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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19節(jié)

雄兔眼迷離 第19節(jié)

    說攻城吧,這一個人能做個啥。說不是吧,這彎弓又是什么意思。

    寒芒終于還是劃破長空,正中一面旗幟,力道之大,直接把飛揚的布條帶起釘死在身后墻上。

    薛凌看的開心。這個城,是平城沒錯,但不是她的平城。

    扔了弓,也不管城墻上還有人問話,自顧自拍了馬轉身離去。

    魯文安剛去撒了泡尿,上來就聽說了這件奇事。站到邊緣處一瞅,剛好看見了他的崽子消失在眼前。

    其實看的不清晰,那個人騎在馬上,已經走的遠了,只能看見個巴掌大的背影。

    可那一定是他的崽子回來了,他等了兩年的崽子。

    他飛奔下城樓要追出去,可惜他早已不是鎮(zhèn)北將軍的心腹大將,他只是個被人呼來喝去的卒子。門口有人把他攔了下來:“恐是有詐,先別追出去。”

    “滾你媽的”,死了好幾年的重劍無鋒,又重生在平城。

    他落水之后丟了薛凌,他只能聽別人說薛弋寒已死,又沒趕上去救宋柏滿門。他什么都來不及,只能沿著那條河岸,翻來覆去的找他的崽子。

    薛凌不會浮水,他是知道的。可他沒辦法,他從春找到第二年盛夏,上百里河道沿岸盡數(shù)走了三四遍。

    最后,又像條狗一樣爬到了平城。他的崽子若還在,肯定回平城了,肯定會啊。

    打倒了十來個攔著的人,魯文安就趕緊追出了城。但門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接著就是兩三日不眠不休,都沒回城換馬,看馬體力不支就下來,自己走著,等馬歇夠又漫無目的的轉。

    只是,他什么也沒遇見。甚至于,他去了當年找薛凌之時遇到狼群的地帶。然而天寒地凍,連狼都沒了。

    他這個副將,丟了兩個將軍。

    而薛凌,丟的是僅剩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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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予之

    魯文安還是牽著那匹馬回了平城,見是他,居然也沒人計較當日之事,爽快的開了城門道:“喲,回來了,爺叫你趕緊去?!?/br>
    魯文安瞪了他一眼沒說話,顧不得這幾天什么也沒吃,滿城找當天當值的那個守卒。找到之后一把抓住衣領把整個人提了起來:“你說了什么,他怎么不進來,你他娘的跟他說了什么?”

    這安魚,是霍爺征軍來報名的。一直是個無名小卒,天天守城門,平常不見有什么脾氣,誰都能欺負一把。此刻卻雙眼血紅,臉上胡須雜亂,唾沫星子噴了人一臉。

    嚇得那個守卒直哆嗦:“我…我什么也沒說啊?!?/br>
    “你沒說他為什么不進來,你說了什么,你對他說了什么”。魯文安腦子開始不清醒,他的崽子怎么會到了平城門下不進來。這群爛人日常就口無遮攔,一定是他們把崽子怎么了。

    他握著手上劍,覺得自己廢了多年的左手都有了灼熱。突然自己后腦勺被什么東西狠敲了一下,再醒來時,就已經被五花大綁在牢里木架子上。

    這個牢,他也熟悉,以前基本空著沒啥用,沒成想今兒自己進來了。

    平城早就是霍家的地兒,但已不復當年薛弋寒在時之地位?;艏覍⒅饕剀娏α亢蟪分翆幊?,此處不過就是個看胡族動向的地頭。

    固以常駐在這的,只是霍家旁系霍慳,因官位只是個節(jié)度使,下屬日常干脆就稱了爺,此刻正坐在魯文安面前笑著瞧他:“你在等誰?”

    魯文安動了動,才發(fā)現(xiàn)身上濕透,顯然是被潑醒的,也不懼:“我在等我兒子?!?/br>
    霍慳拿起旁邊鞭子晃了晃:“當真?”

    “當然是真的,我等了他快兩年了?!?/br>
    鞭柄伸到了魯文安下巴上:“你叫安魚,兩年前征軍來的,一直是個看城墻的,哪來的武藝?!?/br>
    魯文安謊話編了兩年,早就在心中默念了千百遍,此刻氣都不帶喘的:“我是個獵戶,自小就會些拳腳,后來左胳膊被狼叼了,又當了鐵匠替人打重劍,天天練?!?/br>
    “哦,所以你來這等你兒子?”

