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1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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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現在,別人不滾,她又能怎樣?殺人嗎? 薛凌幾乎是沒遇到過這種目眥欲裂卻又毫無辦法的時候,她拿著平意指著蘇夫人:“你不過就是要救蘇遠蘅,他不會死,你可以滾了吧?!?/br> 說完又指著慕厭:“你是魏玹的狗,他想要什么?那把椅子?等我殺了魏塱,他坐上去就是了?!?/br> 然后是逸白:“你又是誰,護得住我?” 接著是齊清猗:“你也敢坐在這”?她捏著平意畫了個圈,道:“他們好歹有東西跟我換,你有什么?魏熠的牌位嗎?” 她看著身邊永樂公主,已然開始有氣無力,大概是為了給自己壯膽,竟伸手推了一掌永樂,道:“還有你,駙馬府的池子換過水了嗎?” 她來來回回的看著眼前一堆人,最終劍指向江閎道:“你,偷生畏死,貪權慕祿,不忠不義,你怎么有臉歷經三朝”?她分不清是在問別人還是問自己: “你們怎么會在這”? 她怎么會淪落到這? ------------ 第298章 跳梁 她還想罵點什么,她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太傅親授,她該能找到點什么讓這些撅豎小人無顏茍活于世。 人而無儀,人而無止,人而無禮,不死何為?不死何俟?胡不遄死? 她什么也沒翻出來,那些錦繡文章,連珠妙語,以前薛弋寒隨口問問都讓她面紅耳赤。此刻卻讓她覺的太雅,雅到不是在罵座,雅到像是足恭,雅到在這一屋齷齪面前宛如三紙無驢,蒼白不堪。 古往今來經史子集尋遍,她都沒能找出一句話能恰如其分的用在這,那些孔孟言,莊惠辯,千金字,生花筆,此刻還比不得魯文安隨口嫌棄 “狗東西,又蠢又惡,又臟又爛,跟你曬壞了的rou干一個樣。” 她曬壞了的rou干,外表看起來好好的,里頭全是蛆蟲。 平城極少有什么東西能讓薛凌害怕,蛆蟲排得上第一名,比薛弋寒排名還要高些。估摸著是天氣干冷,這些食腐蟲子并不會在尸體表面蠕動,而是大多存活在死去的rou體里面。 薛凌一直搞不懂,這玩意究竟是怎么進去的。瞧著一塊好好的rou,手剛碰上去,就跟往湖水里投了一塊巨石似的,rou炸裂開來,蛆蟲如浪花四濺,粘到人手上臉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自己曬的東西,還能有個防備,稍微聞著味不對,她就不要了。讓人完全沒法招架的,是平城城外的原子。偶爾死個兔子黃羊,狼吃的只剩點皮毛骨架,大風又將腐臭味吞噬殆盡。一個沒留神,催著馬蹄子從旁邊經過,哪怕沒踩著,在里頭翻滾扭曲著的無骨肥膩蟲子也瞬間彈跳而起,附著在人身上。 常常是馬跑的快,這東西又細小,被粘上也不能及時發(fā)覺。待到晚間要脫衣安寢,手指觸及冰涼綿軟又帶點韌性,她慣來手上沒輕沒重,下意識的捏出一泡漿水,惡臭染在指尖,數日不散。 尖叫聲引來過魯文安數次,從開始的不以為然,到后頭都有些恨鐵不成鋼。 “大驚小怪些什么,到處都是。多少年了,還不習慣?!?/br> 確實是不習慣,都三年了,她還能被身體里抖出來的蛆蟲嚇到神魂俱裂。 因為,她明白,這東西能抖落出來兩三只,就意味著在她身邊,到處都是。她以前就想過,萬一有一只沒抖落,這蟲子會不會咬破活人的皮囊血管,吃盡五臟六腑,將人腐化成一具內里裝滿了蛆蟲的殼。 大概,是會的。 江玉楓將身子往椅背上縮了縮,嘆了一口氣,微不可聞。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薛凌的模樣,是最近費心牢神拼湊出來的片段。當年先帝還在,皇家春獵。薛弋寒回京隨行,薛凌亦在身側。 那時候薛凌不過七八歲,本應同家眷在行宮玩耍即可,偏她非要了弓羽鞍配,倒跑薛弋寒前面去了。 江玉楓當時已在魏熠身旁伴讀了數年,情比季兄伯友。見薛凌舉止乖張,側臉看向魏熠,恰魏熠也看過來,二人相視,笑的意味深長。 