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2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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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那那這這,你愿意如何就如何?!?/br> 含焉明顯有些驚喜:“你肯帶我走?” 薛凌這才有些輕微回神,看了一眼含焉,笑道:“你想跟我走?” 她確然做了帶此人走的準備,不過,她還以為含焉會更想留在江府一些,起碼得有些留戀?,F(xiàn)看其表情,似乎更怕自己不帶她走。 “薛姑娘”,含焉沖上前,握了薛凌衣袖,嗓子哽咽道:“我想跟你走的,我怕你要我留在此處,我……” “此處有什么不好,又無人欺你?!?/br> "此處是好,可我……薛姑娘,我……此處……于我而言,好的不是這個地方,好的是你。你在此處,此處才好。你不在此處,此處就不好。 你若要走,能否讓我跟著。便是……便是要回原來的宅子,我也愿意的。" 薛凌笑笑偏過頭去,看遠處一簇玉簾花開的正好,韭菜一樣的葉子間朵朵晶瑩白玉,隨風曳過,像是平城春日里殘雪未盡,嬌滴滴的臥在剛出土的草葉子上。 她看的歡喜,答的也歡喜:“你要去要留,我都不攔著的,不必為此焦心?!?/br> 這般溫柔語氣,實在罕見。含焉心中傷感稍退,卻還沒完全平復下來,看過四周又道:"我見過這般景象了,薛姑娘,我已經(jīng)見過了。 我身在胡地時,曾聽得來往客人言語。他們說,當年……胡人只進到渭水,便停了。京中一派歌舞升平,未受半點影響。 那時我常常在想,若我與阿娘是京中人氏,就好了。若是個富貴人家,便是最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胡人……也過不來。 這樣的日子,我已經(jīng)過過了。" 她說:“薛姑娘,我知足了?!?/br> 薛凌似乎還是無多大觸動,淡淡道:“知足好,知足常樂嘛。你既想去,明兒我叫上你便是。且早些收拾東西,值錢的金銀首飾都帶著,別白白便宜這場春秋大夢。” 含焉還想說點啥,嘴唇蠕動片刻一咬牙起了身道:“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言罷轉(zhuǎn)身不見了人,好似跑的慢了薛凌要反悔一般。 二人對話,薛瞑在暗處聽得分明。在含焉走遠,薛凌又移了下胳膊,里頭東西還是丁點溫度都沒,怎么都不熱。 她又搖晃了一會,想著莫不是薛璃還得來走一遭。早間談話時江玉楓說什么不能獨善其身,就是指著這兩人牽絆住自己。含焉都唱完了,該薛璃唱了吧。 她沒能等來人,一直搖晃到日頭西斜,薛瞑尋了件藍底金紋的短帔來說是風大。薛凌推開辭了,自己站起往手心呵了兩口熱氣進屋。 如此無所事事消磨到第二日午間,弓匕來請,說是就等薛凌了。她笑笑遣人去請含焉,讓薛瞑去傳話“二人皆在府上叨擾,辭行理該一路去?!?/br> 江府不缺一副碗筷,弓匕自應(yīng)承了,又在薛凌院外等了稍許時刻,終見得這祖宗出了門。 ------------ 第695章 庭前月 看模樣,是丫鬟精心拾掇過的。合歡紅的下裙,配了云峰白琵琶袖小襖,又一圈白狐毛皮作領(lǐng),熱熱鬧鬧將個小臉裹在里頭,很是討喜。 