    “三年前薛弋寒造反,胡人打過來,我老婆兒子都被擄走了。我想我兒子,這座城里不許留平民,我沒得辦法,爺,我太想我兒子了,我就那么一個兒子,我看著離去的背影像他。爺,我不是有意傷人”。此話半真半假,魯文安說的情急處,拼命掙扎著,任憑繩子深深勒進rou里。

    霍慳一時間反倒摸不準了,他不是第一次審人,自然知道真話和假話的區(qū)別,看著面前安魚的神態(tài),實在不像在撒謊。

    “你兒子?你兒子張弓射了城上令旗,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魯文安愣了一下,他當日是聽說有人對城墻上射了一箭,但一看背影像薛凌,馬上把這事兒忘了個干凈。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訕訕道:“這個小的不知…小的,已經三年沒見過我兒子了。”

    霍慳也跟著愣了一下,他原以為安魚又什么新說辭,沒想到此人就直接說不知道,更讓他分不清真假。思索了一下,丟了鞭子:“行吧,我去查查,若是真的,你也有幾分本事,當個卒子可惜了。不過,若是假的,想死怕都沒那么容易?!?/br>
    “謝謝霍爺,謝謝霍爺,爺,小的求你,若他再來,你讓我去看看他,你讓我去,我就這么一個兒子,小的愿意給你當牛做馬”。魯文安還在絮叨。

    霍慳走出牢門,皺了一下眉。安魚這個人,說的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是演戲太好。這種人用刑估摸著也問不出什么東西,干脆關兩天放出來多留意著,沒準還能把那人再引過來。是鬼還是神,到時候就知道了。

    霍慳又去詢問了一下這兩年魯文安的日常,發(fā)現(xiàn)此人沒啥其他異動,還真是就只喜歡趴在城墻上看??上н\氣實在不咋地,不管當時來的人是不是他兒子,他剛好去撒尿了。想去追,又被守衛(wèi)攔了一把,毛也沒抓著一根。

    如此過了兩日,霍慳就將魯文安放了出來,說“身手當個守卒可惜了,跟在自個身邊吧,已經交代了下面若有相似之人單獨前來,就先放進來?!?/br>
    魯文安千恩萬謝,跪在地上把頭嗑的邦邦響,他徹底改了名字,從此被人喚作安魚。

    可惜他的崽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魯文安回平城時,薛凌正把馬身上的鞍具韁繩等束縛全部解了下來,此時雖是冬季,不過馬總能找到辦法的。

    “你去吧,此處無垠”。沒什么生命不喜歡自由,馬先是不可置信,轉而狂喜,舔了幾下薛凌,就撒開四蹄,逐漸消失在她視線里。

    也不怪魯文安怎么也找不到,他以為薛凌一定在平城周圍,劃著圓的來回搜尋,薛凌卻狂奔了數(shù)百里到安城。

    平安二城,原本雙生并蒂,一個身后是寧城,一個是烏州。是薛家一手建來鞏固西北,防戰(zhàn)火綿延至梁朝境內。

    三年前戰(zhàn)起,最終由霍云旸擋住拓跋銑。魏塱卻借口是西北守軍過于集中,導致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最終兵敗如山倒。固將平安二城劃開,平城自寧城由霍家駐守,安城與烏州一線交于自己的嫡系沈元州。

    理由說來義正言辭,無非也就是防著一家獨大。

    這其中,又尤其防著霍家。因此,日常軍需,皆是走烏州線,再分到安城。平城所需,皆由安城按例三月一送。

    這兩座城,外面皆是胡族地頭,卻又有所不同。平城直走,應是鮮卑拓跋氏,安城卻離羯族的部落較近。

    目前胡族五部勢力屬鮮卑最大,但薛凌幼時常聽,羯族最為兇殘,這個民族不事農商,以放牧掠奪為生。

    在安城城外數(shù)十公里處游蕩了兩三日,薛凌瞧見了好些羯族部落的帳篷,但都不是她想找的人。

    直到昨日,方才遇見合適的。羯族人分散,身份多以帳頂裝飾來區(qū)分,寶石蜜蠟等物堆疊層次越多,則身份越高。據說羯皇可以有九層之數(shù)。

    薛凌找到的這個小族群,最華麗的那頂帳子,應該是個直系王子之類的玩意兒。

    她把劍和銀子埋到安城城外,換了一身毛皮料的衣服。又在身上沾滿灰塵,連頭發(fā)里都灑了一把泥土,才騎著馬又回到了部落附近,然后趕走了馬。

    走到水源處,仰面重重的倒了下去。

    如果她所料不錯,很快就會有來取水的人發(fā)現(xiàn)她。

    躺在地上,聽著沒人聲走近,薛凌還有心情一根根往嘴里塞草根,那是她早上親自挖來的,冬日里頭的特別甜。

    仔細瞧著,能瞧見她十指指甲蓋都被一條紫色的紋路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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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予之

