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安開始還有些靦腆，那人雖是姐夫，卻也是當(dāng)朝閣老，他的那些問題在人家眼里怕是會顯得太過幼稚。然而許紹元有問必答，且解釋得深入淺出，慶安便真的將他當(dāng)作了先生，用中飯的時候都有問不完的問題。

    中飯后，青嵐帶著許紹元一起回她先前住的小院子休息。

    如今在沈望身邊伺候的紫雪也主動跟過去給她們送馃子和茶。許紹元稍稍打量了紫雪，便問青嵐，這丫鬟怎么沒跟她去許家。

    青嵐就此想到紫雪的事：“對了，這丫頭年紀(jì)也到了，我想給她找個婆家，想問問你認(rèn)不認(rèn)識什么上進(jìn)的讀書人。那人的家里最好能寬裕些，我想讓她嫁過去過舒服日子?！?/br>
    許紹元卻問她：“你在沈家只留了這一個丫鬟？有沒有其他人？”

    “......是，另外只有一位老嬤嬤了?！?/br>
    許紹元神色漸冷：“我勸你，還是別急著給她找婆家，有些事你得先問問清楚。”便將先前常清來送衣裳的事告訴她。

    “......你這個堂妹可不簡單，她唯一算漏了的便是我和你早就相熟，否則那一件衣裳已經(jīng)足夠惹出許多是非......不過，她居然不惜暴露自己來害你，莫不是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青嵐苦著臉仔細(xì)想了想，從前沈常清都只是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從不肯自己蹚渾水，如今做到這個地步，她心里倒是有個猜測。

    “......真有些仇怨？”許紹元見她眸光流轉(zhuǎn)，覺得她一定想到了什么。

    青嵐稍一遲疑：“......誰知道呢?！?/br>
    她這個猜測與文清有關(guān)，不想說給他聽......

    原本，青嵐打算中覺之后便回許家，因知道了此事，便又多留了一會，讓許紹元先在前院等她。

    纖竹把白嬤嬤請來，又將院門關(guān)上，紫雪端著盤子想出院子卻被纖竹攔住。

    紫雪見纖竹一臉嚴(yán)肅，噗嗤笑出來：“你怎么了，才跟過去兩日就跟我耍威風(fēng)了？”

    纖竹面無表情：“小姐有話要問你。”

    紫雪見她這架勢，瞳孔猛地一縮，青嵐已經(jīng)來到她身后。

    “我只問你一句，”青嵐道，“......為何將我的衣裳給沈常清？”

    紫雪堆著笑往她面前走了兩步：“小姐您說什么？......什么衣裳？”

    白嬤嬤走到她身旁，將那包袱打開給她看：“小姐出嫁前的衣裳是你們?nèi)齻€收拾的，纖竹和百福都跟過去了，根本不可能把這些衣裳給別人，那不是你還是誰？”

    紫雪往那包袱里看了幾眼，似乎也很是意外。

    “小姐......”

    她支吾了半晌，似是覺得辯無可辯，便撲通跪倒在青嵐面前。

    “五小姐只是說您的衣裳好看，她想照著樣子做幾件，奴婢想著那些也是舊衣裳，就......”

    “她沈常清用得著借我的衣裳做樣子？再說，她借裙子也就算了，那件男裝為何也要借。這么顯而易見的事你會看不出來？”

    “奴婢......是真不知道五小姐要做什么......”

    “你當(dāng)然不知道！”青嵐氣得截住她的話，“但你總知道她不懷好意吧！”

    紫雪伏在地上不敢說話。

    “......我只問你，她許給了你什么？咱們主仆在一起十幾年，她給了你什么能讓你聽她的？”

    紫雪留了滿臉的淚，仰起臉看她：“小姐......奴婢是真心想伺候少爺?shù)?，五小姐答?yīng)奴婢，只要借她幾件您的衣裳......只借幾日，她便會讓大夫人想辦法讓奴婢到少爺身邊去。奴婢想著，小姐您反正已經(jīng)不在祖家了，她也害不了您什么，就......答應(yīng)她了?！?/br>
    她說罷連連叩頭：“奴婢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從未想要害您吶......”

    “你這是蠢呀！”青嵐氣得直晃她的肩膀，把她推得歪倒在地上，“你和纖竹陪著我一塊長大，我一直覺得你是機(jī)靈的那個，可你怎么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那沈常清是何許人，她已經(jīng)利用了你，事后又怎會幫你？”

    紫雪已然泣不成聲，起身撲過來抱住青嵐的腿：“小姐......奴婢真是一時犯了蠢，求您原諒奴婢......”

    青嵐見她哭得凄慘，自己的眼淚也涌出來，彎下身子將她的手指一顆一顆掰開來。

    “你說得對，沈常清能奈我何？......最傷我心的是你！”

    她說罷，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纖竹也趕忙跟了出去。

    紫雪嗚嗚咽咽地從地上爬起來追她，卻被白嬤嬤一把揪回來往身上狠狠捶了幾下......

    青嵐和許紹元在院外上馬車的時候，白嬤嬤追了過來，問紫雪要如何處置。

    青嵐煩躁得很，連連擺手：“此事再說吧，先讓我好好想想?！北闵狭笋R車。

    許紹元見白嬤嬤為難，便示意她稍安勿躁，他之后會來告訴她。此事還是不必問沈青嵐了，等著她下狠心，恐怕一輩子也等不到。而且，既是她的堂妹要害她，此事恐怕還得從根上治......

