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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353節(jié)

雄兔眼迷離 第353節(jié)

    “臣觀史書,虎符是金子……”

    魏塱收了手,笑道:"敬思有所不知,尋常兵符多為銅金,一地一符。唯這虎符,可調(diào)西北十六城,其貴非常也。

    梁開朝之時,先祖爺偶得隕鐵一塊,此鐵面貌與一般生鐵無異。然切割下來的碎屑,會自動附著在原塊狀物上,非人力不能散開。

    先祖爺稱奇,使巧匠打磨成型,再刻以紋,鎏以金,又一分為二。故而這兩半兵符,無需人力合攏,你瞧,"魏塱將兩半兵符放在桌上,用手指緩緩推著二者向中間靠攏。

    果然還有約莫一寸距離時,不等手指再推,“啪嗒”一聲,那兩半兵符自己躍起,瞬間立于李敬思眼前,嚇的他倒退一步,驚呼出聲。

    魏塱料到他有此舉動,微笑收了兵符,重新放回錦盒內(nèi)。扣上錦盒,皇帝突然不似剛才歡愉,反倒添了些無奈和傷感,沉重嘆了句:

    “敬思,這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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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6章 惡路岐

    李敬思抿了抿嘴,這才看見先前的宮人太監(jiān)早已不知去向,周遭空無一人,屋里唯剩他與魏塱而已。

    他不知如何答話,心里卻是和魏塱同樣的感嘆:這塊東西,居然是真的。

    二人感慨相同,然所思迥異。關于從黃家抄出塊兵符這件事,估計魏塱都得琢磨好幾天才能全信。更遑論于,這塊兵符,竟然是真的。

    梁虎符為隕鐵所鑄,此事唯歷代帝王和薛家從將的人知道。便是他自己,也是登基之后才從皇室秘書里得知的。

    旁人想要造假,即便紋樣字跡分毫不差,只怕最終仍是功虧一簣。何況李敬思呈上來的那半塊,一見即是有些年頭,非近日新作,定是原薛弋寒手里的那塊無疑。

    當年他黃泉碧落搜不到的東西,原本以為肯定是霍家拿去了。沒想到竟然在黃靖愢手里,怎不叫魏塱百味雜陳。

    而李敬思則以為,這東西是薛凌偽造了一塊,拿來給自己,好用來逃脫屠殺黃家罪名的。以他今日之心智,已然能想透,這東西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

    孰料得,東西是真的。

    魏塱雙手握著那只錦盒,良久沒有喚人來拿回去,亦沒開口說話。李敬思不知皇帝在想什么,自己心中亦是思緒過了萬千。

    他記得薛凌的身份,是身前鎮(zhèn)北將軍薛弋寒的女兒。以前還不知這等身份如何復雜,現(xiàn)學了些文字,早早去偷摸將薛弋寒生平翻了個遍。

    又兼從蘇凔處套出些些話來,不說了若指掌,至少提起薛弋寒,李敬思再不是一無所知。

    若按常理想,薛凌手里有這塊兵符并無不對??商斓紫略俨粫腥吮壤罹此几宄斈晁麖慕飺瞥鰜淼哪莻€人,身上除了個咕嚕嚕亂轉(zhuǎn)的玉球,身上再沒別的東西了。

    這半塊兵符……是從哪來的?

    故人給的?她原本藏在哪的?可這些猜疑,并無確切答案,除非他自己去問薛凌。李敬思想想自個兒估計也問不出口,當下將諸多念頭拋在腦后,等著魏塱宣。

    又過片刻,一聲輕響,是魏塱將錦盒的暗扣徹底扣上。李敬思抬頭,看魏塱好像還沒說話的打算,主動道:“陛下……城中尚有亂軍,是否遣臣……”

    魏塱擺了擺手,將錦盒往桌子邊緣推了推,輕道:“敬思不必再去,朕已遣了人去收拾殘局。你就在這里,與朕……說說話吧。”

    李敬思彎腰答了是,魏塱又沖著外頭喊上兩盞茶來。天邊隱隱現(xiàn)了白色,大抵是快天亮了。

    光暈讓屋內(nèi)燭火也柔和許多,魏塱從一夜生死里逃出,李敬思亦是浴血奮戰(zhàn)過來,兩人此時仿佛是齊齊安下心來,相視一笑,皆出了口氣。

    魏塱正欲開口,忽然李敬思起身跪倒在地,再次將屋里氣氛推向劍拔弩張,高喊:“臣情急忘事,尚有一樁重罪不曾向陛下稟明,還請陛下恕罪。”

    魏塱手指輕點在錦盒上,溫聲道:“敬思坐吧,今夜之事,足已讓卿雖罪不罪。朕亦不信,卿能于生死存亡之際救朕于水火,能有什么重罪。”

