退,毫無還手之力,仿佛成為了案板上的面團,任人揉扁搓圓。 他想休戰(zhàn),可對方顯然不同意,用‘纏’字一訣將葛時遠困在無形的籠子里,進退不得。那人明明打得沒什么力道,可葛時遠就是逃不開,只能喘息如牛地被迫迎戰(zhàn),直到手腳發(fā)顫、汗?jié)窈蟊场?/br> 夏旦站在一旁,震驚地張大了眼睛。 溫哥哥不是弱到連走路都要方哥哥背著嗎? 他怎么還能打架的?! 溫涼的動作越來越快,仿佛這招式喚起了什么舊日回憶,表情淡漠,動作殺意四濺,瞳孔深邃幽紅,像是泣血的夜幕。 葛時遠此刻被抵在巖壁上,雖然認出了溫涼,卻說不出話來,只能艱難地發(fā)出‘嗬嗬’地氣音,手腳掙扎,想讓溫涼放他一命。 溫涼一拳揍了過去,力道不重,角度卻刁鉆,疼得葛時遠認命地閉上了眼,只靠本能地亂抓亂撓。 溫涼動作忽得一頓,說了三個意味不明的字。 “...這么快?!?/br> 葛時遠沒懂這句話的意思,依靠慣性反抗,卻沒想到,淺淺一掌就將溫涼推了出去。 他沒料到自己的力道變得如此驚人,呆怔地看向溫涼。面前的人意味不明地彎起了唇角,卸了攻勢,毫無防備地袒露出胸膛,宛若剛才那個能打的人一瞬間被換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 葛時遠心有余悸地撫了撫喉嚨,剛想開口,身后卻傳來一聲冷銳清亮的聲線。 “溫涼!” 一道身影如風,卷起黑暗,穩(wěn)穩(wěn)扶住向后栽倒的人。 “你,什么情況?哪兒傷了?” 方宸的呼吸急促,心跳激烈。他握著溫涼的手,上下打量著,恨不得當場掀開那人的衣服看看,生怕這個脆弱的玻璃人再受點什么亂七八糟的傷。 可他只來得及捕捉溫涼眼瞳間最后一抹殘紅,影影綽綽的,仿佛是錯覺。 “你...” 方宸的五指驀地掐住溫涼的手腕,眼帶審視。 溫涼忽得低低地笑了一聲。 方宸心間一寬,連繃著的肌rou都松懈了下來。 他的眼睛細細地瞇了起來,怒意壓著氣惱,蓋過了擔憂。 “演技不錯,溫少尉??磥?,我還是來早了。就該讓你被‘打死’就好了,是不是,嗯?” 眼見著狐貍又變成炸毛狼,溫涼趕緊投降。 “哎,別氣別氣。我可真受傷了。” “哪兒?” “這兒?!?/br> 溫涼揉著手腕,露出一道淺淺的紅印子。 方宸:“……” 這他大爺的也叫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