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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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亓長舒了一口氣,道:“既然沒有,本王陪你放一盞求求,你十五早些來?!?/br> 薛凌點了頭道:“好啊,花燈要天黑了才好看。你晚些出來,在此地樓下等我。酉時三刻,不見不散。” “走走走,我送你回去?!?/br> “不了吧,我又沒帶綠梔,給爹爹瞧見不喜。” 兩人一并下了樓,石亓揮著手道:“你可記得清楚些,別讓本王等不著” 才進院門,綠梔就急著道:“小姐你可回了,蘇府送了好水靈的葡萄來,非說要等你呢!” 屋里是是個不認(rèn)識的婢女,薛凌也懶得問,反正蘇夫人的人千奇百怪,一天天的喚。 “何事找我?!?/br> “夫人說,落兒姑娘自己動手更萬無一失些?!?/br> 薛凌笑的諷刺,道:“蘇夫人不是瞧梁羯通商,突然想賺銀子,不想?yún)⒑线@事兒了吧?!?/br> “姑娘誤會了,眼前利有什么好賺的,夫人不是這般眼皮子淺的……她?!?/br> 薛凌欺身上前,眼里有了兇光,打斷了婢女話道:“那就麻煩做的干凈些,我去的話,總能留下點什么東西?!?/br> 婢女再沒說話,轉(zhuǎn)身朝著門外走。 薛凌沒什么顧忌,沖著背影喊: “記得清楚些,酉時三刻,不見不散?!?。 ------------ 第78章 燈如晝 三日一閃而過,齊清霏一大早就來了薛凌院里,嚷著晚上要一同出門看花燈。她練了這幾日短劍,特意去娘親佛堂許愿,今晚一定要碰到個潑皮無賴,好做一做英雄。薛凌不為所動,說自己不出去,她又氣鼓鼓的走了。 天氣倒好,今晚月色應(yīng)該也美得很,薛凌拿帕子抹著平意,心頭有些躁動,這事兒到底對還是不對?蘇府又送了一筐子鮮薯來,意為萬事妥當(dāng)。 石亓一死,梁與羯族定然不能善了,就不知是起戰(zhàn),還是魏塱會找人背鍋。不管怎樣,水渾了,才伸的進手。想的入神,綠梔又來道:“小姐,夫人說,年十五該去寺里上個香,府中女眷都去,您是去還是不去呢?” 白日無事,正好壓壓心頭不安,薛凌跟著就出了門。幾個主子在一輛馬車上,她來了齊府這多日,與幾個姑娘一道相處這么久還是第一次。 齊夫人虔誠的很,撥弄著念珠微微閉了眼不說話。齊清蔓和齊清雨都不怎么搭理薛凌,兩人拿著個繡樣子在那討論顏色。齊清霏仍舊是坐不住,一直撩著簾子瞅著外面嘰嘰喳喳的說見聞。 “這還不如在屋里躲個清閑,好歹不尬”。薛凌想。 馬車咕嚕著到了了隱佛寺。齊夫人去上香叩拜,齊清霏扯了薛凌走到一邊道:“娘親每次來要跪好久的,你莫傻站著,咱自個兒去玩吧?!?/br> 寺廟能有什么好玩的,尤其是今日禮佛的人多,到處彌漫著香燭氣,熏得她一直想咳嗽。 齊清霏拉著薛凌拐了好幾個彎道:“咱去求求簽,看看今年運氣。最好是今晚就能得償所愿?!?/br> 世間若有鬼神,何來這么多不平之事。只薛凌看齊清霏興致滿滿,也沒駁回她??粗炌驳木尤皇莻€瞎眼老僧,這騙錢也騙的忒容易了。瞎子都能解簽。 薛凌心不在焉的,沒注意聽那老僧怎么給齊清霏解的簽,反正哄得她眉開眼笑。兩人正要走,后面老僧說:“求不得?!?