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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為吾妻擇良婿/吾妻瀟瀟灑灑的那些年 第78節(jié)

    許先生果然想得周全。

    青嵐謝過那人,便隨他上了車。

    她們?nèi)ネ鄹堑穆飞辖?jīng)過品珺閣,車馬一停,青嵐撩開簾子,見白蒙蒙的雨幕之外,一個高偉而模糊的身影,撐著皮紙傘朝馬車走過來。

    青嵐認出那人便是許先生,剛要喚他,卻見另一輛窄些的馬車從他面前疾馳而過,濺了他一身的雨水。

    青嵐氣得從車窗探出頭去盯了那車尾巴好一會,那車馬形貌普通,帷子上印了個大大的“楊”字,旁邊還有個畫了圈的“柒”,似是給這車標的號。這馬車一路跑過去,不少路邊的行人都和許先生一樣遭了殃。

    許紹元將袍子上的水擰干才上了車,水漬仍是斜斜地蔓到腰際。

    “先生,您沒事吧?”青嵐關切地問道。

    “無妨,只是外袍濕了,還好。”許紹元笑了笑,坐到她對面,將擰出皺褶的袍子細細展平搭在膝上。臉上仍是一副溫煦模樣,瞧不出什么慍色。

    “那人也是太不懂事,這種天氣本就該讓馬兒跑得慢些,他這么橫沖直撞的,就算沒傷到人,也把人家衣裳都打濕了?!鼻鄭狗薹薜?。

    “看他那車馬,應是從車行租來的,或許也是有什么急事吧。反正我里面的衣裳還算干爽,倒是不耽誤事?!痹S紹元看小姑娘為了他而微微豎了眉毛,嘴角不覺彎起來。

    青嵐嘆了口氣,兩臂往胸前一抱:“您就是脾氣太好了,我是看不過眼的。”

    許紹元搖頭笑了笑,倒不是他脾氣太好,而是他每日要惦記的事情太多,根本顧不上計較這些。

    雨點打在車棚上,耳邊是一片細細密密的噠噠聲。大興隆寺的鐘聲悠然而至,渾厚而沉靜,竟將這一整條街都籠在一片清寧世界里。

    “上次見你的時候,你好像也是從大興隆寺來,是常去那里進香么?”鐘聲過后,許紹元問道。

    青嵐擺了擺手:“那倒沒有,只是給家父在寺里請了一塊往生牌位,所以逢初一、十五會去進香?!?/br>
    “竟是這樣?!?/br>
    許紹元估摸著,她也許就是給自己找個出門的由頭而已。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信這些的人。信佛之人講究放下執(zhí)著,她卻分明就是個無比執(zhí)著的。

    且不說她非要去北顏的事,幾年前他頭一回遇見她的那日,她就為了取回一只風箏,無所不用其極,甚至爬上了湖邊那棵歪脖樹,以至于壓斷了樹枝,掉進湖里。

    他把她抱上岸的時候問她:“既不會泅水,為何還要爬到那里去?”

    她眼睛都還沒睜開,嘴巴里還咳著水,竟也不忘了駁他:“誰不會......泅水了,我不過是被......水草纏了腳。”

    他瞥了一眼她的腳,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什么水草,是你這風箏的長穗子尾巴纏了你的腳!……我尋個東西來幫你割斷吧。”

    她瞎著眼一把抓了他的衣裳:“千萬別!我好不容易才拿回來的,你又把它割壞了算怎么回事!”......

    天色陰暗,青嵐不大看得清許先生的神情,卻覺得他的口氣很有幾分驚訝。

    “……我其實也不大懂這些,立牌位也不過圖個心安罷了。先生可有想過這些往生之類的事?”

    許紹元苦笑了一聲:“我若是想往生佛國凈土,恐怕得整日吃齋念佛才能贖罪了,畢竟我的業(yè)力恐怕是十方虛空也不能容受......”