薛凌此人,不說如雷貫耳,好歹也算鼎鼎大名。京中公子少爺眾多,偏皇帝時不時掛在嘴邊的,是個摸不著影的黃口小兒。動情處常有捶足頓胸,連連笑罵薛弋寒舍不得放兒子回京,不然將薛凌養(yǎng)在皇城,拿來當個軌物范世也好。 薛弋寒回京前,先帝已念叨過幾次,江玉楓雖與魏熠并不是特別期待薛凌一會,世間孩童大多一樣,對長輩口里的娃也就聽時有所不忿,事后便忘了個干凈,尤其是薛凌這種幾乎沒交集過的。 但聽得要回來,到底是提過兩句。魏熠說是師出同門,江玉楓隨口道將來也要共事。初會晤,薛凌還算言辭有禮,中規(guī)中矩,雖沒能讓人眼前一亮,倒也沒出了什么錯漏。 待到打馬離去,他二人便生出些不過如此的輕蔑之感。不過年長許多,又恪守端方,沒表露出來罷了。魏熠生來貴胄,江玉楓也是名門,皆以淡泊寧靜為高,想著薛凌該是要隨父策馬,扛一堆獵物回來,好對的起他那薛家少將的身份。 這種喜歡在人前出風頭的世家小兒,見的多了,覺其行徑滑稽的很。畢竟,看人極盡蹦跶,拿到的東西還不如自己手里一毫一厘,油然而生的自得,便是東宮太子,也難以回避。 不管薛凌此行所獲有多豐厚,皇帝又是怎樣大賞特賞。終歸,這個皇城里,年歲相仿的仍是魏熠為尊,江玉楓緊隨其次。他們大可不必去賣力討好,只需從容自若,萬事隨興。 我乾坤在握,看你搖尾博笑,總是有些優(yōu)越感的。 江玉楓提著韁繩,與魏熠并列,追著獵物進了林子深處,閑談提及薛凌,魏熠隨口“倒不像是老師的學生,這般聒噪?!?/br> 江玉楓玩笑:“下個注,賭他今日所獲居眾公子首,就不知道薛將軍會不會徇私,偏幫自家兒子?!?/br> 魏熠瞪了他一眼,道:“慎言,薛將軍為人正直,我看薛凌是年歲尚小,武家好勝也是尋?!薄K器锏男α艘幌?,道:“我買前三,要你府上那樽流影玉舞伎。” 江玉楓想要什么已經忘了,反正他二人誰也沒贏。日薄西山,眾人歸的差不多了,還不見薛凌身影,先帝要派人去尋,薛弋寒冷著臉說不用。待篝火將熄,薛凌才扯著誰從林子里竄了出來。 江玉楓看的分明,二人手上除了弓箭,別無它物。他跟魏熠俱是不解,再名不副實,總能隨便找到點什么來充數吧,怎么空著手就回來了。第二日亦是一堆人看笑話,先帝應是想打個圓場,薛弋寒便順著話自貶。 不知是不是說得久了些,薛凌不耐,跳將出來,牽著薛弋寒手,神色坦然道:“魯伯伯說林子里的山雞平城沒有,我才去看的,誰稀得和你們比了去,君子不器。” “你輸不起,還在這狡辯”。有誰家的小孩子指指點點。 江玉楓分明看見薛凌握了拳頭,癟了癟嘴又慢慢松開,拉著薛弋寒要走。薛弋寒自是沒許,陪著罪讓下屬抱了薛凌離開。他跟魏熠雙雙一攤手,暗示好戲沒了,幸虧他那樽流影玉舞伎還在。 這么個小插曲并未造成什么影響,無非是魏熠與江玉楓對薛凌略有改觀,覺得此人那份心性也勉強配的上薄名。只是這個改觀也就持續(xù)了數日,隨著薛凌回了平城漸漸歸于虛無。畢竟,太子還沒登基,薛凌還是個少爺,二人并無多大交集。 那樽舞伎把玩數次之后,亦被束之高閣,江玉楓也將薛凌忘了個七七八八。 多年后再見,先帝身死,魏熠已殘。 ------------ 第299章 跳梁 世事忽而掉了個頭,過去只說是rou食葷腥,綾羅俗厭,哪曾想,要落得個吞糟糠果腹,衣稻穰避寒。 這段記憶倒是深刻的很,且隨著最近事態(tài)發(fā)展越發(fā)清晰。 當年薛弋寒晚歸半月余,京中之事早已塵埃落定。薛家見的,是神色如常,為國為民的江大少爺。殊不知,數日前,江玉楓剛從宿醉里醒來,與今日之薛凌相差無幾。帝后皆薨,太子遇險,傻子也知這事不尋常。只他還沒來得及發(fā)作,有下人來報說是江閎已率百官前往奉先殿守靈,要江少爺自處。 他要如何自處? 新帝雖未秉承長幼有序,嫡庶有別,但此種情況,梁史上也曾有過,算不得什么大不韙。最重要的,魏塱篡位,未損百姓絲毫。 他能怎么自處? 無非是強咽三九冰雪,任由一身熱血涼透。 但體內禁錮的困獸,在陰暗的角落里,借著一點不甘負隅頑抗。他想反,比誰都想。以舊太子之名,聯江薛兩家,擬文討賊。他都不指望能將魏塱拉下馬,他就想這梁土烽煙四起,生靈涂炭,他要以萬民水火將魏塱釘死在恥辱柱上。 只要天下大亂一場,不管魏塱是否還能長治久安,總有椑官野史奮筆,記載其弒父殺兄,致民生多艱。而他江玉楓,縱身死,亦得仁。 