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軍卻氣的不行，見狀沖她吼道：“楊月琴，你瘋了是吧，你殺了程玉衡他們還不算，你竟然連你自己的兒子，還有幾個侄子也沒放過，你還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楊月琴倏然抬頭，笑了。

    “我當(dāng)然知道啊，我要是不知道，我殺他們干什么?！?/br>
    徐建軍被她這樣直白的回答給噎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楊月琴卻還是笑，繼續(xù)說：“程玉衡他們的命是命，我們家的人的命就不是命嗎？”

    “我的父母，我的兩個哥哥，三個弟弟的家庭，他們的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嗎？我們家二十幾口人的命就不是命嗎？”

    楊月琴說著說著又忽然嘶吼了起來，“殺人償命，程家欠我楊家二十幾口人的命，我才要了他們一半都不到，算多嗎？”

    “這么多年了，他們害死了我的家人不說，還故意留著我給他們一家當(dāng)牛做馬，生兒育女，為的不就是拿我當(dāng)笑話看嗎？我到底是有多下賤才會不恨他們！我早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恨不能親手殺了他們，親手！”

    說到這兒，楊月琴忽然又笑了，聲調(diào)又重新變得輕柔起來，飄忽道：“可是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動手，而是一直等到現(xiàn)在，等到今天嗎？”

    “因為今天過年，可是這么多年了，我卻從來沒有在逢年過節(jié)甚至是清明的時候祭拜過我的爹娘，所以我專門留著他們的命在今天祭拜我爹娘他們?！?/br>
    “而且我這么的不孝順，我還是害死一家二十幾口人的元兇，我怕等我死了，下了陰曹地府，我爹娘他們不認(rèn)我，所以我得拉著老程家的人一起下陰曹地府，我拉著他們一起去和我爹娘，和我的兄弟們賠罪?！?/br>
    “可那里面還有你的兒子，他們可是你親生的！”徐建軍怒火高漲，都沒顧及楊月琴嘴里說了好些封建迷信的話。

    楊月琴卻說：“他們是我親生的，所以我特別了解他們兄弟，他們就和程玉衡還有程知仁一樣，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活在這個世上也是個禍害，將來哪家女孩子要是倒霉被他們看上，也是一輩子受苦受罪的命，更有可能半路就被他們折磨死了，我不想他們禍害別人，也不想老程家的種繼續(xù)傳下去，所以我殺了他們?！?/br>
    “那胡小文呢，你的那幾個侄子呢？”

    楊月琴的語氣依舊很平，“程知仁那個壞種的延續(xù)能出什么好筍子，程玉衡不是東西，程玉銘和胡小文夫妻更是滿肚子心眼，生的小孩兒也不會成器，殺了就殺了?！?/br>
    “更何況我連我自己兒子都殺了，又怎么會在乎他們的一條命?！睏钤虑儆中α?。

    “可是我昨天已經(jīng)和你說過了，公社那邊得到了消息，等將來調(diào)查組審查過后，他們會有相應(yīng)的下場？”

    徐建軍覺得楊月琴瘋了，人命好像在她的眼里一點都沒有價值一樣。

    楊月琴輕輕搖頭，“不會的，我問過程知仁了，程知仁說就算把所有的證據(jù)都擺在他們的面前，他們還是會找出一千一萬種借口和理由來說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是沒辦法，他們是被逼的，他們永遠都不會承認(rèn)他們的錯誤，而也不會有任何人有證據(jù)證明當(dāng)初我那兩個小侄子的死和他們有關(guān)，他還說他就算是死，也要我爹娘他們一直背著造反的土匪的名頭?！?/br>
    “既然這樣，那不如我們一起死好了，其他的那些，我不在乎?！睏钤虑儋咳挥謱⒁恢蔽赵谑掷锩娴臉屨{(diào)轉(zhuǎn)，槍口對準(zhǔn)了自己的心臟，

    “更何況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這么多年，我都要死了，老程家的人憑什么還能繼續(xù)瀟灑活在在這世上?！?/br>
    “你又干什么？”徐建軍再一次被她刺激到，緊張了起來。