弓匕開口問了安,含焉才從薛凌背后怯怯探出半個身子。他補上一句:“姚姑娘好”,薛瞑跟著輕點了下頭。 一行人還如往日笑笑鬧鬧往了江閎居住的院里,過廊回門入了廳坐定,家丁下人來往好一陣,江府里人才姍姍來遲。 薛凌聽見吵鬧本是要起身見禮,抬頭一瞧,江閎走在前頭,稍后些是弓匕攙著江玉楓那瘸子。這便罷了,旁兒竟是薛璃恭敬扶著江夫人。 扶著便罷,踩個門檻還張口輕說了句啥,似在提醒江夫人小心臺階。其噓寒問暖之殷勤,薛凌登時冷了下臉,沒及時站起來。 含焉卻是登時起了身,看見薛凌沒動,跟著又想坐回去。然江府眾人已到眼前。如此失禮不是她能干出來的事,唯低頭尷尬站著暗自決定薛凌若不開口,她打死也不能說話。 這廂正為難著,薛凌笑著站起,躬身行了禮喊:“見過江伯父”,又轉(zhuǎn)臉對著那婦人躬身:“見過伯母”。說完腰直的有些緩慢,卻到底沒停頓,也未與旁邊薛璃有過眼神交集。 含焉急忙行禮,跟著問了二人好。她無身份可以喊江閎伯父,只依常禮喊了大人。又問過江玉楓等人安好,薛凌這才聽見江閎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江玉楓道:“理該在此候你,不料家母頭疾突發(fā),耽擱些許,怠慢之處,還請勿怪”。又略偏頭看著含焉道:“姚姑娘安好?!?/br> 含焉垂頭彎腰不言。薛凌先答了“豈敢”,轉(zhuǎn)向于江夫人道:“未曾聞伯母貴體欠安,如此勞師動眾,是我的不是。” 江夫人輕手推了薛璃,慈祥笑著過來上下打量了幾眼薛凌,溫柔扶著她坐下道:"老毛病了,吹陣子風就擋不住,歇歇便也好了。姑娘來了府上這么久,我早就跟老爺說要聚聚的,不然傳出去,旁人說家里不懂禮數(shù)。 可楓兒總說你們忙呀忙的,這忙啥,我一個婦道人家也過問不得,只能叮囑底下人都熱情些。今兒可算得了姑娘閑,是我的運氣,哪里就是你的不是呢。" 她轉(zhuǎn)頭看已經(jīng)坐于席上的江閎,臉上喜愛之色甚濃,笑道:“小姑娘家顏色真好看,多看幾眼,似自個兒也回了十七八一般,那時老爺與我……” 她越說越是柔情似水,漸成濤濤。話到此處,又如春江絕流,赫然收了口,僅余些點滴涓涓,百轉(zhuǎn)千回的,帶著羞赧接著勸薛凌道:“快坐快坐,怎能站著說話”,又轉(zhuǎn)向含焉道:“姚姑娘也坐,都坐都坐?!?/br> 薛凌笑笑看向江閎,低頭抿嘴說的是:“多謝伯母憐愛?!?/br> 含焉絞著帕子答了身,僵直坐在薛凌身側(cè),垂了頭不答話。原不至于如此局促,除卻平日里與江夫人見過,那回仲秋,她也是與這一家子吃過飯的,而且當時薛凌還不在。 這些人還和往日一般和氣,江夫人也是一貫的和藹溫厚。但她總覺得,覺得自己好像……好像人還沒離去,就已經(jīng)回到了從前。回到了看人眼神求活的日子,所以看誰都是一種近乎浮夸的虛情假意。 包括……她的薛姑娘。 丫鬟呈了水盆供主家潔手,上位為江閎,旁兒是江玉楓,再次席為薛璃,主家末尾自是江夫人。二人鄰座,江夫人一邊撩起水花,一邊輕聲叮囑自己的小兒子道:“怎也不與兩位姑娘問好,近日你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br> 薛璃與她笑道:“不如房里jiejie好看,沒什么意思”,依舊不理薛凌二人。江閎作聲道:“聽楓兒講,薛姑娘有意搬離江府?” 底下人先上了一味圓菱甜湯與眾人開胃,藕粉勾了薄芡。