然而從來只有臆想里摧枯拉朽,而世事,多是鈍刀子割rou。薛弋寒遲遲不歸,齊世言稱病不朝,江閎在金鑾殿上三拜九叩,魏熠心如枯木。諸多掣肘使他沒能一鼓作氣,便衰之,而后力竭。 他并不知道薛弋寒是否有跟薛凌講過詳細計劃,只是當時薛凌臉上坦蕩,和那年春獵一般無二。而他和魏熠因為已經參與朝政,早就活成了自己最鄙薄的宵小模樣。 江玉楓頹唐好些日,然他終究幸運些。在京中世故人情浸yin多年,早已過了自以為是的時候,又有江閎循循善誘,遠不是薛凌這般執(zhí)念入魔?;蛘哒f,他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未曾失去。茍延殘喘一日,總有一日的歡喜。 江玉楓瞧著今日之薛凌,好像又看見當年自己一點點死去的過程。大概是不忍,他倒希望薛凌能快些??煨┖退粯樱瑒澴约簝傻?,從此老老實實當個跛子。 連蘇姈如都沒料到薛凌能當場口不擇言,雖她與齊清猗言辭咄咄,總還隱晦。賭的就是屋里的人都是個有頭有臉,該也不會跳了腳去,誰想薛凌多年性子不改,想怎樣便怎樣。由此可見,這數月諸多事情,仍沒能讓這小少爺跪上一跪,著實膝蓋硬。 她知薛凌必然不會因為諾言去救蘇遠蘅,卻還是隨口扯了句往事,想將屋里氣氛緩緩。 “落兒說的什么話,所謂欠債還錢,你還差蘇家一條命,我又沒多要了去,何苦還的這般苦大仇深?!?/br> 薛凌非但沒緩過來,反而越發(fā)恣睢。當年宋滄一走,她到蘇姈如面前說的是“聽候差遣”。本以為蘇家是有什么人命買賣需要她去做,很快就能脫身。沒想到蘇姈如捏著宋滄性命強逼她留在蘇家貼身守著蘇遠蘅,一守就是兩年多,甚至不允許她去霍家找霍云昇玉石俱焚。 當時的薛凌,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留在那??烧缢谘α媲跋氲哪菢?,她總會在無人的時候問自己,如果她不曾強行回京,會不會,平城是另一個樣子,宋柏就不會九族死絕。所以她沒辦法一走了之,她摸不準蘇姈如說的是真是假,她無法放任宋滄去死。 她在蘇府,噩夢纏身,度日如年。 薛凌已然記不起,蘇姈如終究是救了宋滄,也從未虧待過她。從其初心來看,當然不能稱善舉。但那些行為,總該能換取一丁點的好意。 只是此時,薛凌怎么可能有。她扯過永樂公主,看著蘇姈如,臉上笑容猙獰:“一條命嗎?你要哪條?是蘇遠蘅的命?還是你自己的?” “有人出錢買你的命,價格頗高?!?/br> 永樂公主驚慌失措,推著薛凌想要掙脫。齊清猗萬年不變的抹眼睛,慕厭皺著眉似乎是打算要走。逸白想了想,站起身,行至薛凌處,想要避開平意將她帶走。 就現在這局面,眼看著今晚是沒個什么結果。他還不如早些脫身,回去向皇后復命。除了瑞王,其他參與的人,倒也和皇后猜的八九不離十。 薛凌并不領情,轉了手里劍指著逸白道:“你是誰,因何而來?這一屋子我都認識,萬一失了手,也好有個姓名記著,去了閻王面前好說道?!?/br> 江閎看向江玉楓,頗有些恨其不爭的意味。他了解自己的兒子,早些年……養(yǎng)的太過純良。那個時候,誰能想到,繼位的不是太子呢? 江閎深呼了一口氣,有些事,今晚是該有些了結了。他仔細打量著薛凌,這個姑娘和薛弋寒,長相相去甚遠,性子也差的多。只有那年江府初見的幾句對話,頗有其父之風,過后,就再也沒瞧出半分相像來。 宅子里的水牢,他是知道的,早知道是個女兒身,他還真是未必敢丟進去。薛弋寒那個狗東西,心遠比自個兒狠的多。 可惜的是,狠晚了。 “薛凌。” “我在這里等你。” “他們都在等你?!?/br> “等你贖罪。” “爹”,江玉楓抬頭喊了一聲。 江閎擺了擺手,止住其開口,繼續(xù)注視著薛凌道:“你是不是覺得人人應誅,唯你獨善?” “不是,百姓之罪,罪在一人,在你?!?/br> “魏塱篡位能成,由你?!?/br> “三年前西北焦土,由你?!?/br> “你不是說薛弋寒是自盡么,大概,也是由你” “今日此番種種,全是由你而起?!?/br> “薛凌,你以為你在救世?不是,你該是在贖罪。” ------------ 第300章 跳梁 江閎坐在椅子上,直視著薛凌,語調緩慢沉著里帶著些嚴厲詰問。以國公二字的分量,將一些事說的劈頭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