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為吾妻擇良婿/吾妻瀟瀟灑灑的那些年 第94節(jié)
涼亭一側(cè)接著一個小池塘,綠柳斜撫水面,魚兒游戲在草影之間。青嵐望著水中的倒影出神,有人走近了也沒在意。 “可是青嵐jiejie?” 這人輕輕喚她。 京里的人都喚她“沈四小姐”,青嵐聽著這少見的稱呼,回頭一看,見是個和中身材,小圓臉大眼睛的姑娘,身后跟著個丫鬟。那姑娘穿一身藕色的杭綢褙子,白綾裙,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帶著些怯意。 青嵐覺得她面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正是小女,請問這位是?” 那女孩兒一聽這話,臉上綻開了一朵花:“小女姓陳,喚作七娘。jiejie可還記得那年京郊的白云觀?jiejie救了小女一回!” 她這么一說,青嵐便想起來了。 那年祖父出殯后,她們父女三人返回薊州。冬日遇到雨,他們就近到白云觀避雨。雨剛停沒一會,她就出了白云觀的后門溜達,竟看見觀后的樹林邊上有幾個孩子在推搡一個女孩。那被推搡的女孩瘦得像竹竿似的,倒在地上直哆嗦,身上全是泥。那幾個孩子將她圍起來,你踢一下屁股,我揪一下頭發(fā)的,那女孩兒就只會哭,動也不敢動...... 青嵐對眼前的陳七娘笑道:“你瞧著比那時結(jié)實了不少,我差點沒認出來,看來你過得不錯?!?/br> 陳七娘:“那時我爹剛把我和姨娘從南直隸接回來,我姨娘出身不好,偏偏最得寵,才有了那許多事.......后來我那幾個哥哥jiejie又來找茬,我就用你教我的那幾招,誰最兇我就和誰動手。后來她們就只敢跟我爹告狀,別的再也不敢了。我不用每天戰(zhàn)戰(zhàn)兢兢,日子也舒坦了。要不是當時遇到j(luò)iejie,我連家都不想回了,哪還能有現(xiàn)在的好日子?!?/br> 陳七娘握了握青嵐的手,眼睛里泛起一層水霧。 二人聊了會家常,青嵐才知陳七娘的父親已經(jīng)升任太常寺少卿,作為劉大人的門生,她父親此刻也在前院。陳七娘突然問道:“jiejie,我有句話不知當問否?” 青嵐讓她隨便問。 陳七娘斟酌了一下:“jiejie可是與順天府尹徐大人的二公子有過婚約?” 見青嵐一愣,七娘忙道:“jiejie別見怪,我是這幾日聽了一些關(guān)于你的傳聞,覺得是有人故意中傷jiejie,所以才想問一問。” 青嵐眼前一亮:“只是口頭約定的娃娃親,不過徐家怕是不情愿,所以我只當沒這門親事的?!?/br> 七娘唏噓不已:“竟是真有這么回事。說起來,我們家與徐家也七拐八繞地沾了親戚,平日里也多有來往。徐家人說,他們在薊州見過jiejie你,說你......” 七娘有些猶豫,青嵐讓她盡管說。 “......說jiejie剽悍無禮,氣量狹小,得理不饒人。反正就是,這門親事實在是委屈了他們,他們是出于道義才沒有退親......京城官戶家的女眷就那么些人,我估計這事不少人家都聽說了?!?/br> 青嵐氣得笑出來:“我早當沒這樁事了,從不和旁人提起,誰要他們‘拘于道義’了!” “那徐家是不是聽說了什么,以為你非要嫁到他們家不可?!?/br> 青嵐一下子被她點醒,去年因大伯母問起,她是說起過她和徐家的婚約...... “這些話你是何時聽說的?徐家的女眷今日可來了?” “來了,徐夫人和徐二的meimei徐淑來了。我就最近這幾日才聽說的這事?!?/br> 青嵐點點頭,她來京師已經(jīng)一年多了,之前風(fēng)平浪靜,偏這些日子突然被人議論。想來她猜得不錯。徐家先前是想要退婚的,然而他們回京沒幾日,父親就不在了,只余她和弟弟兩人孤苦。這種時候即便不退婚,也無人再去主張這婚事,而若是特意寫信退婚,反而顯得落井下石、背信棄義。