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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為吾妻擇良婿/吾妻瀟瀟灑灑的那些年 第75節(jié)

    小巧便知她聽到了。

    “……您還是快去瞧瞧吧?!?/br>
    紫雪見語蝶出來,帶頭行了禮:“少奶奶,這幾盆花是我們家小姐從自家院子里起出來的,”她又和纖竹、如意一同將推車上的花搬到地上,“小姐看這院子太素凈了些,便給少奶奶拿來幾盆,抬抬色?!?/br>
    梁語蝶不想說話,只掃了一眼那幾盆花。月季、三色堇、草茉莉……這不都是沈家花壇里栽的花么?又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竟還舍不得出銀子,挖了花壇里的送給她。

    “代我多謝你家小姐……可莫要再喚我‘少奶奶’了,讓旁人聽了去不好。”輕飄飄的一句。

    她本就生得干瘦,一張小小的三角臉,深眼眶,淺彎眉,平日里瞧著有種弱柳扶風的美,如今這張臉硬擠出一個笑來,瞧著實在是凄苦。

    紫雪笑著答應(yīng),心里卻看不上。這沒福氣的小蹄子,真娶了她,怕是要把少爺?shù)母庖捕忌]了。

    她從車上捧了一個寬扁的木匣子過來,讓如意幫她托著,打開蓋子給語蝶看。

    那里面放著幾件女孩兒的衣裳,紫雪一件一件翻給語蝶看。一件松綠緞的撒花褙子,一條白綢的提花裙子,再一件銀紅色軟緞的襖,一條灑金的襦裙。

    “這幾件衣裳都是簇新的,小姐一回都沒穿過。小姐在孝期內(nèi)穿不了這些,想著姑娘模樣俊俏,穿這些定然是好看的,便拿來送給姑娘?!?/br>
    語蝶瞟了幾眼,那些衣裳的做工和材質(zhì)倒都是好的,卻也不是什么沒見過的。她并不缺好衣裳,家里就兩口人,父親的束脩豐厚,大部分都是花在她的穿戴首飾上。她的衣裳雖不比沈家小姐的多,卻絕不比她們的差。

    “也幫我謝謝你家小姐吧?!闭Z蝶微微一笑。

    紫雪像是不太滿意她的反應(yīng),竟抓過她的手腕來讓她摸那些料子:“您摸摸這料子,多柔、多滑!您再看這暗紋提花,這做工可是全薊州最好的了。我們家小姐一直舍不得穿,但是一想到姑娘可能喜歡,立馬給您送了來!”

    語蝶心里厭惡,用力將手抽回來。

    “還是別讓你們小姐破費了,我這人怕熱,夏日里只能穿這種衣裳?!彼皖^整了整自己身上穿的緙絲花鳥紋的小衫。一寸緙絲一寸金,那匣子里哪件衣裳能有她這件金貴。

    她見紫雪一副沒見過新鮮玩意,得好好打量一番的樣子,心里更是鄙夷:“這幾件衣裳你還是拿回去吧,你家小姐的一番好意我心領(lǐng)了?!?/br>
    紫雪似是傻了眼:“這怎么行……”

    語蝶馬上道:“其余的那些我都收下了,幫我謝謝你們小姐?!?/br>
    紫雪想了想,似是覺得也可以交差了,便點頭應(yīng)下。幾人遂將那幾盆花搬下來,按照語蝶的意思擺在后院的各處。

    纖竹搬得最多,還特別好使喚,語蝶看她生得高高大大的,不太愛說話,一張四方臉瞧著憨憨的,便朝小巧使了個眼色。

    小巧會意,過去幫纖竹搬花,見紫雪離得遠,便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們少爺打算什么時候回薊州?我們也好做個準備?!?/br>
    纖竹想也不想:“等少爺及冠就回去?!?/br>
    “哦,那也就四五年的樣子了,少爺為何非得回去?”

    “你不知道?”纖竹看向她,“我們家老爺原是從祖家分出來的,少爺要承襲老爺?shù)奈渎殻厮E州衛(wèi)做千戶?!?/br>
    千戶是個什么活,小巧不懂,不過肯定是守邊的就對了。

    “那少爺留在京師考科舉不好嗎,干嘛非得做武將?”

    纖竹一副覺得小巧莫名其妙的神色:“咱們家是軍戶,軍戶代代都得有人當兵,那少爺不回薊州還能去哪?別說少爺了,以后少爺有了兒子也得當兵?!?/br>
    小巧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那當兵苦不苦?”

    纖竹看了她一眼:“當兵哪有不苦的。不打仗還好,一打仗吧……”她好像懶得說了似的,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轉(zhuǎn)身就走了,留下小巧一臉蒼白地呆愣在原地......