    楊月琴卻不理他了，而是將目光留在了程建功和葉美云的身上。

    “老三，三弟妹，我知道你們是好人，你們也有本事有能耐，我不求別的，能不能求你們?nèi)蘸笤诖謇锩娑嗾湛次夷莻€倒霉的侄女一下？就看在……就看在你們家那兩個s……就當(dāng)時你們在積德行善了，成嗎？”

    程建功在聽到楊月琴說槍是從山里面挖的時候，就已經(jīng)聯(lián)想到楊月琴可能會知道另一邊的寶藏是他們挖走的了。

    畢竟程靜淞前幾年可是和程知仁鬧過一場手表的事情。

    雖然那時候這件事被程靜淞自己忽悠過去了，也不會有人聯(lián)想到什么。

    但楊月琴不一樣。

    她能知道槍就能知道另一顆石榴樹下有什么，再一發(fā)現(xiàn)另一邊埋著的東西都變成了石頭以及程靜淞和程知仁曾經(jīng)鬧出來的事，肯定能猜到一些。

    但是程建功沒想到的是楊月琴最后居然用這個請他們照顧楊朝昕，而且她的話都還沒完全說透。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擔(dān)心真的挑破以后會讓他們因為那點東西對付楊朝昕。

    程建功點點頭，“這是自然，當(dāng)初楊家的事村里面也很遺憾，大家都會照顧她。但既然你提到了她，那應(yīng)該對她是有感情的，為什么不自己照顧她？”

    楊月琴搖頭，“我是害死全家的罪人，沒資格出現(xiàn)在她面前，更沒資格說照顧她。況且她已經(jīng)長大了，都要成年了，可她也畢竟是楊家剩下的最后一點血脈了，我不擔(dān)心別的，我就怕她將來和我一眼眼瞎心瞎，看上一個面善心黑的男人，將來一生凄苦，所以我只求你們等將來她結(jié)婚嫁人的時候，幫她把把關(guān)，其他的也不用做什么，畢竟她也可以自食其力了?！?/br>
    程建功點點頭，“這個你放心吧?！?/br>
    “那我就提前先謝謝你了?！?/br>
    這么久了，楊月琴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個還算真心的笑，。

    徐建軍見狀，以為楊月琴要自殺，正要開口說話，誰知道楊月琴又說起了別的。

    “我第一回見程玉衡的時候是好多好多年前了，那時候我才五六歲，跟著爹娘他們下山玩兒。你們也知道，我們這邊地方偏，特別的窮，即便我從小日子過的不錯，但是也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一個金尊玉貴的人，他渾身白白凈凈的，穿著小西裝，還打著領(lǐng)結(jié)，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那種小少爺?！?/br>
    “我打小就受寵，要星星我爹娘就不給我摘月亮，我第一次見到那么好看的小少爺，就想和他一塊兒玩兒，但是他不愿意搭理我，所以我就生氣了，還告訴了我爹娘，然后爹娘就派人把他還有程知仁他們給綁了過來，讓他必須陪我玩兒?！?/br>
    “可惜小時候的我是個三分鐘熱度的人，幾天后，我就不耐煩了，覺得程玉衡態(tài)度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好，就不愿意和他玩兒了，但是爹娘卻因此把程知仁教訓(xùn)了好一通，還將他一直帶在身邊的路費給搶了，害得程知仁不得不帶著兩個兒子留在了我們這里……”

    這些事情是村里面的人不知道的，所以大家忽然聽楊月琴提起來，就聽的特別的認(rèn)真。

    但是程建功和葉美云卻是不斷地用她的話和自己以前的一些猜測來一一驗證。

    至少目前看來，除了一些特別私密的事情，大多是的都和他們猜測的相符合。

    而楊月琴這邊又繼續(xù)在說：“……這些事情其實我都記不大得了，是村里面說出來朝昕的身世后，我找機會問的程知仁，程知仁說就是因為我小時候的不要臉癡纏害得我的父母對他們動手，讓他們差點沒了命，?！?/br>
    “也正是因為我，他們才出事，才會被徐如月救了，然后被迫娶徐如月，被迫留在這里，被迫當(dāng)一個泥腿子，甚至在我們都長大后，我又再一次看上了長相出眾的程玉衡，讓他們再一次被迫和我們家成為了親家，所以他們一直以來都特別的恨我，恨我們?nèi)?，恨不得我們?nèi)叶妓拦夤?，所以他們也才會故意把我的兩個小侄子按在水里面淹死，一切都是因為我哈哈哈哈哈……一切都是因為我造成的！”

