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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68節(jié)

雄兔眼迷離 第68節(jié)

    “不是,你……你歇一晚吧,明早再動手,來得及的”。薛凌哽咽著,她只是剛剛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萬一,齊清猗失了孩子,又知道魏熠死了,就再也不想活著了呢?可她到底沒說其他的。

    她當然知道魏忠為何要一個人死。

    從齊清猗有孕被挑開那天開始,魏塱,就不可能輕易放過魏熠了。只是,她打算等孩子生下來再做其他安排,然而,事態(tài)走到了如今。

    魏忠必須得做點啥,才能獲得魏塱的信任。不然,作為此事的知情人,又夾在霍家與魏塱兩人博弈之間,肯定會被拿來墊腳,到時候死的就不止魏忠一個,他那一屋老少最后應該都要被滅口。

    薛凌仰起臉,重重的吸了幾口氣,把呼吸調順,回自己的屋子里。讓綠梔伺候著換下身上臟衣,草草沐浴了一下,躺在床上,就覺得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她,她也要個人死。不只是為了魏忠那一屋老少,還為了霍云昇。

    齊清猗醒來是個什么樣子未可知,但事是在駙馬府出的,而且身邊又沒人。御林衛(wèi)防賊防盜,總不能防著個婦人自己摔了。

    既然齊清猗的胎已經(jīng)沒了,她也不必再圖什么以后,不如順著時局坑霍云昇一把。魏忠對此心知肚明,所以找上來,就只問了這么一件事,固然是為了要自己不要妨礙他下手,何嘗又不是賣個人情給自己,護一護他妻兒?

    這魏忠,橫豎都是要死的。區(qū)別只是死一個,還是死一家。

    早早讓綠梔熄了燈火,薛凌睜著眼睛,聽著隔壁屋動靜。她希望齊清猗今晚能醒,這樣還能和魏熠敘敘話。

    她只能留這一晚時間了,府里諸多眼線,再加上駙馬府那么多人,齊清猗流產(chǎn)一事估計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這會不來,是怕此地無銀,但明天,霍云昇肯定來的早。

    來之前,魏熠是一定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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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桃之夭

    薛凌在床上片刻也未閉眼,偏偏不多一會就起風了。屋外刮的呼呼作響,她再怎么凝神,也沒能聽見齊清猗到底醒沒醒,卻又不敢親自起來過去看看,就這樣挨到了天蒙蒙亮。

    隔壁的門早早開了,有丫鬟送藥來。薛凌又聽了一陣才翻身下床,沒有喊綠梔,隨便套了些衣物在身上,要走,又看見床頭掛著的那個荷包。

    拿下來細心打開,里面正是魏熠給她的那枚孔明鎖,她研究可這些時日,早就裝卸自如了。那些木棍被人手長時間的觸摸,已經(jīng)有了一層薄薄的油脂感。

    “金玉之物雖貴,木石亦不可言輕”。死物自然好辨??扇绻侨说脑?,怎判別孰貴孰輕?

    薛凌將這枚孔明鎖握在手心里,站到齊清猗門口,躊蹴了半天,還是邁著腳往里走。

    魏熠見是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移動著輪椅招呼薛凌走的離床遠些道:“清猗醒過了,這會服了藥在睡”。他頓了一頓又道:“以后還要你多多照顧才好?!?/br>
    魏熠身子本就不好,昨夜又一夜未眠,這會人臉上都是一種灰白之色。薛凌想:“是不是他也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沒有答話,魏熠也就沒再繼續(xù)追問。痛失麟兒,這位中宮嫡子風度未減分毫,都沒問問薛凌昨夜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二人沉默了片刻,魏熠回到桌邊倒了兩杯茶,招呼薛凌過來,遞給她一杯,自己拿起一杯一飲而盡。道:“愿薛小姐心想事成”。說罷自己推著輪椅出了房門。

