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不還去相親了嗎？”羅嬸問完反應(yīng)過來，壓低聲音猜測，“因為昨天聊的不太愉快？”

    “一部分原因?！背搪吐曊f，“主要還是我沒有做好思想準備?！?/br>
    羅嬸不是很理解年輕人的思想，說道：“相親要什么思想準備？兩個人坐到一起，聊聊各自的情況，說說對未來的期待，合則成不合則散，多簡單的事啊?！?/br>
    “話是這么說，可……”

    羅嬸打斷說：“你先別急著拒絕，我給你介紹的這個人，其實你也認識?！?/br>
    “我認識？”程蔓愣住，心里思索起來。

    認真說起來，她認識的適婚男青年其實真不少，機械廠職工大院里就有不少。但羅嬸丈夫是五金廠的，一家子住在五金廠職工大院，機械廠的未婚男青年她認識的不多，五金廠倒是有不少，可那些人程蔓又不認識。

    兩人關(guān)系網(wǎng)重合的地方主要還是國營飯店，來往的那些食客，兩人基本都是認識的。

    可來國營飯店吃飯的，要么是工作需要，要么是工資比較高，手頭有錢，但不管是哪一種，級別都不會太低，相應(yīng)的年紀也會比較大。

    來往食客中符合條件的，程蔓想來想去也就兩個人。

    一個是她看上的兵哥哥，副團級別，月工資一百多，跟羅嬸也算熟悉，畢竟連家底都快交代出來了。

    第二個嘛就是原著男主，他是大學(xué)生，畢業(yè)后被分配到了機械廠，職位是工程師，定級就高，工資在這年代也很可觀。

    偶然來到芳草路國營飯店，嘗到燕敏芝炒的菜后，男主驚為天人，自此工作日都在這里解決午飯。

    反正他不差錢。

    但原著中前臺小妹沒跟男主相過親，畢竟如果發(fā)生過這種事，前臺小妹的定位就不可能是路人甲，戲份至少能升至———炮灰女配。

    比較起來，羅嬸介紹的對象更有可能是兵哥哥。

    只是這人條件太好，按照常理來說，他應(yīng)該不缺人給他介紹對象，怎么輪都不應(yīng)該輪得到羅嬸來cao這個心。

    可萬一呢？

    萬一他沒能招架住羅嬸的熱情……程蔓抿了抿唇問：“我能知道你介紹的人是誰嗎？”

    羅嬸回答得很痛快：“當(dāng)然能，他啊，叫陸平洲?！?/br>
    程蔓睜大眼睛，居然還真是。

    見她愣愣的，羅嬸微微一笑，明知故問：“小陸就是總在星期天來我們飯店吃飯的軍人，你對他應(yīng)該有印象吧？”

    她可太有印象了！

    程蔓心里想著，好奇問：“您怎么說服他同意相親的？”

    還要我說服他？是他在等著我上鉤吧？

    看著面前一無所知的年輕姑娘，羅嬸賣了個關(guān)子說：“你要是想知道，周日跟他見了面，親自問他去?！?/br>
    程蔓猶豫了下說：“周日我要上班。”

    羅嬸不覺得這是理由，說：“那天我休息，等主任過來，你跟他說我們換班就行了。”

    程蔓低著頭，咬著嘴唇?jīng)]吭聲。

    “小陸這人是真不錯，他是軍人家庭出生，大學(xué)讀的也是軍校，跟那種小學(xué)沒上完去當(dāng)兵的可不一樣，文化程度高著呢！我以前聽人說過，部隊里升職也是要看文化程度的，他學(xué)歷高，能力也強，所以升得快，才二十六歲就是副團了?！?/br>
    羅嬸低聲說道：“這樣年輕有為的人，到哪都有姑娘搶著要，不過他這人重事業(yè)，以前沒考慮結(jié)婚的事，所以一直單到了現(xiàn)在。”

    這人就是別扭，八字沒一撇的時候，程蔓想的是怎么勾搭人家能顯得不那么主動?？蓹C會真到了面前，她又躊躇起來，低聲問：“那他現(xiàn)在怎么想找了？”

    碰上喜歡的姑娘了唄！

    羅嬸心里想著，嘴上說道：“想成家了唄，你想啊，就算在部隊，他這個年紀的人，誰不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他每天一個人多孤單啊，想也正常?！?/br>
    程蔓懷疑羅嬸在開車，但沒有證據(jù)，只能自己紅了臉，繼續(xù)問：“那他知道跟他相親的是我嗎？”