    李敬思仍未起身,垂著頭道:“臣,臣愧對陛下。臣聽聞,永樂公主與駙馬夫妻情深,然駙馬黃承宣……臣……臣實屬無奈?!?/br>
    黃承宣也死了?魏塱沒問出口,只無奈道:“罷了罷了,也是他咎由自取。你且起來坐吧。”

    李敬思此時方站起,慢慢回到座椅上。門外有御衛(wèi)求見,魏塱招人進來,說的是黃家宅院大火不熄,亂軍在暗道里寧死不出。

    魏塱揮了揮手,沒作回復。那人絲毫不帶遲疑,轉(zhuǎn)身離去。君臣之間,多的是一個眼神就能明白皇帝在想什么,更何況,這件事已經(jīng)十分明了。

    留不留活口,不重要了。

    腳步聲遠去后,魏塱正了正身子,倚在椅背上,又復帝王龍章鳳姿,徐徐道:“敬思說說,這一晚,都是怎么回事?”

    他坐在這,已無昨夜頭腦昏昏之感,反覺心寬意適,有披風弄月之閑情。

    宮妃新喪,反賊生亂,罷朝兩日的詔書已經(jīng)傳了出去,所以且先用不著去想如何面對滿朝文武。

    黃靖愢已死,亂軍強弩之末,他也用不著cao心龍椅保不住。且從此再無外戚之患,兵符還回到了自己手上。

    后事如何不提,魏塱懸了整夜的那顆心,可以在此時落地,安生些日子。古人云禍兮福之所倚,果然誠不我欺。

    這一晚,都是怎么回事?怕是整個京中,也難有人能說的清楚明白。李敬思雙目放空,努力想著要從何處說起。

    他還是,第一回 賞京中的上元花燈。

    去年倒也來過,可惜那時候他算什么東西,所以只能說看,說不得賞。他開口道:“臣,臣昨夜遇著一個……”

    尋妓實在不是什么好事,他頓了頓,記起那姑娘一身膚如凝脂。吞了吞續(xù)道:"臣,臣昨夜孟浪,不知時辰。

    宮里徐大人來傳,說是陛下遇刺,要臣去黃府搜刺客。

    臣……“李敬思偏著腦袋,努力在回憶昨夜情形:”臣不敢怠慢,急忙換了衣裳帶人往黃府。

    孰料得進去之后,黃大人舉止乖張,萬萬不能允許人搜他黃府。匆忙之間,臣也不記得是如何起的爭執(zhí)。

    也……“他想的艱難:”也不記得是哪位大人說黃大人包庇刺客。黃大人怒極……“李敬思突然明白過來自己話語錯誤,慌張看了眼皇帝,改口道:”黃靖愢做賊心虛,揚言若是搜不出來,就要臣一干人等人頭落地。

    臣……"

    魏塱聽得有些不耐,卻沒表現(xiàn)出來,而是饒有興致?lián)瘟耸种庠谧郎希еX袋等。在沒有審訊之前,李敬思的話,就是最好的供詞。

    李敬思磕絆道:"臣出身卑微,向來對黃靖愢多有敬重,所以在場周旋了些。他同意臣等去搜,又將臣單獨叫到書房里。

    說起……說起……“李敬思看魏塱臉色并無異樣,方續(xù)道:”說起陛下您遇刺一事。"

    魏塱端起茶碗,拿碗蓋撇了撇茶面上浮葉,輕道:“繼續(xù)講?!?/br>
    李敬思點頭,繼續(xù)措辭。薛凌坐在壑園里,和魏塱同時擱了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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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7章 惡路岐

    霍家案后太忙,黃續(xù)晝之事又輪不到她來編排,所以薛凌一直沒能與魏塱產(chǎn)生交集。直到這一夜,她才隔著阡陌宮墻,借李敬思之口,在天色將明未明之時,與龍椅上的人對話。

    李敬思道:“臣……臣本有些不信……”

    魏塱問:“是誰去傳的你?”

    薛凌笑著與逸白道:“徐意著人傳的旨。”

    逸白輕點頭:“徐意是宮里老人,天子有難,召御林衛(wèi)護駕再合理不過了?!?/br>
    魏塱生了些后怕,頷首道:“幸虧他去傳了你?!?/br>
    徐意此人,魏塱本還有些疑心在身。他暈過去之前,只吩咐派人去守住黃家,竟沒來得及交代讓誰去。