/br> 說來也怪,今日明明人多,這會子此地居然只有她們倆人,薛凌以為是對著齊清霏說,停了下來,沒想到老僧對上前的齊清霏道:“不是小施主你,是你旁邊那位施主,路過此地,怎不選一支?” 薛凌見他說的是自己,不以為然道:“我不信這些東西?!?/br> “佛知佛見,我佛既知你不信,自然知你求不得?!?/br> “清霏走吧。”薛凌既然不信,自然不會跟這人爭辯,無非是想多賺那幾枚解簽錢。 寺里齋飯還算好吃,偏薛凌和齊清霏都沒啥心思,一個想著快點回去挑個好看的花燈上街,一個對今晚的事耿耿于懷。薛凌到不是覺得失敗的可能性高,今晚石亓應(yīng)該是獨身一人,以逸待勞,沒有不成的說法。她就是,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總算是熬到了齊夫人幾個也吃完了飯,馬車又搖搖晃晃的回了府。齊清霏盯著薛凌,搖著自己腰間佩子道:“你當(dāng)真不和我去?我可是要去干大事的哦?!?/br> “你去玩吧,莫亂來”。 薛凌飛快的進了院子里,隨手撿了本百家姓開始描。字里行間,往事又道眼前。無邊的雪,跳崖、大火、薛弋寒負國,她殺個人怎么了,她就是殺盡天下人又怎么了? 日頭一點點西斜,人終于冷靜了下來,齊府安靜的很,小姐下人都出了府去,連綠梔都告了假,約了相熟小姐妹看熱鬧去了。 到了飯點,還得自己去廚房拿東西吃。經(jīng)過正廳,薛凌卻聽見里頭哭的厲害,躡了手腳湊上去,好像是,齊府的大女兒?這陳王妃元宵佳節(jié)居然跑回齊府在齊夫人懷里哭的不成樣子。 酉時一刻已經(jīng)過了。 石亓已經(jīng)在臨江仙下等一陣了,踱來踱去的想這羔子就不能早點出來。他下午就出了宮,這上元節(jié),梁京都著實熱鬧,車水馬龍,扎的燈籠也好看,各式各樣的。就是他一人瞧著沒意思,眼看快到約定的時間了,就趕緊來了這。 大家都去花燈街了,臨江仙今晚倒是冷清,一樓大堂都沒幾盞燭火。 石亓瞧了瞧藏在一邊的幾個侍衛(wèi),又忍不住帶了笑意。這漢人的焰火也好看,記起薛凌前幾日說十五街上人人都要放焰火,今兒特地帶著侍衛(wèi)出門趕著街上最貴最大的買,只等薛凌來,給她個驚喜。 偏這羔子怎么就這么久還不來,這漢人的時辰他算不太準(zhǔn),莫不是算錯了不成。 石亓等的格外心焦,發(fā)現(xiàn)丈遠處不知啥事多出個人影來,背對著好像是阿落,又不太像,他搓了搓手,走上前。 那女子回過頭來喊:“小王爺”。 怎么還帶起面紗了,這漢人花樣就是多。這京里喊自己也沒幾個,石亓就加快了腳步,眼看著到了面前,心頭突而一顫,這不是阿落。 他說不上來哪兒不是,這個女子身形頗像,可語氣不對。他站定正要問,匕首已經(jīng)到了胸前。 沒什么東西擋,石亓也不是善茬,徒手捏了上去,多么鋒利的匕首,他捏住刀身閃開的這么一個當(dāng)口,右手掌骨都有了印,再慢一些,這輩子就是殘廢。 “有刺客”石亓高喊,用的是羯語。 他的人沒沖上來,先圍出來的是幾個蒙面漢子。石亓只看了一眼,道:“你們是誰?” 雖然蒙著面,但眉鼻輪廓看的出來,不是漢人,是哪個族的?來之前父親曾說怕有人搗鬼,他跟大哥已分外小心,這幾日才松了警惕,沒想到今晚出亂子,要是他孤身一人的話,不堪設(shè)想。 沒人作答,幾把刀對著的都是石亓。