    薛凌左手捏著孔明鎖,籠在袖里一直未伸出來,看著魏熠出門,也沒伸手攔。躡了腳步走到床邊,齊清猗仍然緊閉雙眼躺著,然后眼角淚痕未干,明顯是剛剛滑過的。

    魏熠能去哪兒呢,書房而已。薛凌追出房門,快步走到書房處,與端著茶水的魏忠撞個正著。茶水撞將出來,灑在她手上,已經(jīng)涼透了,不知道魏忠端著這壺茶已經(jīng)等了幾時。奇怪啊,霍家的人,竟然來的這般晚。

    薛凌此時莫名的想霍云昇來的早些,也許還能攔一攔。她終究親疏有別,希望死掉魏忠一家算了??晌褐沂亲约豪滤?,自己不能再毀了別人丁點希望。

    她現(xiàn)在自己都說不清到底希望事情怎么發(fā)展,只能寄希望于別人推波助瀾,就好像,這樣,手上就能不沾一點罪惡。

    “齊三小姐果然守信用”。魏忠低聲道。他不知道薛凌來干啥,就權當是真的來陪自己動手的。這府里幾方勢力都有眼線,大家投鼠忌器,生怕對家發(fā)現(xiàn),反而處處都是亂子。

    他是府里管家,一開始霍云昇的人看自個兒看的也緊,但這么多天太平日子過去,也就松懈了些。且魏熠一再不喜自己身邊有人跟著,故而這院子里,實在是沒什么還手之力了。

    薛凌看了看魏忠托著茶盤的手,側身站到了一邊,沒攔著魏忠進去,自己站到了房檐下面。

    這會卻是一絲風都沒了,安靜的可怕。天空烏壓壓的,看著立馬又要下雪的樣子,但今兒天轉暖了些,可能是雨水來了也未可知。

    薛凌想找點什么轉移一下注意力,偏偏這院子空空蕩蕩,啥也找不著。她醒來未吃什么東西,這會覺得想嘔的慌,干脆靠著檐邊欄桿蹲了下來,緩解一下胸口不適。

    書房里極輕的一聲鈍響,魏熠只皺了一下眉頭,胸口血跡快速散開。他沒呼救,卸了身上力道,整個靠在輪椅上,享受著最后幾口呼吸。

    魏忠下手快而準,上好的匕首直戳心脈,刀刃全部沒入。不過轉眼,魏熠眼睛就失去了光澤。

    魏忠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竟從這場毫無反抗的刺殺的里生出些嗜血快感來。確認魏熠已死,應該感覺不到疼痛了,便把匕首從魏熠身體里抽出來,在原傷口旁邊補上了一刀。剛死的人血液還未凝固,仍舊是四散飛濺。

    做完這一切,他撿了兩張屋里隨處可見的畫紙包裹住自己手,去將魏熠右臂托起,撩上去一小段衣袖,手腕上一枚精致的弓弩露出半截真容,正是魏熠當日拿來威脅薛凌的那把。

    魏忠早知這把弓弩的存在,卻并未報給其他人。這種東西,只能出其不意,方能勉強防身。但凡有些身手的人稍微謹慎點,就不至于被傷到。也就只有瘸子拿這玩意求個心安罷了,他何苦計較。

    但這會覺得,他該早些計較的,也許自己就不至于死在這上面。

    魏忠將手指擦了好幾遍才放到機簧處,唯恐沾了血跡上去。他拿著魏熠的手比劃了半天,終于按了下去。

    箭矢對準的,是他自己心臟。

    薛凌覺得離書房里已經(jīng)很遠了,但那些冷鐵入rou的聲音還是清晰的傳入耳朵里,第一聲,她抖了一下。

    然后安靜了良久,她大喜,魏忠到底下手快,想來魏熠沒受什么苦。

    緊接著就是第二聲,第三聲,四五聲接連傳來,她仿佛已經(jīng)看見門里皮rou翻飛。

    為什么,為什么沒人來攔?這府里那些活著的人呢?江府的人呢,江玉楓怎么能看著魏熠死?

    霍云昇的人呢,他的權究竟還要不要?