    “怎么會?依小生看,許先生是極好的人!”她雖然對他不夠了解,卻至少能斷定他不是惡人。

    許紹元阿臾奉承的話聽過不少,卻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評價。

    從前人家夸他年少有為,后來有人奉承他是朝廷肱骨、房謀杜斷、深謀遠慮,卻不會有人說他是個“好人”。

    這是自然的,畢竟許多不該做的事他都做過,許多不該死的人因他而死。雖然非他所愿,但做過就是做過。再早些年的時候,他甚至顧不上考慮是非善惡。劉大人要他做的事,他若不做,等不到惡果降臨,他就已經(jīng)萬劫不復了,又如何能有今日。

    他想了想,對小姑娘笑道:“人常說‘無商不jian’,是有道理的。我家有那么多間鋪子,你說我得積下多少業(yè)力?”

    小姑娘似乎還是不大認同他的話,他便不再說這事。

    “你就不一樣了,你還年輕得很,修善積德都來得及。”

    青嵐搖了搖頭:“小生曾聽一位方丈說,因果之事,錯綜復雜。此因未報,彼果成熟,所以小生也不奢望得什么善果。若偶有行善,大概也是從心而為,只求活個明白而已?!?/br>
    自打得知父親離世后,她便在腦袋里翻來覆去地想他的事。父親一生忠義,何以落得這樣的下場,想來想去,也唯有這樣的解釋了。

    許紹元聽得稍有些怔神,神情愈加溫柔起來:“你能有這般體會,著實不易?!?/br>
    不過十六七的女孩兒,也不知是吃過什么苦,受過怎樣的磨礪,才會有這樣的領悟。

    說話的功夫,馬車轉(zhuǎn)了彎,再往前過一個巷子口,就到了聚福樓所在的那條街道。

    這條小路上石磚破碎,有些地方已經(jīng)露出大片的黃泥土,雨水漫灌后,竟有不少塌陷之處,車夫小心地避開幾處,緩緩地馭車而行,卻發(fā)現(xiàn)前方路旁有輛車陷在泥里。那車夫正披著斗笠,指揮馬兒將車拖出來。

    青嵐見那車帷上印了個“楊”字,旁邊還有個畫圈的“柒”,便即刻將它認出來。這便是方才禍害路人的那輛車。

    她正要指給許先生看,卻見那馬兒已經(jīng)成功將身后的車拖出泥塘,那車夫跳上車,又往前駛去了。

    她緊緊盯著那輛車,發(fā)現(xiàn)它竟與她們同路,還停到了聚福樓的門外。

    雨已經(jīng)小了許多,路邊的水卻還未排凈,有個人小心翼翼地從車上走下來,撐著傘和車夫說話。那車夫似是嫌他給的錢少,在和他講價錢,青嵐見那人背對著街面,專心致志地和車夫討價還價,突然間玩心大起。

    她也來不及和許先生解釋,便一把撩開車簾,蹲到車夫身旁,道了聲“我來”,就將馬鞭握到自己手里。她輕輕往馬屁股上一抽,那馬兒即刻揚了蹄子奔起來。

    路邊講價的人聽見聲響,才要側過身來,一片半人高的水花已至,呼啦全落到他身上,腰身褲子濕了個透。

    青嵐得了逞,咯咯地脆聲笑起來,馭馬繼續(xù)向前。許紹元原本也在笑,見那人側過臉來朝青嵐望去,抬手將車簾扯下來蓋到她身上。

    青嵐眼前一黑,被許先生扶起來。

    一片晦暗里,她覺得許先生看她的目光依然溫和,全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便又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

    許紹元見小姑娘挑著一雙彎眉,眼神里有種做了壞事的得意,竟忍不住隨她一起笑出聲來。

    兩人的笑聲交融相和,許紹元領略到一種不期而至的愉悅,越笑竟越是停不下來了。

    車夫圍著聚福樓對面的兩條巷子繞了一大圈才又回到聚福樓,車上的兩人已經(jīng)笑出了一身薄汗。

    許紹元緩了口氣,對青嵐嘆道:“你可知方才那人是誰?”

    青嵐一愣:“......是誰?”難道還是她認識的?