    “知道，我跟他提過你的情況，說完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

    “他毫不猶豫，直接就答應(yīng)了?！绷_嬸幽幽說道，“我覺得啊，他肯定對你有意思，也是因為這個，我才想著撮合你們。你心里要是有想法，就跟人見一面，別因為害臊，有意思也不說，導(dǎo)致最后錯過。”

    程蔓正色道：“我明白。”

    “那就定周日見面？”羅嬸拍板問，“你是想在咱們飯店相親，還是把人約到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吧。”如果在他們飯店相親，就算不被其他同事圍觀，也肯定會被打趣，太尷尬了。

    “那去東河路那家飯店？”

    芳草路盡頭拐過去就是東河路，離機械廠職工大院也不遠，程蔓點頭說：“可以?！?/br>
    “時間就定中午十二點，要是你們聊得好，吃完飯還能去看場電影，或者去湖邊逛一逛?！倍潭處拙湓挘_嬸就把他們周日的行程給安排好了。

    程蔓任由安排：“都行?！?/br>
    ……

    本來定下相親的事，程蔓回家就應(yīng)該跟爸媽提一提，讓他們心里有個數(shù)。

    但程蔓一想到昨天還在她媽面前，信誓旦旦地說不想相親了，今天就要自我打臉，就有點張不開嘴。

    烏龜心理下，程蔓一直拖到周六晚上，才跟王秋梅提這件事。

    好像晚幾天交代，這臉就能被打得不那么響亮一樣。

    交代時她的聲音里也沒什么底氣，低著頭絞著手，一副羞愧模樣。

    王秋梅臉上倒是看不出絲毫笑話程蔓的意思，不是不想笑，主要是怕打擊閨女相親的積極性。

    雖然程蔓說不想相親的時候她答應(yīng)得很痛快，但羅文欣的那些話終究是被她聽進去了，一覺睡醒回想起來，心里無比后悔。

    她當(dāng)時怎么就昏了頭，竟然答應(yīng)閨女暫時不給她相親了？

    這一晃眼都三月份了，一拖就到年中，要是運氣不好碰不到合適對象，轉(zhuǎn)眼這一年都要被浪費掉。

    越想越焦慮，越想越后悔，這會程蔓主動說明天要去相親，對王秋梅來說，那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她怎么可能會亂說話，打擊閨女自信心？

    當(dāng)然是哄著啊，明天閨女跟人一見面，不管成不成，暫時不安排相親這事就算過去了。

    要是沒相成，她可以馬上發(fā)動朋友圈，把閨女未來兩個月的休息日都給安排上，相成了更好，倆孩子先處三五個月，處得好就能談婚論嫁，說不定明年她就能抱上外孫和外孫女。

    抱著這種想法，程蔓話音一落，王秋梅便笑著說：“好啊，反正你現(xiàn)在還年輕，多見見人也好，你們約在了什么時候，在哪見面？”

    “明天中午，在東河飯店。”

    “挺好，東河飯店挺合適，男方那邊過來方便吧？”

    程蔓嘀咕說：“應(yīng)該挺方便的吧？他常來我們飯店吃飯的?！?/br>
    王秋梅聽出端倪：“蓮花介紹的人你認識啊？”羅嬸全名羅蓮花。

    程蔓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漏嘴，窘得臉色微紅，卻沒逃避母親的問題，輕聲說：“說過話，但沒有很熟悉?！?/br>
    王秋梅心想那當(dāng)然，要是熟悉，兩個年輕人自己就能處上了，哪還需要別人介紹。

    但也說不準。

    王秋梅審視的目光落在閨女身上，想男方什么情況她不知道，但她閨女對那人肯定有點意思。

    難怪上周相完親，回來跟她說暫時不想相親了，原來是心里藏著一個。

    王秋梅并不是那種獨斷保守的父母，覺得閨女有了心上人是不矜持，但得知程蔓明天要去見的人，不僅僅是一個相親對象后，她心里確實多了些擔(dān)憂。

    沉思片刻后，王秋梅問：“他的情況，你羅嬸都打聽清楚了嗎？”

    “都打聽清楚了?！背搪殃懫街薜膫€人情況簡單重復(fù)了一遍。

    王秋梅聽后斟酌著問：“他長得不錯，事業(yè)也好，應(yīng)該不難找對象吧？怎么現(xiàn)在還單著？”