    魏塱的人…哦,魏塱的人就在里頭。

    她呢?她在等魏熠死,魏熠早該死了。早死就不用死在她面前。

    薛凌終于無法忍受,站起身走了幾步將門推開,血腥味撲面而來。魏熠在輪椅上歪著腦袋,如果不看胸口的話,倒像是睡著了。

    魏忠已經(jīng)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他胸前插著四五支短箭,卻支支不在一擊斃命的位置,看情況肯定是沒救了,但怕是還有好一會要熬。

    薛凌走到他身旁,右手垂著,想著要不要把平意滑出來。

    魏忠見薛凌進來,一邊吐血一邊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然后硬撐著支起上半身,拉著薛凌衣角不放。

    “我只有一個女兒,我替你嫁禍霍云昇了,你保住我女兒,你要保住我女兒”。他說的這么用力,唾沫星子和著血都要噴到薛凌臉上。

    可薛凌盯著魏忠沒答話,她想起齊清猗那句“我相信一個人的所作所為,九分方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剩下那一分,是神鬼作祟,迷了心智”。

    應該沒有哪個人想死吧,還死的這么絕望。所以,此時cao控魏忠的,究竟是神還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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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桃之夭

    是神怎會殺人,是鬼,又怎會惦記子女。薛凌記起薛弋寒,她的阿爹,在死之前不知是不是也這般慘絕人寰。

    她再也忍不住了,把衣角從魏忠手里拉出來跑到門外狂吐。直到胃里酸水嘔盡,才勉強靠著檐下柱子坐到地上。風雨又起,夾雜著碎雪,順著風劈頭蓋臉的打在人身上,終于遮住了屋里魏忠斷斷續(xù)續(xù)的咳血聲。

    這塊地,不過方寸,卻有三個人同時在等著全身涼透。

    魏熠好像反而成了最幸福的那個,他這一生結束了。什么家國大業(yè),什么韜光養(yǎng)晦,都隨著生命終結而終結。當活著是一種折磨的時候,死,純屬解脫。

    魏忠還躺在地上,聽著自己喉嚨里的血隨著呼吸而“咕嚕”個不停。他握著那把匕首,這會想給自己個痛快,卻已經(jīng)沒力氣了。

    他當然是可以讓自己死的體面些,他哪能不知道心臟在哪?但他不敢,他怕自己死的太明顯,給人留下把柄。他只能裝作是刺殺魏熠的過程中,沒防備,被魏熠反殺之死,最終兩人同歸于盡。

    他看見那柔軟的一團嬌兒跌跌撞撞的向他走來,口齒不清的喊“爹爹抱”。魏忠把丟了匕首,把手伸的老長,想把自己女兒攬在懷里好好哄哄。

    不怕了不怕了,魏熠死了,他魏忠也要死了。又死在當場,沒人能查出是當今皇帝指使的??偰転樽约旱呐畠呵髠€活路吧。

    他把頭偏向門外,想看看薛凌在哪,卻什么也看不見。只能安慰自己,這個齊三小姐,心狠手卻不辣,不會看著自己女兒無辜去死的。

    雨越下越大,風將雨絲吹的傾斜。薛凌坐在檐下,轉眼身上就淋了個透。她卻腿軟的站不起來,只能拼命的嘟囔“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她薛凌砍了魏熠,齊清猗有孕,魏熠早晚會讓魏塱弄死的。也不是她薛凌殺了魏忠。陳王府事一了,這種卒子除了被滅口別無去處。

    她沒對任何人動手,不是她。

    陳王妃落胎這么大的事,霍云昇沒有及時過來,自然是有原因的。昨晚雨西一夜未歸,齊清猗又落胎了。霍云昇以為是雨西看到了什么,被人滅口了。早就遣了人四處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至于陳王妃,又不是被人行刺,他不必上趕著來瞧,人醒了來問問即可。

    不過霍云昇沒想到的是,自家的人沒找到雨西,反而是駙馬府一早差人來報,自家花園死了個小廝,看腰間繡紋是霍家的人,請府里派人去看看。

    當時霍云昇還沒出值,便親自帶人登了門,不想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駙馬黃承宣也是親自在門口等著,一再跟霍云昇說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主喜桃花,每天早上都有侍女去剪了新鮮花枝放房里的,那位小廝的尸體就躺在地上,僵硬多時,怕是死于昨晚。