    楊月琴倏然拔高了聲音，“可是他們可以直接沖我下手啊，為什么要害我全家，為什么！”

    “那時候我爹娘他們都答應(yīng)下山當(dāng)一個普通人了，而且因為身份的問題，他們的后半輩子肯定要活的小心翼翼，已經(jīng)不會再威脅到任何人了，他們完全可以等我爹娘他們下山后和我離婚，休了我，或者將我趕出家門，或者和當(dāng)時的政府說一下這些年的事，政府又不是不會給他們做主，可是他們偏偏就是要殺人，就是要我全家的命！”

    “不過程知仁說的也不算沒道理，誰讓這一切確實都是我惹出來的呢，所以我就負責(zé)收場，大家一起死了，一了百了，有什么賬，到了陰曹地府再重新找閻王爺理論。”

    說到這里，楊月琴的目光又重新聚焦，仔細看了一圈周遭的其他人，又輕聲到：“至于和你們說這些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們以我為鑒，當(dāng)個好人?！?/br>
    剛說完，楊月琴那緊貼著板機的食指輕輕一動。

    “砰！”

    一聲刺耳的響動后，楊月琴微笑著倒在了地上。

    即便周圍的人聽出來了她要自殺的意思，可還是被這樣的場面給嚇的三魂走了七魄。

    現(xiàn)在又是后半夜了，即便很多人都舉著火把將周圍照的亮堂堂的，但夜里的風(fēng)，一些不知名的小動物經(jīng)過時弄出來的聲響，或者其他一些動靜總免不了讓人腦袋自動聯(lián)想一些有的沒的。

    之前，很多人沒有看到屋里面橫尸的場面，所以心態(tài)都很穩(wěn)。

    可直到現(xiàn)在看著楊月琴的尸體，他們才真正聯(lián)想到村子今天一晚上死了好多人，那這不得有不少鬼魂出來啊。

    膽子大的想到這些都忍不住寒毛直豎，就別說一些膽子小的更是開始疑神疑鬼，總覺得自己背后可能有鬼貼著，可又害怕自己轉(zhuǎn)頭的話就會被鬼吹滅肩膀上的燈，只能僵硬地站著，但是眼珠子卻不停地左右亂竄。

    場面一下子就混亂了起來，好多人都盡力地擠在一起。

    徐建軍他們本來就心情不好，看著忽然又亂起來的現(xiàn)場，沒忍住皺眉吼道：“你們又干什么呢？”

    有離得近的就和徐建軍他們小聲說：“我們……怕鬼，隊長，你們說老程家的這些人都才死，是不是鬼魂就在邊上站著呢？”

    徐建軍：“……”

    其他人：“……”

    因為之前的天打雷劈，村里面的人本來就挺迷信的，會想到這些也很正常。

    甚至徐建軍他們也經(jīng)其他人這么一說而感覺不對勁了。

    也就只有程建功和葉美云是正常的。

    可現(xiàn)在本來就一直在禁止封建迷信，徐建軍他們又是干部，怎么可能和村里面的人說這些。

    徐建軍和盧支書立馬就開口訓(xùn)斥了其他人一番，然后大聲強調(diào)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鬼，讓他們別搞封建迷信。

    周圍的人就來了一句，“那世界上要是沒有鬼的話，之前為啥會有天打雷劈？”

    “都皮癢了是吧，我說世界上沒有鬼就是沒有鬼，一個個的就知道添亂，你們要是沒事兒就給我回家?！?/br>
    這大半夜的，誰趕一個人回去啊，所有人都搖頭，堅決不回家。

    萬一路上就被老程家的鬼魂給勾了呢，他們還是聚集在一起好，聚在一起陽氣也更充足，鬼魂不敢靠近。

    徐建軍他們這時候也沒心情關(guān)心村里面的人是怎么想的，也顧不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而是和盧支書還有程建功他們皺眉商量道：“現(xiàn)在怎么辦？人一下子死了這么多，先不說到時候好不好和上面交代，我們村也總不能就任他們這么躺著不管吧。”