    青嵐上了車后，往車壁上一靠，垂著眼簾一言不發(fā)，顯見是傷了心了。

    許紹元握了握她的手，將她攬到懷里。青嵐沒有防備，歪倒了才抬頭看他。

    “......你可知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何況她也只是你的丫鬟?！彼粗难劬Φ?。

    青嵐被他這話說得眼淚淌下來：“她來家里的時候才四五歲，怎么如今就這樣了......”

    她難過了一會，突然抬起頭看他：“那你和我呢？......也有散的那一日？”

    許紹元被她問得一怔，隨即攏住她的肩膀。

    “沈青嵐，無論何時，只要你不放手，我和你是絕不會散的。”

    ......

    青嵐心里煩悶，回到霖園卻遇上一件高興的事。

    玉嬋打算明日回厲城，今日再到許家來看看她。

    許紹元不想礙著她們，便把后院讓給她們，自己到前院去了。

    玉嬋見屋里只余她和青嵐兩人，才告訴青嵐她已經(jīng)懷孕了。

    青嵐激動地拉著她的手問她怎么發(fā)現(xiàn)的、幾個月了、有什么感覺之類的。玉嬋便也問她打算何時要孩子。

    青嵐有些尷尬：“這事恐怕還沒個影，我還是有些怕......”

    玉嬋看向她：“你這新婚兩夜了，難道還沒有......？”

    青嵐默然點頭。

    “老天爺......”玉嬋驚地捂住嘴，“你們家閣老是什么脾氣？竟這樣寵著你！”

    青嵐微一蹙眉：“這就是寵著了？”

    玉嬋用力點頭：“自然是了！你既嫁了他，又是新婚，這種事不是天經(jīng)地義？”

    “這......這怎么就天經(jīng)地義了？大景律里也沒這么一條?！?/br>
    玉嬋唉地嘆了聲：“跟你說不清楚，反正，這種事情男人很難忍的......那簡直就是......”她便搜腸刮肚，想了許許多多的詞描述給她聽，“而且我聽說，男人總是忍著，會得病的?！?/br>
    青嵐從前一直以為這種事情是可有可無的，見玉嬋說得嚴(yán)肅，心里竟也忐忑起來。

    白日里還好，她有其他事情做，便想不起這事，但到了夜色深濃、夫妻二人同床共枕之時，她的心里便又打了鼓。原本是心安理得的，自打聽玉嬋說了那些話，她竟覺得有些虧欠了許紹元。

    許紹元熄了燈，鉆進(jìn)被子里，見錦被上的繡金紋在月色下時起時落，時明時暗，像起了潮水似的，便一把按住在被子里翻江倒海的青嵐。

    “你怎么了？”他笑著問。

    青嵐往上瞥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欲言又止：“......沒什么。”便又扭回頭去不看他。

    許紹元心里在想著別的事，便也不逼她。然而一會的功夫，小姑娘又一點一點地朝他蹭過來。

    “我問你，有沒有覺得我欺負(fù)你？”

    許紹元莞爾：“那要看是怎么個欺負(fù)法了?！?/br>
    小姑娘對著承塵眨了眨眼，似乎思索了許久：“......是不是男人若是不能......不能那個，就會像大熱天穿著棉襖，又像憋著尿找不到茅廁，或者像口干舌燥的時候沒有水喝？”

    許紹元看了她片刻，忍不住朗聲笑起來。

    “這些是你表姐告訴你的？”

    青嵐搖搖頭：“她說得太復(fù)雜，我聽她的意思，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br>
    許紹元看她說得極是認(rèn)真，低下頭在她額上親了親。

    “差不多是你說得那樣，那你打算如何？”

    青嵐想了想，張開白皙的手臂抱住他：“你待我好，我也想待你好些......”

    許紹元被她抱得心頭一顫。

    小姑娘是個心軟的，她還從未主動和他親近過，肯定是聽說了什么，心疼他了。

    “......真的，你準(zhǔn)備好了？”他貼到她的面前問道。

    青嵐閉起眼睛，猶豫地嗯了一聲，雖然仍舊抱著他，身體卻一下子僵硬起來，顯然還是極害怕的。

    許紹元凝視了她許久，還是覺得得再等等，便把她的手臂推下來，將她整個人摟到懷里。

    “沈青嵐，”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fā)心，“我必是罪孽深重......老天爺才派你來懲治我?！?/br>
    ......

    翌日，許紹元休沐結(jié)束，須回內(nèi)閣去辦公。

    青嵐前一晚下定決心要做個像樣的妻子，幫他穿戴衣冠、整理儀容，然而她此刻坐在床沿上，睡眼惺忪地幫他圍好了大帶之后，竟又貼著他睡了過去。

    許紹元便摟著她站了一會，而后才抱著她躺下，給她蓋了被子，自己靜悄悄地走出去。

    果然，如先前沈茂說的，太子將他叫到文華殿，說康王出博已經(jīng)抵達(dá)京師，待明日謝恩之后，讓他帶出博在京師里稍稍轉(zhuǎn)一轉(zhuǎn)。

    “我也不明白，他為何偏要挑你，反正也就是走個過場吧，”朱枋道，“他應(yīng)該也不好意思一直纏著你。”

    然而，朱枋到底是不了解出博的。這位可汗的要求一個比一個過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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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情敵相見

    ◎......◎

    “你們讀書人考試之前是不是都要來這里的文昌殿拜一拜？”

    出博背著手, 從白云觀的臺階上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