蒙蒙一盞云霧間,幾點殷紅枸杞浮浮沉沉呈在薛凌面前,她答:"是有此打算,這些日子承蒙伯父庇佑,不勝感激。 然父親曾授,君子志于四海,未可偏安殘生。殷殷之囑,不敢違也,是以今日特向伯父伯母及兩位兄長辭行。所謂往來山水有相逢,何必不離七尺間。伯父大義,定不會多留晚輩。" 江閎沉默片刻方道:“你……是個女兒家,諸多雜事我不便過問。但我與你父親,既是同僚,又是摯友。你既孤苦無依投奔京中,我江府自當一力照應(yīng)?,F(xiàn)你開口要走,有心人聽了去,豈不怨我江閎連個故人之女都看護不住?!?/br> “人心自有公道,三五流言焉能顛倒黑白。伯父世事洞明,又哪會與些宵小之徒計較。父親在天有靈,亦只會感念伯父大恩?!?/br> 金漆描紋作的海碗輕磕在桌案上,看著不知是乳鴿燉的什么玩意兒,江夫人緊趕著薛凌的話頭催促丫鬟道:“快給兩位姑娘盛些。” 說完笑吟吟瞧與薛凌道:“里頭擱了陳年的阿膠,最是養(yǎng)氣血。你們走呀留的,總兒也得吃飽了再提,這湯沒喝幾口,怎么聽著火氣都來了。” 說完沖著江閎喊:“老爺”,嗔怪道:“怪我沒給你生個女兒,怎地一上來,跟訓自己兒子似的?!?/br> 她一攬薛凌,往自己身上稍湊了湊,道:“我看小姑娘明禮又懂事,志向也大的很。要走隨她,要留也隨她,你們都不許攔著。那大門又不是給糨糊粘住了開不得,她要去便去,要來啊……” 江夫人捏了捏薛凌胳膊,像個當家主母摸著底下兒孫身量,慈愛道:“你隨時過來,我親自給你開門去?!?/br> 薛凌手肘微動,沒往外扯。袖里恩怨貼著里衣,人摸上去,很容易感覺處輪廓,江夫人似乎沒啥感覺。不知時不時很少接觸刀劍之物,壓根沒想到里頭東西是件兇器。 丫鬟已盛好了湯,江夫人雙手接了放在薛凌面前,又指使丫鬟往含焉面前擺了一碗,復對著眾人道:“都好生吃飯,別的一蓋兒呆會再聊。幾個男人家,哪識得人小姑娘心氣,保不準哪里得罪了,還怨人家要走”。說著回頭看著薛凌道:“快吃,吃完了,伯母替你做主?!?/br> 薛凌垂頭淺笑稱是,伸手拿了湯勺,飲過一口對著問“滋味如何”的江夫人回道:“極好”。江夫人開懷笑開,勸著眾人趕緊吃。薛凌看過江閎,又垂頭飲了一勺。 江閎老了,她突然這么覺得。 ------------ 第696章 庭前月 年初時,她曾見過江閎驚慌失措乃至吐血的模樣,那時她尚不覺得江閎蒼老。這會坐于此處,江閎面色紅潤,說話中氣十足,她卻近乎肯定這個人老了。 老到要扯著一群老弱病殘出來陪他裝模作樣,好撐起一副大家氣派。 可能后宅婦人在某些程度上有些相像,江夫人席間絮絮叨叨的樣子,讓薛凌隱隱記起了齊世言的夫人。 她初入齊府,也是當家的主母幾句好話,自己就被哄了去。如今江夫人只能算故技重施,豈能再著了道。 一餐飯吃下來,薛凌且問且答,話說的滴水不漏,絲毫沒表達出要留下來的意思,江夫人終只能作罷。 待眾人停箸,薛凌起身行了禮,向江閎請示,道是自己還要回去打理些姑娘事物,就此與江伯伯別過,又向江玉楓等人一一致謝,言罷便要離去。 江玉楓倒還一切如常,唯薛璃一直不曾與她搭過話,此刻也裝沒聽見,只管扶著江夫人,問“娘親可要早些去歇著”。 含焉識趣一并站起,打算跟著薛凌要走。卻聞江閎道:“你父親,有些舊物在我書房,也是時候物歸原主,這便隨我去取了吧?!?/br> 薛凌先偏頭看了眼江玉楓,隨即笑道:“謝江伯伯成全”。跟著側(cè)身離了席,退至邊緣處等著江閎先行。 這般乖巧倒不是真覺得江閎那有啥,即使有,她未必想要,只是反正已經(jīng)裝了半天的孫子,不愁再多裝個把時辰。 