    他自是焦急,有一位王妃在府上落胎,已經(jīng)是潑天禍事,如果這霍家再有什么事賴上門,他這個駙馬府的安樂日子算是到頭了。

    雖出身黃家,黃承宣是既無文武之才,又無上進之心。十二三那年一遇永樂公主,此生就只剩一件事,唯永樂公主馬首是瞻。倆人一個是魏塱meimei,一個是魏塱母家表親。淑太妃做媒,成了這一樁姻緣。倆人婚后倒也如膠似漆,直到,永樂公主落水失憶。

    霍云昇自然知道這個駙馬爺就一堆扶不上墻的爛泥,純屬魏塱拿來籠絡黃家的,斷沒那個膽子跟他霍家耍什么花招。不想多做寒暄,道:“駙馬爺嚴重了,在下豈敢為家事上門,實屬駙馬府發(fā)生命案,職責在身,過來看看,先去尸身處吧?!?/br>
    “是是是,是我小人之心了,霍總領隨我來”。黃承宣忙不迭的陪不是,一路領著霍云昇到了那處花園子。

    這會已經(jīng)安排了兩個下人守著,不許府里閑雜人等靠近?;粼茣N一揚手,示意跟著的人停下,只帶了一個親信雨東和黃承宣進去。

    黃承宣走到臺階處就停了腳步,尷尬的笑著道:“實在不好意思,在下…。在下見不得這等場面,請兩位自便?!?/br>
    霍云昇點了一下頭道:“駙馬不適,回避即可”。說完不再管黃承宣,快步走到了雨西尸體前。

    天氣冷,雨西臉上有一層薄薄白霜,確實如黃承宣所言,應該是昨晚就死透了。

    雨東常年和雨西共事,一眼認出,躺地上的是雨西本人無疑。看了一眼霍云昇,然后蹲下去仔先粗粗查看一番死因,最后把雨西脖子里的那根珍珠釵拔了出來。道:“致命的是這個,但并沒立馬死掉。殺手挑了雨西腳筋,讓他在這等死,這種行為,非深仇大恨干不出來。”

    雨東語氣平常,干他們這行的,仇家多也是常事,誰知道哪天辦什么事,走了漏網(wǎng)之魚,運氣不好,又遇上了呢?

    他這么一說,霍云昇反倒疑惑。如果是為了滅口,那肯定是越快越好。如果是尋仇,那他就很難分析究竟是誰殺了雨西了。昨晚的駙馬府,不該有誰是他的仇家,且又剛好跟雨西打過交道吧。

    霍云昇接過雨東手上的珍珠釵看了看。做工精致,價值不菲,但小巧有余,鋒利不足。能拿這個殺人的,手上功夫不低。

    他又遞回給雨東道:“去查查是哪家的手藝,被誰家小姐買走了”。雖然覺得不太可能是兇手自己的,但總能有點什么線索吧,熟識也未可知。

    雨東接過簪子,又蹲下去搜雨西的身子,想看看還有沒其他什么線索。

    搜了一番,卻沒翻出什么有用的,只發(fā)現(xiàn)雨西腰間的那把刀還沒拔出來,他拿下來示意給霍云昇看。兩人眼神交會,明白這只能說明一件事。

    要么,雨西對殺他的人毫無防備,要么就是那個人武藝極高,雨西拔刀的機會都沒有。不管是哪種可能,都不是好消息。前者意味著那個人可能是熟人,所以雨西才沒防備。后者,誰也不希望暗處有個高手虎視眈眈。

    此時霍云昇自然無法想到,還有薛凌這么一種可能存在,既讓人毫無防備,又讓人無法招架。

    這一番折騰,雨西的尸首略有移位,那個被手蓋住的“明”字終于露出一角。血跡干涸之后的暗紅色,在地磚上清晰可見。歪歪扭扭,是臨死之人的絕筆。

    雨東在等霍云昇指示,沒注意地上,反倒是霍云昇先看見了。他蹲下去,把雨西的手移開,不由自主的順著血跡劃了一遍。

    確實只有這一個字,他跟著念叨了一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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