他捂著右手,血已經(jīng)流了一地,閃躲十分狼狽,背上也挨了一刀。 幾個侍衛(wèi)原本是扛著焰火的,聽主子一喊,趕緊沖了出來,打了一陣,才把石亓護在中間。 蘇銀來時,就看見這詭異的場面。他的人,該是酉時兩刻才到,這會子誰跟誰打啊,而且這石亓有好幾個侍衛(wèi)護著,鬧出這么大動靜,立馬就該有人來了。 這唱的是哪出跟哪出啊。 ------------ 第79章 燈如晝 薛凌已經(jīng)趴軟塌上掰了好久的指節(jié),這會都戊時都快完了,蘇府的人,怎么還沒送信來,難道出了什么岔子?而且今晚她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說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坐立難安。 趴著趴著,覺得外衣硌的慌,索性脫得只剩肚兜,裹著大氅在那有一粒沒一粒的去拈葡萄吃。 這種盛夏水果,得多少炭火才能在這個季節(jié)捂出一筐子,虧得她有這個口福。門被推開,薛凌嚇了一跳,這會子應(yīng)該沒人,花燈怕是子時才會散呢。 走進來的是石亓,他已經(jīng)包扎了手,身上傷口也處理過了,寒氣深深的站在門口沒說話。 他懷疑薛凌,雖然那幾個刺客是鮮卑人,但是一開始那個女的分明是冒充這羔子引他上鉤。若不是他心狠,拼著廢了一只手的心態(tài),這會估計沒命說話。 等梁朝的守衛(wèi)來了,他處理了傷口又在那等了好久,還是沒看見薛凌出現(xiàn)。想起自己哥哥說過住處,一路找了過來。這個雜種能勾結(jié)他燒安城糧草,那勾結(jié)鮮卑毀兩國邦交也不是做不出來。 今晚齊府本就沒啥人,他更是進來的容易。 薛凌見是石亓也愣了一下,身上傷,說明是交過手了,那怎么沒死?蘇夫人失敗了?這什么狗屁蘇家,找?guī)讉€殺手都找不妥當(dāng),還能讓石亓找到齊府來。 她抓著大氅擋在身前又喊了一句:“亓哥哥”,還是那般可愛,歪著腦袋問“你怎么會在這”?再不是想裝樣子,她就是莫名的想惡毒些,偏又要惡毒的精致。 石亓強自鎮(zhèn)定了一下,冷冷的問:“你不知我為何在這?” 看來事情已經(jīng)全盤暴露了。薛凌卻還是甜甜道:“我不知亓哥哥為何在這?!?/br> 石亓沒說話,也沒動手,他在等著薛凌繼續(xù)解釋。 “你不應(yīng)該…”……這懵懂語氣突然變了個調(diào),沙啞成老翁。“死在臨江仙樓下嗎”?薛凌把大氅往空中一揚,擋住石亓視線,披上外套,拎過桌上平意,大氅還沒落地。飛身上去,手腕一橫,這上好的狐裘被劃拉出兩寸長個口子,跌在地上刺眼的很。好久沒用過假音說話了,轉(zhuǎn)換的還是這般完美無缺,如同她這幾年的人生。 “阿落”。石亓不知道薛凌為何突然這樣,他猜測是薛凌所為,證實之后卻還是覺得恨的慌。他來并未帶武器,也未叫侍衛(wèi)跟著,實際沒打算拿薛凌怎樣。 薛凌抬了平意,指著石亓:“你瞎叫什么”。她沒動手,因為石亓死不死的,對她而言不重要了,死了挺好,亂才能動手腳。沒死,也無關(guān)緊要。 她聽見陳王妃在齊夫人懷里哭的死去活來,說自己有孕了。前太子居然有后了?長子,嫡孫,這是個什么寶貝?要知道魏塱可是還無所出?。?