所以徐家樂得不提此事。 而大概是因為大伯母一通張羅,讓徐家生了誤會,以為她還是想嫁進徐家。若是有沈家人故意加深徐家的誤會,徐家大概以為她非要嫁進徐家不可了,這才散出去那些話,想讓她羞憤之下,徹底與她們斷了干系。而后又有人推波助瀾,到處散播...... 于女子而言,總繞不過嫁人。若是壞了名聲,嫁不得良人,便只能嫁孬漢,困頓一生。難怪沈常櫻說她今日連哭都沒地方哭,這事要是攤在旁的姑娘身上,恐怕真是要哭死在家里了。 可惜,她沈青嵐沒有非要嫁人的意思,她若想哭的話,早就哭死在薊州了,哪還等得到今日。 “七娘,咱們上前面瞧瞧去。” 青嵐突然站起身。 嫁不嫁人放一邊,這個啞巴虧她不能吃。從前她不怎么在意,覺得沒人娶她才好,但眼下她是絕不能讓這些人如愿的。 七娘一驚:“你不是特地到這躲清靜的么?” “躲清靜多沒意思,我請你看熱鬧去!” 青嵐挽了七娘的胳膊,斗志高昂地出了涼亭。 她們沿著游廊往回走,繞過幾塊太湖石,見前方是一塊平地,其上橫貫了一條小徑,旁邊松散地種了些花草灌木。兩個女孩兒坐在石凳上聊天,不遠處有丫頭垂手候著。別處三三兩兩的,一些女眷在站著賞花。 七娘一見那石桌旁的女孩兒,忙縮了縮身子。 “jiejie,那個穿水紅纻絲衫的就是徐二的meimei徐淑,她旁邊的那個就是我九堂妹。她們常在一處玩,好多話都是徐淑告訴我九堂妹的?!?/br> 青嵐立刻駐足,思忖了片刻道:“七娘,你去前面幫我再找些人來如何?” “......你要做什么?那徐淑厲害得很,還是不要和她理論吧,都不知道她能說出什么難聽的來?!?/br> 青嵐握了握她的手:“她厲害,我也不是吃素的。只管幫我找人來,越多越好?!?/br> 七娘沿著游廊繼續(xù)往前,青嵐自己出了游廊,寬大的袖筒拂過小徑旁的灌木,她隨手就掐下些葉尖放進袖子里。 徐淑正和陳九娘說話,面前的石桌上擺著茶水、糕點,兩人聊得正起勁,小徑上的人走來走去,她們也顧不上抬頭看。 陳九娘正含笑道:“......你可知淮安侯府的世子爺、新科探花郎也在前院?!?/br> 徐淑眼前一亮:“我聽說了,但也不知那是個怎樣的人。去年沈四太太帶著她女兒沈七來我們家,那沈七開始還好,后來跟我們玩起來,就張口閉口說她世子爺表哥如何好。前些日子她又來我們家,我們問她,你表哥怎么樣,她都不說話了,肯定是人家不理她了?!彼嬷旄`笑了兩聲。 陳九娘低低嘆了聲:“也不怪她惦記著,那可真是個難得的俊秀人物。我方才在院外就只瞧見個側(cè)臉,那也比這京里旁的哥兒俊了不知多少?!?nbsp;她想起方才不小心和他對視的一眼,泛起滿面的緋色。 “我表哥確實人才難得,”有人脆聲道,“兩位姑娘若想知道他的樣子,我倒可以給你們細說?!?/br> 徐淑議論外男被人聽到,臉唰地一下紅了。她抬頭一看,一個高挑秀致的姑娘站在面前,目若秋水,鼻尖微翹......這不是沈青嵐么!沈青嵐一進園子就有人指給她看了,絕對不會認錯。 徐淑和陳九娘微怔的功夫,青嵐笑著朝她們二人一福。 那二人有些發(fā)懵,尤其是徐淑。沈青嵐竟然主動來找她說話,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她是徐家人?沈青嵐總不至于還沒聽過那些傳言吧。 青嵐見她們還愣著,就自己整了整裙子坐到徐淑對面。 “一看二位就是面善的,小女名叫沈青嵐......今日真是不順,走到哪兒都被人議論。唉......不提也罷。我剛剛聽二位說到我表哥,就想著二位若是不嫌棄,我跟二位湊個趣也好?!?nbsp;她自己拿了托盤里的空茶盞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徐淑也不說話,就一直盯著青嵐的臉看。聽沈青嵐這話的意思,她是真不知道她是誰,否則找誰說話也不該找她。也難怪,沈青嵐身旁一個小姐都沒有,想來是沒人愿跟她說話的,難怪她不知道。 