    現(xiàn)想想,京中兵馬司分南北兩處,旗下營守散騎又各分十二?,F(xiàn)李敬思掌北城,南城的統(tǒng)領姓杜名春。

    此人雖不是明面上的黃家黨羽,卻也和黃靖愢有幾分交情。說起來,京中權貴,誰還和黃家沒交情呢。

    若徐意去傳旨的對象是杜春,昨夜之事,不知又有幾分變數(shù)。

    魏塱自說自話,道:“歷來逢吉時佳節(jié),君王多有出宮體察民情。只是今年多事之秋,恰逢……”他難掩傷感:"恰逢宮里婦人臨產(chǎn),朕唯恐錯過這添丁之喜,故而本不打算出宮。

    直到昨日未時末,太醫(yī)說,雪色未見生產(chǎn)跡象,這龍子,是不可能誕生在上元節(jié)了。"

    魏塱嘆了口氣,喊:“敬思?!彼瘧Q道:"朕,朕以為……是上蒼垂簾。

    朕以為,朕的孩子會生在立春。

    春者,歲首,輪回更生,北斗指寅,虎出林盛。"

    他笑,卻是紅了眼眶,又輕咳一聲掩飾喉嚨里酸澀,續(xù)道:"敬思,開年來,朕就未曾安穩(wěn)過。除夕驚雷,歲首大雪,天降玉刻,胡人生亂。

    朕……"

    他抬頭,看了眼李敬思,又垂頭道:"朕……朕想著,這個孩子落地,我大梁就會否極泰來,嚴冬盡,春日生。

    朕……朕……朕明明是……“他語氣糾結(jié),臉上笑意也逐漸扭曲,而后平地驚雷:”朕明明是申時才決意出宮。"

    魏塱大怒,逼視李敬思:“敬思以為是誰,是誰能在申時之后才知道朕出宮,酉時末便當街刺駕!”

    薛凌笑:“也只有皇帝身邊人,才知道他出宮啊。就是那些來回跑的御林衛(wèi),沒看到刺客之前,估計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实鄣鸟{?!?/br>
    魏塱壓著怒氣道:"敬思,那人不是為了取朕的性命。刺駕只是個幌子,是個圈套。他們給朕下套,給朕的手足兄弟,滿朝文武下套。

    有了刺客,亂軍才能堂而皇之的在京中行走,才能往來各府如入無人之境。不知今夜的御林衛(wèi),有幾人是真,幾人是假!"

    李敬思百思不得解:“臣……臣疑惑……”

    薛凌歪著腦袋:"剛生下來的奶娃要坐江山,實在難以服眾啊。黃靖愢既然都弒君了,多殺幾個人也沒啥。姓魏的王爺肯定是不能留了,對魏塱忠心耿耿的臣子當然也要一并死掉些,免得登基阻力太大。

    姓魏的死絕,異己的全沒,那位置不就扣在一個奶娃頭上了么。

    你說,魏塱會這么認為嗎?"

    李敬思聽聞皇帝這般猜測,大道驚:“黃靖愢竟狠毒如斯。”他嘴張著合不攏,連喘了兩口氣,忽而閉上,猛拍了一下大腿站起,高聲道:“遭了,啊凔!”

    說著忙催促魏塱道:“陛下,求你快遣人去看看啊凔。啊凔他……”他跺腳嘆氣:“啊凔手無縛雞之力?!?/br>
    這情急還真非作假,薛凌在黃家書房里讓他遣兩個人去看著點蘇凔,可李敬思完全沒上心這事,隨意點了兩個人領了小隊人過去。

    一來他不知薛凌這么吩咐用意為何,二來以薛凌和蘇凔的關系,怎么也不可能把蘇凔給弄死吧。

    可這會聽魏塱說起黃家用意,難免想起薛凌心狠手辣,死不至于死,萬一給蘇凔戳上兩刀……

    他替蘇凔表著忠心,向著魏塱道:“陛下,啊凔與黃靖愢常有政見不合,又一心……”

    魏塱打斷道:“不必再說,朕醒來便已召各營兵馬分付各處,務求護得各卿家平安。”

    李敬思長舒口氣,心中大石落地帶來的劫后余生感讓他連規(guī)矩禮行都忘了,直接坐回椅子上,伸開腿來,嘆道:“陛下用兵如神,想來各位王爺也一切安好?!?/br>
    薛凌道:"即便魏塱三更不到就醒了,可京中王爺,只活了個康小王爺,今年不足十二,為先帝幼子。

    據(jù)聞生產(chǎn)時傷了腦子,只知吃喝,連拉撒都要人伺候。魏塱登基時,還特意選了個康字為號,求的就是太平安康。

    他得位不正,唯恐自己哪位兄弟反了,連封地都不肯給大方點,一心將人圈養(yǎng)在京中。

    好不容易有此機會,你我的人不動手,估摸著他自個兒都得上趕著動手,好永除后患。到虧他肯留個傻子在,也不怕哪天突然就靈光了。

    也難怪你家霍姑娘說,醒的早晚都不要緊,能讓他睡一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