    “說是前幾年忙事業(yè)去了，沒顧上?！?/br>
    “現(xiàn)在顧得上了？”

    程蔓沒好意思復(fù)述羅嬸那些話，抿唇說：“年紀到了嘛?！?/br>
    王秋梅噗嗤一笑：“行吧，你們見見面也行?！?/br>
    程蔓眼睛一亮：“真的？您不反對？”

    “你們明天就要見面了，我現(xiàn)在反對有什么用？”王秋梅沒好氣地問，見閨女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想想又囑咐道，“見面可以，處對象也行，但結(jié)婚以前，不能過線，你明白吧？”

    這下程蔓真不好意思了，瞬間從耳朵紅到脖子，猛地站起來說：“您說什么呀！我不跟你聊了，洗澡睡覺去！”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王秋梅嘖嘖兩聲，起身回到主臥。

    程樹偉正靠在床頭看書，他是貧農(nóng)出身，沒上過學(xué)，只建國后跟著掃盲班上過幾個月課。

    那會大隊里的人都不愿意上掃盲班，覺得浪費時間，但他腦子聰明，知道社會安定后，識字的肯定比不識字的具有更大優(yōu)勢，沒看村里選干部都要挑文化程度高的嗎？

    于是掃盲班結(jié)束后，程樹偉找老師借了本書，每天忙完農(nóng)活閑下來，就躲在家里偷偷看書。

    那會大隊里的人都喊他書呆子，覺得他是異想天開，卻沒想到他真抓住了機會。

    五十年代初臨江市成立機械廠，大面積招工，大隊里的年輕人都去報名，就程樹偉一個人通過了考試，成為了一名國營廠正式工。

    剛開始他只是一線工人，后來憑借認字的優(yōu)勢，被調(diào)進了電工組。剛開始他什么都不懂，師傅帶他入了門，技術(shù)性的東西卻不肯教，怕徒弟學(xué)會餓死師傅。

    但程樹偉聰明，想辦法弄到了一本電工相關(guān)書籍，晚上看書學(xué)理論，白天偷師學(xué)功夫，后來抓住機會，成功從學(xué)徒工晉升成為正式工。

    這些年他勤勤懇懇練技術(shù)，慢慢從人們口中的小程，成長為現(xiàn)在的程師傅，愛看書的習(xí)慣倒是沒變，廠里出的報刊，電工相關(guān)書籍，每日早晚報紙，他什么都看，就怕哪天跟不上時代。

    翻過一頁書，看到王秋梅面帶笑容走進來，程樹偉問：“跟閨女聊什么了，這么高興？”

    兩人夫妻多年，基本沒有秘密，王秋梅沒打算瞞程樹偉，笑道：“蓮花給蔓蔓介紹了個對象，她明天去跟人見面?！?/br>
    程樹偉驚訝問：“她之前不是跟你說不想相親嗎？怎么……”

    王秋梅坐到書桌前，調(diào)整鏡子對著自己，拿起桌上放著的蛤蜊油，打開用手指沾一點，小心地抹在臉上說：“蓮花介紹的是常去飯店吃飯的顧客，蔓蔓見過的?！?/br>
    聰明人說話一點就透，程樹偉放下手里書籍問：“蔓蔓她對羅同志介紹的對象，印象挺好？”

    “那可不是一般的好，都臉紅了。”王秋梅擦好蛤蜊油，坐到床邊說，“我覺得啊，這事能成?！?/br>
    “你怎么知道？”

    “你想啊，蓮花都告訴蔓蔓相親對象是誰了，能瞞著男方嗎？兩人以前就有接觸，還愿意見面……”王秋梅沒繼續(xù)往下說，但她覺得丈夫能懂，“說不定下半年咱家就能有喜訊了。”

    程樹偉聽后卻沒多高興，沉著臉說：“婚姻大事哪能兒戲，就算兩人看對了眼，也得多相處幾年，看看男孩子的品性，再談結(jié)婚的事?！?/br>
    “幾年？”

    王秋梅瞠目結(jié)舌，抬眼看丈夫?qū)懼高@不應(yīng)該嗎」幾個大字的臉，好氣又好笑地說：“看來我爸當(dāng)初也應(yīng)該多考驗?zāi)銕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