    紫雪、纖竹和如意三人回小院子交差。

    紫雪將梁家的情景演給青嵐看。她學得實在生動,把如意和百福樂得肚子疼,纖竹也在一旁咧著嘴笑。

    青嵐笑著聽紫雪講完,讓她們各挑一包紫雪先前從祥德樓買的點心做獎勵:“你們幾個,在梁家的時候沒笑出來吧?”

    “奴婢們沒笑,”如意答道,“她們后來專盯著纖竹問這問那的,我看她們臉都嚇白了。”

    百福手里捧著點心,覺得不好意思:“小姐,有什么奴婢能做的么?”。

    青嵐雙目晶亮:“自然有。你出門少,瞧著臉生,這事還只能你做。”

    ……

    紫雪她們剛走,語蝶便叫小巧立刻去前院問父親,沈慶安算不算軍戶,是不是要襲他父親的武職。

    梁有德在前院西廂房里講得口沫橫飛,聽說女兒找,便即刻停下來。小巧將語蝶的話問他,梁有德卻詫異得很。小巧便將她從沈家丫鬟那里打聽到的事告訴他。他這才恍然意識到,沈慶安或許真算是軍戶。

    沈慶安來上學之前,沈茂和他大概交代過沈慶安的事,說他父親早年自立門戶,離了家,如今人不在了,沈家便將沈慶安接回京來。他還以為沈慶安和旁的沈家孩子沒什么兩樣。

    他心里起了急,即刻叫慶安出來問話。慶安早得了青嵐的囑咐,只把頭一低,半晌才答道:“學生是愛讀書的,只想跟著先生好好學,能學多少便是多少?!?/br>
    梁有德一聽這話,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想讀書,可是等成年了他就得回去守邊。

    梁有德告訴小巧,此事他還須問沈家大爺確認,小巧心里卻早認定了就是這么回事,回去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語蝶。

    語蝶失魂落魄地等了半天,卻等來這么個答案,一下子覺得渾身一絲氣力都沒了,腿一軟,撲倒在床上,嗚嗚地哭了許久。

    “小巧,我可怎么活……”

    原以為沈慶安雖然處處比世子爺差一截,但好歹也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官戶子弟,不論日后能不能中進士,她跟著他的日子總歸是光鮮又富足。誰知他不禁窮酸又拮據(jù),還是個從軍守邊的命。她若跟了他,這輩子都要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吃沙子,說不定哪日他突然死了,她就成了寡婦,一個人含辛茹苦地養(yǎng)大兒子,送兒子去守邊。

    她真是蠢,這個沈慶安別說與世子爺比了,就是比那董生也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她哭得越來越兇,眼淚都哭干了,整個人縮成了一小團,一下一下地抽搭。小巧撫著她的背勸她別再哭了,哭多了傷身,她卻愈發(fā)覺得委屈,淚水又涌了出來。

    “……我悔啊,小巧……我硬要你塞那帕子……真是昏了頭了!”

    她說幾個字就抽一抽,一句整話也說不出。最難過的事,莫過于一切的源頭是自己。

    小巧聽得鼻子一酸,也陪著她落淚:“......肯定是哪個損陰喪德的把咱們帕子重新塞過了,不然那帕子怎會長了腿。”

    她話音未落,就聽屋外有人干咳了兩聲。主仆二人嚇得一激靈。

    小巧忙清了清嗓子,問道:“誰呀?”

    “我們七小姐讓我?guī)€話?!?/br>
    沈家七小姐,不就是先前三番五次在學堂門口堵世子爺?shù)哪莻€沈常櫻。

    小巧推開槅扇,見臺階下是一個梳雙螺髻的小丫鬟,看樣子是沈府的三等丫鬟。這丫鬟瞧著面生,五官還未長開,一雙大眼睛閃啊閃的,好像挺有主意。

    “什么話?在這說吧。”

    百福抱著臂,歪著腦袋,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小巧:“我們七小姐讓我當面告訴你家的姐兒?!?/br>
    “跟我說也一樣的?!毙∏蓴r在門口。小姐的眼睛還腫著呢。

    百福哼了一聲做勢要走,走了沒幾步又突然扭回身來跑上了臺階,把小巧往旁邊一推,進了屋。

    語蝶正坐在榻上擦眼睛,見百福站到了面前,也嚇了一跳。

    “就是你吧?”百福抬手一指語蝶的鼻子,“我們七小姐讓我告訴你,日后別再打我們表少爺?shù)闹饕?。這回便罷了,你的帕子我們七小姐幫你塞好了,日后你跟著沈慶安到了邊關(guān),可別忘了我們小姐對你的好!”

