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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443節(jié)

雄兔眼迷離 第443節(jié)

    說罷退回身子,仍是仰在椅子上,頗有些遺憾樣道:“也就是我與他沒個絲毫干系,不然這活兒哪輪到你來?!庇峙c蘇遠(yuǎn)蘅半真半假強硬道:“可是說好了,我要時時跟著的。做不得,一旁瞧著也是個趣兒?!?/br>
    聽聞她要跟著去,蘇遠(yuǎn)蘅二人登時再無疑慮,皆是放下心來。桌上寥寥幾個碟子總算盡數(shù)收到蘇銀手里,從薛凌眼前消失了去。

    待人轉(zhuǎn)過門廊,她恣意未改,笑道:“合該我早些來還欠賬,這偌大的園子,連個飯桌子都鋪不滿了,虧我特意空著肚子,特意來吃點好的,往日不是那啥……”

    話到此處,卻并沒說完,她想說往日蘇府不是最擅長作桃花酥,今日不見端個十七八碟來,好歹自個兒是來送錢的,大小算個貴客。

    然喉間無故發(fā)癢,咳了一聲,干澀道:“那啥,龍肝鳳髓不要錢的吃?!?/br>
    蘇遠(yuǎn)蘅抬手抖了抖袖沿,動作輕微卻似費勁的很,臉色都帶了些許痛楚。薛凌下意識瞧著他手,聽得一句:“近來多獨食,日月不知味,且養(yǎng)著命就是,何必糟蹋東西。”

    薛凌抬頭,分不清真假,半晌噗嗤一聲笑,道:“是是是,你說啥是啥?!痹捘┩欢嫔晦D(zhuǎn),冷道:“我晚間再來尋你,你準(zhǔn)備妥當(dāng)些?!?/br>
    蘇銀去了又回,進門站在蘇遠(yuǎn)蘅身旁,瞧著薛凌道:“怎么個妥當(dāng)法?”

    她偏臉瞧去,片刻略彎嘴角,尋常溫聲道:“我與蘇遠(yuǎn)蘅議事,身旁總有雞鳴狗吠不休,就是不妥當(dāng)。”

    蘇銀此刻反未生怒,輕頷首后退了半步含笑躬身不語。薛凌復(fù)看與蘇遠(yuǎn)蘅笑道:“明日朝后,當(dāng)令群臣縞素,百姓掛孝,為京中沈家滿門舉哀。”她似當(dāng)真在為蘇遠(yuǎn)蘅計較,殷切勸:"你備妥些,免得到時候……

    白布短缺,買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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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0章 洗胡沙

    不知是這話太過托大,還是蘇遠(yuǎn)蘅二人過于震驚,一時半會,三人皆未再言語,耳旁斷續(xù)有輕風(fēng)徐徐,猶顯得此間寂靜。闌

    終是薛凌耐不住,轉(zhuǎn)臉向著薛暝道:“你餓不餓,來的不巧了,咱還是去別的地方討飯吧?!?/br>
    薛暝自是躬身無不依從,蘇遠(yuǎn)蘅竟也沒留人,待得薛凌起身昂然跨出兩步,又頓腳站定扭身道:“你方才說他父母姐妹三四人,究竟是三人還是四人?”

    蘇遠(yuǎn)蘅輕喘得一聲,看與她頗有厭煩,譏道:“你連人頭都數(shù)不清楚,我哪里知道買多少白布?!?/br>
    薛凌不怒反笑,一根手指伸出來屈腰晃了晃,道:“無妨無妨,我隨口一問,由得三個還是四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痹捖滢D(zhuǎn)身往外,輕巧一蹦招呼薛暝:“快走快走,人揭不開鍋啦?!?/br>
    身后蘇銀手在腰間摸了又摸,沒得蘇遠(yuǎn)蘅令,到底是沒追出去。估摸著是薛凌已出了大門,蘇遠(yuǎn)蘅才一口長氣出的艱難,繼而滿身肥rou散在椅子上,似乎是沒了衣服裹著,能淌出一地來。