    許紹元含笑擺了擺手:“罷了,我也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的?!?/br>
    聚福樓的伙計一見他們進門便迎上來,喚他四爺,又領他們上了二樓,進了樓梯一側的雅間。

    這房間狹小,看上去像是一個大間中隔出來的小間,與靠西的鄰間有墻壁相隔,與靠東的房間卻只槅了一層槅扇。

    許紹元讓人給青嵐倒了茶,告訴她黎三公子待會會在隔壁的房間和人吃飯,讓她先不要走動,他去跟隔壁的人打個招呼。

    青嵐自然并無二話。

    許紹元出了房間到隔壁敲門,問了句有人否,里面的人勉強應了聲,似乎心情很是不佳。

    槅扇一開,李得琳單手扶著門框立在門口,眼中顯出一種初離憤怒后余下的頹唐。

    他一身簇新的松綠色杭綢袍子濕了大半,黏在兩條腿上,上半身青翠,下半身濃深,顯得極其與眾不同。

    “......你這是?”許紹元十分關切地問道。

    李得琳嘆了口氣:“看你給我找的好差事......我一路急急忙忙地趕過來,結果一下車,就有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混小子沖過來濺了我一身的水......”

    許紹元蹙著眉點點頭:“真是難為你了,我立刻讓人去德蚨祥給你買身新袍子來。你也別太生氣了,待會黎三公子到了,竹笙姑娘也來給你們唱曲,別讓這事壞了你的興致。”

    作者有話說:

    許老師畢竟男主,后期戲份基本都是他和她,我還怕你們會看煩的嘞~感謝在2023-06-23 20:05:21~2023-06-24 20:59: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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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0章 偷聽

    ◎......◎

    “行行行, 忘不了你的事?!崩畹昧占氶L的眼睛瞥了瞥許紹元。

    還什么別壞了他的興致,分明就是讓他來給他打聽事的。不過看在竹笙的份上,幫他這點忙還是很劃算的。

    許紹元一笑, 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全靠你了。我讓伙計給你拿塊手巾, 再把新袍子給你送來?!?/br>
    “......你這袍子看樣子也是濕過的,你不去換一身?”

    許紹元低頭瞧了瞧,他身上的水漬干了大半,雖還有痕跡,但在他這身石青色直裰上倒也不大明顯。

    “我就算了,今日你是主角......”他剛要招呼樓下的伙計上來,卻又有些不放心李得琳, “待會你多問問,再小的事也無妨。大事上容易說謊, 小事上卻很難裝得徹底......另外讓他陪你多喝幾杯。美色當前,酒后容易見人品。”

    李得琳有些不耐煩地應下,忽然覺出些不對:“誒?你不是為了給我賠罪才把竹笙請過來的么?敢情你是為了試探他?”

    許紹元笑著擺手, 低頭喚了大堂里的伙計上來, 交代了一番?;镉嫅?,拿了他的銀子便下樓去了。

    他正要推門進青嵐的隔間, 卻被李得琳攔住。

    “誒我說, 你這樣那樣的惦記著,究竟是為了誰家的女孩兒?你們家的親戚?”

    “是為了一個朋友, 他有個jiejie?!?/br>
    李得琳算了算歲數(shù):“......你還有那么小的朋友?”

    他想起上次從衙門溜出來去找許四, 還沒說幾句話, 一個什么申公子就來找許四, 許四立馬就給他下逐客令了。

    “那我也認識認識唄?!彼庖婚W, 跨出自己這間的門檻, 就要往青嵐這間來。

    許紹元一把拉住他:“那孩子性子內(nèi)斂,你這么沖進去,把人家嚇著?!?/br>
    “嗬,”李得琳嘖嘖了幾聲,“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要你這樣呵護著。”

    他轉(zhuǎn)了個身,像是準備回去,卻突然伸手猛地推了一把青嵐那間的槅扇。

    然而,槅扇紋絲未動,顯然里面是有東西抵著的。

    許紹元先是一愣,隨即笑出聲來。

    小姑娘機靈得很,定是聽到他們說話,早就悄無聲息地把門上了閂。

    李得琳氣得哼了聲,回手指了指許紹元:“你不對勁,你很不對勁!”

    ......

    待李得琳進了自己的房間,許紹元才在青嵐這邊的槅扇上敲了敲,低聲說了句“是我”。

    青嵐原就守在門口聽著,此時忙將槅扇打開,待他進門又即刻上了閂。

    “先生的意思我方才聽明白了,”青嵐輕聲道,“先生想讓我在這聽聽看看,這黎三公子的性子、人品究竟如何......只是沒想到,先生竟請了李大人做陪客?”

    她說著又忍不住笑出來。

    許紹元見她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說著話,眼睛里的神采卻是閃爍跳躍,調(diào)皮得很,就知道她又在想方才的事了,也壓著聲音隨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