    百福說話,就是熱鍋炒豆子,一通噼里啪啦之后,她就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語蝶瞪眼看著,干細的小手攥著帕子直哆嗦。

    小巧愣了片刻才想起來該追出去罵,卻被語蝶叫住了。

    “小巧,我記得你說,昨日是七小姐一口咬定帕子在五少爺手里,對吧?”

    “……是?!?/br>
    語蝶紅著眼睛,兩腮微微抽搐起來:“那帕子是她塞過去的?!?/br>
    她明白了,若不是沈常櫻,她本該嫁給世子爺?shù)摹5菜蛉蘸煤孟胂?,也該猜得到?/br>
    她如今到了這步田地,都是沈常櫻害的......

    百福一路慌慌張張地跑回了小院,把院門一闔,呼哧呼哧地扶著墻倒氣,其余幾個女孩兒看著她直樂。青嵐知道她心慌,笑著拍拍她的肩膀:“你還小呢,也是難為你了。”

    百福胸口一起一伏的:“奴婢不怕,奴婢就是擔心撞上七小姐那邊的人?!?/br>
    青嵐笑道:“那就不必了,上回祖母罰了她之后,她就再不敢隨意往學堂跑了?!?/br>
    她抬頭望了望院墻外的天,晴空湛藍,漾著幾縷煙一般疏淡的云,遠處已經(jīng)泛起了緋色。

    梁語蝶此時恐怕已經(jīng)懊悔到了極點。不過她還得再耐心地等一會,等到落水之人幾近絕望,那時再拋個梯子下去,那人才會不顧一切地爬上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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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翻盤(二)

    ◎“表妹說得極是,我一定顯得隨意一些。”青嵐見他這神情,更是忍不住笑了◎

    青嵐到學堂的時候, 梁有德還在授課。

    他見她帶著個丫鬟,捧著個匣子進院來,不免有些煩躁。今日這是怎么了, 一會一趟的, 就不能讓他清清靜靜地講學么。

    青嵐早知道他會出來問,便笑著告訴他是有幾件衣服想送給他女兒。梁有德認定她們心里有愧,想補償一下語蝶,便讓她進去了。

    語蝶正關(guān)著門和小巧商量,還有沒有法子能躲過這樁婚事。她原就一萬個不想嫁給沈慶安,如今知道是沈常櫻故意害她,便更不肯乖乖地往火坑里跳。

    小巧道:“看四小姐的態(tài)度, 老爺肯定找沈家大爺說過這事了,依老爺?shù)钠? 沈家不答應(yīng)都不行。小姐您只能求老爺,等老爺同意了,這事才有解?!?/br>
    語蝶一臉的愁苦:“我也知道這事全在我爹。我跟你說, 我就算豁出這條命去, 也不能嫁,可是我爹這脾氣……”

    青嵐在后院輕咳了一聲:“梁家小姐在家嗎?”

    主仆二人一怔, 沈家人這一波又一波的, 沒完沒了了。

    小巧去開了槅扇,見臺階下立著一個高挑俏麗的少女, 正是沈家四小姐。她身后跟著個丫鬟, 正是方才送東西的幾人中那個高高大大的, 丫鬟手里還抱著方才就曾送過來的匣子。

    青嵐客氣地請小巧通報, 待里面說了聲請進, 才上了臺階走進門去。

    “語蝶姑娘, 我家下人說姑娘不肯收這些衣裳,”青嵐笑著指了指那匣子,“不知姑娘是覺得那些衣裳不好看,還是我家下人怠慢了你,惹你不快了?”

    語蝶覺得這沈四小姐雖然落魄,但實在比先前來的幾個人大方清爽得多,沒什么小家子氣。

    “四小姐客氣了,只因我的衣裳實在太多,放不下,才請幾位姑娘送回去。四小姐一番心意,我心領(lǐng)了?!?/br>
    青嵐似是松了口氣:“原是這樣,那我便不擔心了。不瞞姑娘,我一向是很喜歡姑娘的。出了這事之后,大伯父勸舍弟與姑娘結(jié)親,保全姑娘的清譽,七meimei也勸我們,說姑娘這么好,舍弟能娶到姑娘是撿了大便宜了。

    “我想了想,七meimei說的有理,這樁婚事于我們而言實在難得。但舍弟堅持說那帕子不是他放的。他還說姑娘與他話都不曾說過,那也肯定不是姑娘放的。他雖然覺得姑娘秀外慧中,是位好姑娘,卻也要我先問清楚姑娘的意思。我想想也是,若姑娘本不愿意,那豈不是委屈了姑娘。我與姑娘同為女子,若換作是我,與其整日對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那我寧可不嫁,也好過與他兩相看厭,蹉跎一輩子……”

    青嵐話還沒說完,語蝶已是滿眼凄然,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