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蔓打斷她的話說：“就兩百七，多的我一分也不要?！?/br>
    王秋梅無奈，只好說：“等你爸回來，我跟他商量商量。”

    “您跟爸商量再多次也沒用，我這里肯定不會變了，不過你們手頭要是沒錢，付錢時間可以再商量，我不著急?！?/br>
    王秋梅沒好氣道：“我跟你爸再窮，買工作的錢還是有的！”

    晚上程樹偉一回到家，王秋梅就跟他說了下午的事。

    程樹偉聽后沒急著高興，先將自己不太明白的細(xì)節(jié)詳細(xì)問了一遍，等了解全部經(jīng)過后才問：“你現(xiàn)在發(fā)愁的是給多少錢買工作？”

    “嗯，我說按高價，蔓蔓不愿意，說按正常價格來，只要兩百七?！?/br>
    程樹偉面露驚訝：“兩百七？”

    據(jù)他所知，這價格是偏低的，只要不是急著要錢，國營飯店的工作正常都能賣到兩百八、九，拖一拖賣上三百二三不是問題。

    王秋梅點頭：“蔓蔓說了，多的她一分不要。”

    程樹偉笑道：“這是閨女心疼你，你怎么還不高興了？”

    王秋梅白他一眼：“如果還沒結(jié)婚，多幾十少幾十我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反正差的慢慢補給她就好了。可她現(xiàn)在是兩個人，她把工作便宜賣，我怕平洲知道了不高興?！?/br>
    “這確實是個問題。”程樹偉沉吟道。

    “是啊，雖然蔓蔓說平洲不在意這點錢，可他現(xiàn)在不在意，過兩年五年甚至十年再想起這件事，心里有沒有芥蒂誰知道？”

    雖然他們會想辦法把差價補給程蔓，但這事不可能說得太明白，所以肯定不如直接按高價轉(zhuǎn)工作能堵嘴。

    程樹偉說道：“但你現(xiàn)在分得太清楚，蔓蔓心里肯定不好受?！?/br>
    王秋梅嘆氣：“我也是擔(dān)心這個?！?/br>
    “其實我覺得你沒必要太擔(dān)心，平洲這個人，人品還是很可靠的，你想想他都能同意蔓蔓把工作白讓給老二，他能是這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程樹偉分析道，“就算他以后會變成這樣的人，他想挑刺怎么都能挑出毛病來，多這幾十少這幾十不會有任何區(qū)別，既然如此，我們?yōu)槭裁床豁樦囊馑紒?，讓她心里舒服點？”

    王秋梅靠在床頭，望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說：“所以你的意思是按照蔓蔓的意思來，以后再補償她？”

    “對……”程樹偉點頭，“而且我覺得你沒必要總擔(dān)心平洲會變壞，蔓蔓外柔內(nèi)剛，腦子也很好使，就算平洲真的變了，她也不一定會吃虧。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當(dāng)父母cao心再多也沒用，倒不如放寬心任其發(fā)展，你說是不是？”

    王秋梅被丈夫戳中心思，呵呵說道：“你思想轉(zhuǎn)變倒是快，當(dāng)初誰說想多留閨女幾年的？”

    被打臉的程樹偉神色坦然：“這話的確是我說的，可咱們不是沒留住閨女嗎？蔓蔓都結(jié)婚了，咱們也該放手讓她去飛了?！?/br>
    王秋梅再次思考起來、她不得不承認(rèn)程樹偉說得對，是她思想一直沒轉(zhuǎn)換過來，才忍不住各種cao心。但她的女兒已經(jīng)長大成家，已經(jīng)能夠應(yīng)付外界的風(fēng)吹雨打。

    或許，她是該調(diào)整心態(tài)了。

    ……

    雖然吳舜玉說周五之前告訴她都行，但程蔓怕夜長夢多，周二晚上回來就跟陸平洲去了梁家。

    梁司令級別高，分到的不是陸家這種樓房，而是獨棟的別墅，上下有兩層，前后都有院子，而且光前院，就比陸家門口的院子大了一倍不止。

    院子里沒有種花，但種了兩棵樹，一棵是枇杷，一棵種的是棗。枇杷已經(jīng)過了季節(jié)，只剩下滿樹翠綠，棗樹則開始掛果，但離成熟還有一兩個月。

    樹下是兩壟地，種有辣椒青菜，還搭了個絲瓜架，迎風(fēng)招展的黃花下，絲瓜微微晃動著。

    程蔓站在門口喊了聲「吳主任」，沒一會她就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兩人笑著問：“下班回來了？進(jìn)屋喝口水？”