陳九娘有些尷尬,沈青嵐的好些傳言還都是經(jīng)她的口傳出去的,人家現(xiàn)在竟然就坐在她面前。她伸手把盛點心的碟子往青嵐面前推了推。 青嵐對她笑笑,又接著方才的話說:“二位既然對我表哥好奇,那我不妨給你們提點一下?!?/br> 徐淑嗤了一聲,真是好大的口氣,哭自個的事都來不及呢,還給她“提點”。 青嵐權(quán)當沒聽見,自顧自道:“我表哥確實是什么都好,家世顯赫,人品端方,又是欽點的探花郎,模樣更沒得挑??墒撬慈说难酃庖哺哐剑穸贿@樣,可入不得我表哥的眼?!?/br> “嗬,那依沈小姐的意思,我們是哪兒不行?”徐淑仰著下巴,斜睨著青嵐。 徐淑不想和不熟的人討論心儀的男子,更何況那人還是沈青嵐。但沈青嵐竟敢說她入不得眼...... 青嵐往前探了探身,一副極為認真的樣子:“既然這位姑娘問,我就先說你吧。首先,你這頭上花插得太多了,一個個爭奇斗艷的。我表哥一見了你,光看那花了,哪還注意得到你這小眼睛、小黃牙。還有啊,你說話的時候老咬牙,顯得太兇!試問哪個男人不喜歡溫柔曉意的女子,誰會喜歡母夜叉?” 陳九娘聽得太陽xue突突直跳。徐淑最忌諱人家說她眼睛小、牙齒黃,怕自己模樣普通,不能引人注意,所以才總比旁人多插兩朵花。沈青嵐這一通編排,還真是句句戳她的肺管子。 “我說沈四,”徐淑果然聽不下去了,這個沈青嵐一定早知道她是誰,卻故意裝傻充愣,專門來尋她晦氣,“傳言真是一點沒錯,你還真就是驕縱無禮啊,沈四!” 她說到“沈四”兩個字的時候故意放大了聲音,好讓周圍人都聽到。沈青嵐不是要找她晦氣么,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找誰的晦氣。 周圍的人果然緩緩地朝她們這里聚過來。看熱鬧誰不愛,何況沈四姑娘如今也算“享譽京城”了。 “這位姑娘,怎能這樣說?”青嵐看上去驚愕又無辜,“你們怕是聽信了徐家的一面之辭。想來是我推拒了與徐家的婚約,有人便惱羞成怒,造謠中傷于我。徐家少爺此刻若在前院,我愿與他當面對質(zhì),為自己證個清白?!?/br> 在場的人,包括徐淑在內(nèi),仿佛大晴天見了炸雷。 徐淑氣得想啐她:“你少胡說!你一個喪服長女,又品行不端的。徐家巴不得退了這樁婚事,分明是你賴上了徐家?!?/br> 青嵐見四周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便索性轉(zhuǎn)過身來向眾人行了個禮。眾人雖聽說了沈四小姐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卻并未與本人打過交道。眼前這沈四小姐看上去禮數(shù)周到、落落大方,倒不像傳聞中那般不堪。再者,徐淑一上來就拿人家沒爹沒娘的事挖苦人家,實在不仁義。 “各位既然都在,勞煩給評評理。先父生前乃是薊州衛(wèi)指揮使,小女隨父親住在薊州。徐公子一年前曾去過薊州,但先父因為一些事情,對徐公子印象不佳。為著徐公子的臉面,青嵐今日不便將那些事講出來。先父曾私下對徐公子明言,我們兩家只有口頭約定,做不得數(shù),請徐公子另聘賢婦。然而徐公子卻說他非我不娶,先父又礙著徐大人的面子,不好嚴辭拒絕,此事才一拖再拖。然而......” “你胡說!我哥哥怎會喜歡你,他另有......” 徐淑想說父親是想讓哥哥另娶旁人的,然而這事一說,怕旁人又要疑心哥哥為了另娶她人,才故意污蔑沈青嵐,“那你說我哥哥喜歡你,可有憑據(jù)?” 青嵐一臉驚訝地看向徐淑:“原來這位就是徐姑娘!令兄曾想將一塊羊脂玉雕‘濟’字的玉佩贈與我做信物,我不肯收。姑娘若見過那塊玉佩,便知我沒有說謊?!?/br> 方才徐燕楠坐在車夫身旁,她盯著那塊好玉端詳了許久。 徐淑哼了一聲:“一派胡言!那玉佩是我母親專門讓人給我哥哥制的,怎么可能送給你!你定是記住了那玉佩的樣子,在這里胡吣。” 