含焉飛快掃了一眼眾人表情,幾步小跑到薛凌背后,垂頭不言。江閎緩緩起了身,走到門口處往天空瞅了瞅,這才邁步往書房去。 薛凌轉(zhuǎn)身與含焉笑道:“你先回吧,江伯伯怕是有些長輩叮囑,我去便是”。說罷跟在了江閎后頭。 這人是老了,先前隔著一張桌子沒看清楚,現(xiàn)在人在眼前,又是背對自己。薛凌仔細打量,竟從江閎頭上瞧見三四根白發(fā)來。 她與江閎已有許久未見,卻不知如何,總覺得前頭走著的人像是老在一夜之間。 二人一路無話,到了書房下人掩上門后,江閎方開口請薛凌坐。薛凌彎腰躬身道:“晚輩不敢,請伯父上座。” 江閎繞到書桌里,手摸索著椅子扶手,卻并沒依言坐下。良久嘆了口氣,抬頭幽幽看著薛凌,再不復那會飯廳里威嚴,而是略無無力道:“你要……去哪?” 薛凌正要開口,又聞他道:“空話無益,這里你我二人,你要去哪呢?” 薛凌思忱片刻,沒如他的意,仍是原樣道:“承蒙伯父掛懷,晚輩在府上打擾甚久,不敢再添麻煩?!?/br> "近來的事兒,我都聽說了。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道兒,既有楓兒與你日日參詳,我也不便多言。 瞧你今日模樣,我知是留不住你"。江閎頓了頓,緩緩坐下身子,拂開桌上一卷書,抽出一張宣紙往薛凌方向送了送,示意她上前些。 薛凌上前幾步,才瞧見紙上所描,是一篇百家姓,江閎手指處,是個指甲蓋大小的江“字”。她瞧見那江字的最后一筆寫的甚重,必是當時有所念想導致下筆不穩(wěn)。 不知這玩意是自己哪年哪月哪時寫就,又如何到了江閎手里。反正這塊地姓江,隨便吧。也不知江閎此時在想啥,也隨他便。 薛凌輕笑一聲道:“晚輩幼來頑劣,未有落筆生花之術(shù),伯父見笑了?!?/br> 江閎垂眸不語,好半會撤了手道:“城北有家rou鋪,其當家的屠戶,有庖丁解牛之術(shù)。依你之見……此術(shù)如何能習得?” “無它,手熟爾”。薛凌并不在意江閎為何有此一問,只腦子下意識閃過魯文安的話。 世間之術(shù),手熟爾。宰牛殺人一回事,殺的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最省事。 江閎輕搖著頭:“非也?!?/br> 薛凌不惱,再次躬身:“請伯父不吝賜教?!?/br> “刀快?!?/br> 薛凌抬頭,與江閎雙目對視。江閎重復道:“非手熟,刀快爾。手熟須得十年功,刀快不過倏忽間?!?/br> 她霎時清明,卻又拒絕承認,仍乖順道:“晚輩受教了?!?/br> 江閎目光深邃,道:“我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權(quán)力……是這個世界上最快的刀?!?/br> 薛凌垂頭不答,江閎續(xù)道:"說來慚愧,我這一生,活到現(xiàn)在,才算徹底明白了這個道理。 我知你一直對江府存有怨氣,或許今日一別,下回咱們生死相見也未知??裳媚?,這大半年風風雨雨走來,你總該……放下了些罷。" 薛凌微微蹙眉,仍閉口不言。江閎等了片刻,道:“聽楓兒說,薛兄有遺物留與你,不知是何物。” 薛凌本稍有觸動,聽了此話,又瞬間歸于冰雪心腸。合著非但沒舊物給自個兒,還想從自己這拿點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