    耳邊是呼嘯的風,地上冰霜也久久不散。好在身上羊皮的襖子十分厚實,并不覺得寒冷。

    薛凌百無聊賴躺在地上,吃完了手上草根,又吹著薄薄的霧氣玩,等霧散盡,又數(shù)著天上云朵。直到中午十分才聽到遠處有人聲,站起來一看,三四個人正在那敲碎薄冰。

    真是蠢啊,自己躺的地方才是最佳的取水點啊。薛凌一邊想著,一邊又揪了兩把枯草合著泥水往自己臉上胡亂抹了幾把,拎起那一包金錠玉珠之物往那幾個人身邊跑去。

    跑了的近了,就踉蹌栽倒在一個人腳下,包袱里東西跌出一地,晃花了幾人的眼睛。

    “帶我…?;丶摇瓗一丶摇薄Qα栌敏烧Z口齒不清的重復著這四個字,手抓住其中一人褲腳不放,指甲上一條紫色分外顯眼。

    她就會這一句羯語,小時候那個太傅老頭會講各種趣事,其中就包括羯族這個奇特的習俗。

    傳聞胡人五族在很遠以前,內部爭斗也十分嚴重。那時羯族尤其弱小,且由于其部落分散的原因,其族民經常被其他民族擄走。為了與部落之間的人表明身份,固以會用特有的一種紅曲料在指甲上刺青,平時不會顯現(xiàn),只有用羯族密有的一種紫漿草水浸泡,刺青才會出現(xiàn)。

    在動亂的年代,此法給予了大量羯族人被拯救的機會。在后續(xù)五部相對和平的時候,又被用于羯族細作暗語。

    薛凌當時聽的興起,把那句羯語的“帶我回家”學的活靈活現(xiàn)。轉而拿去逗薛璃,還說哪天去偷點紫漿草,看看世上是不是真有這么神奇之物。

    然而直到今天,她仍不認識紅曲紫漿是什么鬼東西,指甲上那一線是幾日前就用顏料一點點刺上去的,估計一泡水就得露餡。

    幾個人顯然沒料到突然竄出個人來,一腳把薛凌踢開。轉而用羯語嘰里呱啦說了一堆。

    薛凌一句都聽不懂,實在沒什么辦法,干脆又重復了幾遍:“帶我回家,帶我回家”。然后假裝暈了過去。

    暈之前不忘把兩只手都伸到那一堆散開的金玉之物中間。

    然后就聽見幾個人竊竊私語,語氣倒是能聽出興奮感,薛凌瞇縫著眼看他們撿那些金銀財寶。

    終于有人咦了一聲,抓起了薛凌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翻看了好久,然后又是一陣聽不懂的嘰里呱啦。

    薛凌躺在那,想著佛祖保佑,這玩意要靈啊。

    還是有人拖起了她,抗在了背上。薛凌在背上晃晃悠悠的想:胡族高地位點的人,身邊總會懂漢語的。這一大堆值錢的玩意兒,指甲上那條線,這幾個傻子應該不會把她拖去哪個草叢丟了吧。

    微微扭了一下手腕,感受到里面平意還在,心里惶恐才能微微緩解。

    水源地自然離部落帳篷處不遠,不消片刻就到了。薛凌偷偷瞧著幾個人在幾個篷子間繞來繞去,放下心來,應該是不會出什么亂子。

    總算到了她先前看到的最華麗的那個帳篷,門口有侍衛(wèi)把幾人攔了下來,薛凌只得趕緊又裝暈,接著被人扔在地上。聽著幾個人不知道說些什么玩意,然后十個手指又被摸了一遍就半天不見動靜。

    薛凌正納悶,突然感覺自己人中處被什么東西猛刺了一下。她本就是裝暈,更覺得疼痛難忍,趕緊睜開眼睛,眼淚止都止不住。

    摸了摸人中,上面有血珠,只得暗罵一句:“真是蠻夷。掐一下就行啊?!?/br>
    正兀自痛著,突然脖子上又一涼。定睛一看,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問了一句什么。她實在聽不懂,只得把頭抬起來離刀鋒遠點,繼續(xù)惶恐的重復那句“帶我回家?!?/br>
    “漢人”?面前的人似乎頗為驚訝,用生硬的語氣問。

    羯族的長相太過明顯,被看出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娘親是羯人”。薛凌盡量讓語氣可憐一些,眼色飄忽的坐在地上。

    面前的人臉上有了疑惑,也不知道是懷疑,還是根本聽不懂。思索了片刻,拎起薛凌進了帳子。

    帳內炭火熊熊,熱氣撲面而來。薛凌被拎到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人面前,又聽得他們咕噥了幾句。

    少年人狐疑的看著薛凌:“你是羯人?”

    聽他講的十分流離,薛凌長出了一口氣,總算來了個說人話的。

    她仍舊是那副怯生生的表情答道:“是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