青嵐又看向眾人:“諸位,若玉佩之事還算不得憑證,那么各位請想,如徐姑娘所說,青嵐乃是一介孤女,而徐公子是什么家世地位自不必說。徐家若不想娶我,這親事不提便罷,青嵐能將徐家如何?青嵐到京師已有一年,為何就在今日之前突然有了關(guān)于青嵐的種種不堪傳言?” 人群里似乎有人領(lǐng)悟出些許道理,不住地點頭。有人還嘖嘖了幾聲:“說的也是,徐家要想另聘旁人,下聘就是了...... 七娘站在人群里,對旁邊人說:“就是,哪有敗壞自己未來兒媳婦名聲的,肯定是娶不成了才說人家不好?!?/br> 有幾個人點頭:“對呀,要不是懷恨在心,何必說人家姑娘家壞話?!?/br> 小姐們說話或側(cè)著頭、或掩著嘴,聲音雖小,卻聽得清楚,聽得清楚卻又不知道是誰說的。 曹月兒和常清站在外圍,常忻跟在她們身后。曹月兒拉了拉常清:“清jiejie,那是你四jiejie吧,咱們要不要幫她說句話?” 常清不想摻和:“要不還是等等?這事我都不清楚,怕說錯了幫倒忙?!?/br> 徐淑眼看著眾人倒向青嵐這邊,又急又恨:“沈四,你莫要污蔑我們,分明是你非要嫁給我哥哥,我們徐家這樣的家世,找誰不成,偏找你?” 青嵐正色道:“徐姑娘說我非要嫁進徐家,可有證據(jù)?” 徐淑一愣:“......是你們沈家人說的,還能有假?”她往人群里一掃,一眼瞅見了看熱鬧的沈常櫻,便伸手一指,“就是她!沈七,你和你母親親口對我們說的,你認不認?” 她早就說那婚約算不得數(shù),哥哥想娶誰直接下定就是了。結(jié)果前些日子沈四太太來串門,說沈青嵐打定主意要嫁進來,就等著今日當面找母親談婚事了。她想著沈家一定是把這婚事到處宣揚了,她幫哥哥心切,才讓人把那些傳言散出去,幫哥哥掃清障礙。 沈常櫻正等著看笑話,卻突然被人指認出來,心里一慌:“我們又沒說錯!沈青嵐,你若不想嫁進徐家,你來這做什么?” 青嵐無奈地嘆了口氣:“七meimei,jiejie上次惹你不快了,jiejie給你道歉,但這等事可不能亂說。在場這么多位小姐,難不成都想嫁進徐家?” 幾個圍觀的女孩兒掩著嘴竊笑,常櫻自知說錯了話,臉漲的通紅:“你......你!” 作者有話說: 男人戲份這章實在是放不進了,下一章可以了 我發(fā)現(xiàn)我后臺有些詞到了前臺顯示不出,連口口都木有...... 注釋: 青嵐這個名聲的問題,四爺當初給她找對象的時候也遇到過,應(yīng)當八十幾章的樣子。 四爺先前給青嵐介紹對象,黎閣老家也打聽到一些不好聽的話,應(yīng)當也是輾轉(zhuǎn)從徐家聽說的,不過那時候還是得特意打聽才能聽到那些話,不像這時候傳得沸沸揚揚。因為我感覺黎閣老具體是從哪里打聽到的不咋重要,所以并沒有特意從上帝視角解釋,此處簡單注解一下。 古代狂犬病木有疫苗,《醫(yī)宗金鑒》里有記錄類似拔火罐拔毒似的治療辦法,另外也有人用肇事狗的某部分提取物......咱們就不細說了。感謝在2023-07-08 20:51:12~2023-07-09 20:38: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兔兔還是一個寶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94章 評斷 ◎......◎ 青嵐也不等她說什么:“諸位明鑒, 我七meimei年紀尚幼,難免聽錯說錯,我四嬸母怕也是錯信了七meimei的話。家中大伯母今日將我引薦給幾位夫人, 卻從未讓我去見徐夫人。試問, 若我們真有意與徐家結(jié)親,今日這種時候不是至少該和徐夫人見個面?” 有不少認識秦氏的人點頭:“確實不曾看到她們見面?!?/br> 徐淑張了張嘴,話怎么都讓沈青嵐說了。她扯了扯陳九娘:“你倒幫我說兩句,這事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