    “會不會太打擾你們？”程蔓遲疑問。

    吳主任笑：“還不到九點，離睡覺還早呢，而且我之前也沒少這個時間去找你們?！?/br>
    雖然程蔓只有一件事，但事關(guān)工作，不好太隨意，便說道：“那我們就厚著臉皮找您蹭水喝了？”

    “客氣?！眳侵魅慰吹疥懫街逌?zhǔn)備停自行車，指了指門內(nèi)的空地說，“車停這里吧，老梁在書房，看到你過來肯定高興?！?/br>
    陸平洲不是很想去見梁司令，誰下班了會想往領(lǐng)導(dǎo)面前湊？只是他來了梁家，梁司令不想見他就算了，他直說不想見領(lǐng)導(dǎo)有點太沒眼色了。

    顯然，他不是這么沒眼色的人，所以跟著去了書房，跟領(lǐng)導(dǎo)暢談公事。

    程蔓和吳舜玉在外面談的也是公事，并且談得很順利。

    那天從陸家出來，吳舜玉心里就有了九分把握，今天聽完程蔓的答復(fù)，心里毫不驚訝，笑著朝她伸出手說：“以后合作愉快?！?/br>
    程蔓將手搭上去，跟吳舜玉握了握手說：“也請您多關(guān)照?！?/br>
    握過手，吳舜玉說道：“那事情就這么說定了，你三十號正常上班，月底正常給你算這兩天的工資，沒問題吧？”

    “沒問題。”

    雖然國營飯店那邊她還沒有正式辭職，但只要程亮那邊沒問題，轉(zhuǎn)工作很容易，手續(xù)一下午就能搞定，不會耽誤這邊入職。

    兩人談完正事，又聊了十來分鐘私事，陸平洲才從書房里出來。

    一起出來的還有梁司令，他個子沒有陸平洲高，但氣勢很強，在他面前程蔓有點不敢做大表情。

    不過梁司令說話挺和氣，得知程蔓將要去婦聯(lián)上班，點頭稱贊道：“不錯，這工作適合你?！?/br>
    程蔓受寵若驚，連忙表態(tài)說：“進(jìn)婦聯(lián)后我一定會好好干活，不辜負(fù)您跟吳主任的期待?！?/br>
    梁司令笑著說好，跟吳主任一起送兩人出去。

    騎車離開梁家所在的巷子，陸平洲扭頭問程蔓：“你知道梁司令為什么說這工作很適合你嗎？”

    “為什么？”

    “他聽吳主任說過想送我們錦旗的事?！?/br>
    程蔓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錦旗？”

    陸平洲忍著笑提醒：“就那個「模范夫妻，當(dāng)代鵲橋」，他聽吳主任提起過。”

    程蔓頓時臉色爆紅，尷尬得腳趾摳地：“吳主任怎么什么都跟梁司令說？他們這樣的人，晚上聊的不應(yīng)該是國家大事，討論怎么共同進(jìn)步嗎？”

    陸平洲唇角微抽，很想問她對梁司令和吳主任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什么夫妻躺在床上會聊國家大事討論共同進(jìn)步？

    如果有，只能說明他們感情不好，反正他這輩子不可能浪費時間在晚上，跟她聊這些話題！

    作者有話說：

    二更合一，有紅包，明天見……

    第35章 辭工了

    程亮就在下面縣市插隊， 信送過去很快，周五他就請假回來了。

    見他回來，大院里的人都很驚訝， 要知道知青下鄉(xiāng)后想請假回來可沒那么容易，一年能有一次就不錯了。上個月程蔓結(jié)婚， 程亮就回來過一次， 這次又回來，怎么看怎么不尋常，紛紛問起原因。

    程亮都打哈哈混了過去，就像他媽在信里囑咐的那樣， 回城這事確定下來前得先保密。

    雖然正常來說只要城里有單位接收就能回來，但他回城后他們家就沒人下鄉(xiāng)了，萬一有人眼紅嫉妒寫舉報信到知青辦， 可能會給他回城這件事造成阻礙。

    別看大院里這些人平時看著你好我好，背地里捅刀子的事也不是沒發(fā)生過，手續(xù)辦妥前，他們還是低調(diào)點好。

    程亮進(jìn)二十七號院時， 王秋梅正坐在門口剝豆米，聽見聲音抬起頭， 見是他便讓他趕緊進(jìn)屋洗把臉， 自己則對隔壁一臉好奇的鄰居說：“他前陣子受了傷， 一直沒好全， 大隊批假讓他回城看看?！?/br>
    這年頭大家找借口不會說自己生病了， 所以王秋梅這么一解釋， 兩邊鄰居就都信了， 關(guān)心地問：“程亮生了什么病？嚴(yán)不嚴(yán)重？我看他看起來挺好??？”