    “但他們畢竟屬于有問題的人，他們這一死，上面肯定要派人來查，這現(xiàn)場我們不好動吧。”盧支書也皺眉道。

    程建功想了下，沒回答，而是問道：“你們有誰見到林素媛那一家人了嗎？”

    這茫茫黑夜的，大家伙的心神之前一直被老程家和楊月琴給牽引著，誰沒事兒注意他們啊。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擔(dān)心林素媛他們一家也會遭殃吧？”徐建軍的聲音忽然拔高。

    程建功搖頭，“不一定，畢竟林素媛他們和楊月琴應(yīng)該沒仇，但為了保險，還是要去看一下?！?/br>
    “你說的對。”徐建軍連忙就安排人道：“來幾個人，去一趟林素媛家看看情況?！?/br>
    完了又忽然和程建功說：“那算起來你也是程知仁的兒子，你們家……”

    程建功就道：“你忘了楊月琴之前還拜托我們照顧楊朝昕的事兒了，我們家沒事兒?！?/br>
    “也對。”徐建軍松了口氣，“是我想岔了?！?/br>
    話才剛說完，徐建軍就看到了忽然出現(xiàn)的林素媛一行。

    “你們……”驚訝一頓，徐建軍就立刻明了了，“你們剛才也在這兒？”

    昏黃的火光照耀下的林素媛幾個的臉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之前一直和老程家的人各種置氣的程玉溪的臉色就更是奇怪。

    誰能想到啊，之前一直不聲不響的，看似誰都能欺負的楊月琴居然是最狠的那一個，而且還是土匪窩出身，和程玉衡他們有那么多的糾葛。

    可現(xiàn)在人死事也了，程玉溪心情復(fù)雜，最關(guān)注的還是林素媛的情況。

    畢竟那是她的兒子和孫子。

    以往總是暴脾氣甚至是毛毛躁躁的程玉溪今晚倒是很理智，小心攙扶著林素媛的胳膊回答徐建軍說：“我們是聽到村里面有動靜，然后就好奇過來看了看，沒想到……竟然出來這種事兒。”

    因為是程玉溪回答的，徐建軍還特意多看來她一眼，又問道：“那你們家沒事兒吧？”

    程玉溪搖頭，“沒事兒。”

    “那就好?！彪m然早就猜到來，但徐建軍還是松了口氣，然后又看了林素媛一眼，說：“你媽……太晚來，你還是先扶著你媽回去休息吧?！?/br>
    程玉溪點點頭，想扶著林素媛往回走，誰知道之前一直沒什么反應(yīng)的林素媛忽然見眼淚就掉了下來，并且按住了程玉溪的手。

    林素媛之前一直很生氣程玉衡和程玉銘這兩個兒子，甚至一直覺得和他們真的沒什么感情了。

    但是現(xiàn)在他們真的沒了，她還是一樣會很難受。

    可這件事誰也沒料到，楊月琴是兇手也是受害者，更何況她也自殺了，林素媛也不可能不理智地朝其他人發(fā)瘋，所以她只能盡快讓自己冷靜下來。

    深吸了一口夜里冷颼颼的空氣，林素媛抬手粗魯?shù)啬艘话涯樕系难蹨I，然后才盡量穩(wěn)著聲音和徐建軍他們問道：“隊長，支書，你們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

    “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就是他們的后事肯定要處理，我畢竟還是他們的血親，也只能由我這里來處理了?！绷炙劓掠终f。

    徐建軍看著林素媛的樣子就嘆氣，說：“我們剛剛也在商量這件事，現(xiàn)在天這么晚了，你們一時肯定也辦不起來，要不然先回去休息吧，具體的情況要怎么做，還是要等上面給消息才能定?！?/br>
    林素媛也知道這些，很理智地點點頭，也不催，而是又道：“我們剛來這邊沒幾年，家里面也沒準(zhǔn)備辦后事用的東西，但我知道村里面的很多人家里都備的有老人用的棺材和壽衣，我也知道這些東西一般不能隨便給外人用，定了是誰的就的用到誰的身上，要不然會有一定的忌諱，但是能不能請村里面出面幫忙說說，不管是什么要求，我們一定滿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