/br> 薛凌瞧著石亓道:“咱們既有過交情,我不與你動手,你從哪來,滾回哪兒去”。 來了,又來了,又是這幅樣子。薛凌比一般姑娘都高,卻還是矮石亓一個頭,生的又秀氣。明明是只羔羊樣,卻沖著你齜牙咧嘴。讓你拿不準(zhǔn)她到底能不能咬你一口。石亓只惡狠道:“你不怕我告訴你們當(dāng)今皇帝?” “小王爺,我不怕,你帳子里的米,還沒吃完吧。你可想清楚些,我手無縛雞之力,怎能傷的了你羯族小王爺”?薛凌裝的越發(fā)弱柳扶風(fēng),下一秒喊“有yin賊”怕是都會有人信,畢竟她此刻衣衫不整。 石亓一口氣哽著說不出話來,他是不敢,非但不敢,還得賠著臉求梁朝皇帝大事化小。雖說是通商之事已定,其實兩頭人各懷鬼胎,大家都瞧的清楚,魏塱既不愿意失了羯族和氣,也不愿意明面開罪鮮卑,如果五部起了內(nèi)亂,正是求之不得。 這事一查,一定是一盆子扣鮮卑頭上,這樣大家都下不來臺。這個雜種,真是好手段,也不知道求個什么。 他有一萬句臟話,卻不知漢語該怎么罵,當(dāng)初又沒學(xué)漢人市井無賴的東西,憋了半天還是那句:“你這個雜種” 石亓瞅到門把手上掛了柄短劍,抽了出來要刺薛凌。 薛凌有心要笑,那把正是陪齊清霏練習(xí)的破銅爛鐵。練完了都懶得收,隨手掛門上了,經(jīng)不住平意架了一下就只剩半截。 石亓本就帶傷,兵器又吃虧,怎么擋的住薛凌,都沒還手的機會,胳膊上衣衫被削下來一大片。 薛凌閃到一邊,道:“小王爺還是早些走,沒準(zhǔn)我一會改主意了,留下的,就不是這塊碎布了?!?/br> 人在謀劃的時候瞻前顧后,真正做起來,根本沒功夫那么想那么多,反正一打起來,她就覺得,殺了石亓也挺好??上н@是在齊府里頭,萬一濺了血不好收拾。 石亓丟了手上半截劍柄,他不是不識時務(wù)的人,接受這事兒快的很,很明顯,今晚是薛凌想殺了他,不知為何現(xiàn)在又改了主意。而他現(xiàn)在很明顯不是對手,多留也沒什么意思。人生之事玄妙的很,強求不來。 “山水有相逢”。這句話學(xué)的是薛凌的口氣。 瞧著石亓走,薛凌還是有點不爽,蘇夫人養(yǎng)的什么東西啊,這幾日的活兒都白干了,若不是那誰,少不得她要在齊府動手。 這殘廢的人,居然能讓妻子懷孕?薛凌去拾地上斷劍,這個消息也忒令人吃驚了些。 蘇夫人也聽完了蘇銀來報,不知道這事如何收場,誰也料不到有人橫插一腳,那么大動靜,很快就有御林衛(wèi)過來。她請來的就算是如來佛,也得惜惜命吧。沒死就沒死,反正蘇家怎樣都有生意做。 宮中這會子正聽?wèi)?,魏塱聽霍云昇報“沒留活口”。忍不住拍了手掌:“這是哪家角兒,賞”。既然死無對證,那就一定是鮮卑做的,羯皇有點血性,打起來就好了。 石恒亦穩(wěn)坐泰山,下頭人說了石亓性命無憂,這種情況,來之前已經(jīng)料到了。總有人見不得梁與羯通商,好在這事兒已經(jīng)了結(jié)了,沒鬧得不可收場,自家弟弟吃些虧算了。明兒返程,一切都成定局,羯族至少有幾年好日子過吧。 齊府其他人還沒回來,仍是安安靜靜的。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今年,應(yīng)該該尤甚去年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