    “說是胸口疼， 去縣里醫(yī)院查過， 什么都沒查出來?！蓖跚锩冯S口編了個毛病，嘆氣說道，“希望沒什么大問題?！?/br>
    胸口疼可是大問題，連著心臟呢，兩人看向王秋梅的目光瞬間染上同情。

    見她們信了自己編出的理由，王秋梅放心了，轉(zhuǎn)工作這事說來容易，手續(xù)一下午就能辦好。但搞定了工作，他兒子還得拿著證明回去辦其他手續(xù)，中間隔著好幾天，還要往國營飯店跑，難免引人猜疑。

    雖然別人不一定能猜到實情，可事關(guān)兒子前途，王秋梅可不敢賭，寧可用生病的說辭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這借口好啊，生病回城很正常，他去國營飯店也能說是找meimei有事，畢竟只是胸口疼，不影響身體。

    后面程亮去了國營飯店上班，別人猜出始末來問她，她也能說兒子是真回來看病的，只是碰巧趕上閨女換工作崗位空出來，才接班回城。

    為了真實點，她還打算下午讓兒子去趟醫(yī)院，做個檢查糊弄過去。

    程亮對此毫無異議，他比較好奇meimei工作的事。

    當(dāng)天因為趕著寄信，事情經(jīng)過王秋梅寫得比較簡略，所以他只知道m(xù)eimei可能要去婦聯(lián)上班，國營飯店的工作會空出來，他有機會回城，具體的并不清楚。

    這些程亮不問，王秋梅都是要說的，便將前因后果事無巨細(xì)地說了遍。

    程亮聽后沉思許久，問：“蔓蔓喜歡婦聯(lián)的工作嗎？”

    “她挺感興趣?！?/br>
    “那就好。”程亮松了口氣，他不希望程蔓換工作是為了給他騰位置。

    王秋梅說道：“去婦聯(lián)上班挺好的，畢竟是干部崗位，就在他們院里，上下班都方便?！?/br>
    干部崗位工資不見得比一線崗位高，但兩者的招工要求完全不能比，像機械廠，車間一線工的學(xué)歷要求是初中，廠里子弟放寬到小學(xué)都行，但廠辦工會的干部，最低都要高中學(xué)歷，技術(shù)員則中專起步。

    機械廠婦聯(lián)主任才初中學(xué)歷，是因為她進(jìn)婦聯(lián)比較早，哪怕是城里，五六十年代能上初中的女孩子也不多。

    因為后來很多國營廠招工有年齡學(xué)歷限制，為了兒女有個好工作，大家才愿意讓孩子讀完初中。上過初中的女孩子多了，婦聯(lián)招人的要求也相應(yīng)提高。

    而國營飯店招工要求沒那么高，上完初中就行。

    單看招工條件，就能看出這兩份工作誰更好，更不用說國營飯店干一年還是十年都是這個工資，而婦聯(lián)除基礎(chǔ)工資外還有工齡工資。

    總之，在程蔓決定去婦聯(lián)后，王秋梅越想越覺得這工作好。

    當(dāng)然國營飯店也是好工作，體面輕松，對男孩子來說工資是有點低，以后養(yǎng)家困難。但再難總比在鄉(xiāng)下好，那真是不用指望娶媳婦了。

    至于以后，程亮心里有乘算，能自己想辦法換個工作最好，不能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秋梅心里琢磨著，繼續(xù)說道：“這工作我們本來是想按高價跟你meimei買的，但她不愿意，堅持按兩百七賣，所以我們打算以后從其他地方把這筆錢補給她。”

    程亮雖然在鄉(xiāng)下待了好幾年，但還沒到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程度，一個正式工作多少錢他心里是清楚的，說道：“既然是給我的工作，這錢我來出吧，價格就按最高的來?！?/br>
    王秋梅一聽，瞬間忘了反對，問道：“你手上有錢？”

    程亮說道：“加上你和爸給我寄的錢，攢了兩百多?！?/br>
    其實王秋梅夫妻補貼給程亮的錢不多，一年加起來也就三四十，寄過去的東西以吃穿用的為主。但程亮身強力壯，掙的是滿工分，他所在的大隊又不窮，年底分紅能有六七十。

    算下來，他一年進(jìn)賬能有一百。

    他在鄉(xiāng)下又沒什么大的開銷，他所在大隊種的是雙季稻，一年分兩次糧，再加上紅薯等粗糧，分到的基本夠他吃喝。穿的用的有家里給他寄，不用他自己花錢買。

    一年下來他開銷的大頭，全在給家里寄的糧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