    蘇銀伸手欲扶,蘇遠(yuǎn)蘅連連擺手,臉上又是痛苦難當(dāng),卻是咬牙催著道:“去吧去吧,依她的?!?/br>
    蘇銀這方問道:"沉家勢大根深,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皇帝必然也看得緊,咱們?nèi)绾文芙拥萌顺鰜恚瑑e幸接出來,又如何送回去,便是妥當(dāng)送回去,還能在沉府殺人放火不成。闌

    她不過來得片刻,寥寥數(shù)語,是不是……還要再探查探查。"

    蘇遠(yuǎn)蘅扶額未答,又聞蘇銀道:“薛家子,不可信。”

    沉默一陣,蘇遠(yuǎn)蘅輕笑一聲,望著蘇銀道:“那……誰家子是可信的?!?/br>
    蘇銀緘口,半晌狠道:“莫不如,今晚多備些人手,事情一了,我隨少爺往別處去,往日不是常說,早就呆的厭煩?!?/br>
    蘇遠(yuǎn)蘅盯著桌上一灘水漬出神,好一會才答:“既是厭煩,怎不現(xiàn)在就往別出去?!?/br>
    蘇銀急道:“夫人的事,豈能善罷甘休?”

    蘇遠(yuǎn)蘅撤了目光,再未看那只薛凌用過的杯子,茫然道:“朝堂有皇帝,邊關(guān)有沉家,往南是亂黨,往北是胡患,你我能往何處去,不如趁著這燈下黑,能攪和幾日是幾日吧。”闌

    蘇銀還欲勸,道:“少爺沒這個心思,難保薛家子不趁著今晚?!?/br>
    蘇遠(yuǎn)蘅搖了搖頭,情緒甚澹:“你趕緊去吧,莫擔(dān)憂,她不敢?!毕胧侨缃褚矝]幾個能議事的,他不欲與蘇銀起嫌隙,又道:“她不敢的,她動你我事小,嚇到江府事大。眼瞧著大業(yè)要成,她豈會舍得陪旁人魚死網(wǎng)破。”

    這理由并未說服蘇銀,他道:“就怕你我有個好歹,江府仍舍不得,何況……”

    蘇遠(yuǎn)蘅道:“得啦得啦,何必管她,沉家那頭也拖不起了,哪頭痛快先站哪頭吧。”

    “那也該問得仔細(xì)些。”

    “晚間不是還要來么,你我著急人不急,這會哪能問得出來。”

    蘇銀終收了聲,臨退前將桌面擦的光可鑒人?;ㄓ皳u移,薛凌躍步在前,出了蘇府又走得老久,忽而停步,轉(zhuǎn)身對著薛暝,一臉冷霜,道:“你回壑園去吧,不必多人跟著我,九十來個便夠了,若能成,就成了,若不成,護得我退出院外就好。”闌

    她歪了一瞬腦袋,好似當(dāng)真思索了一回,沉元州刀架在蘇府脖子上要錢,那蘇遠(yuǎn)蘅找上門去也是合情合理,一旦事發(fā),蘇家替罪是再適合不過了。

    今日晴好,午間還未過完,灼熱陽光刺的人眼都有些睜不開。揉得兩下,莫名覺得方才所想荒唐又可笑。

    倒不是將蘇遠(yuǎn)蘅墊在腳底不太好,而是說,這事兒,哪有不成的呢?

    薛暝沒立即走,卻也沒答話,只盯著薛凌瞧,顯是疑惑她要去哪。薛凌輕哼一聲,仍是興致頗高的樣子,道:“知會逸白一聲,就說我自有主張,不干他事,若是閑得慌,就將園子里撇的干凈些,免了我事情敗露,拔出蘿卜帶出泥來。”

    她這一說,薛暝倒有些慌,遲疑道:“可是尚有不妥……”

    話未說盡,薛凌急著打斷:“妥妥妥,妥的很,你趕緊走,順路將我平日用的東西拿來,日暮之后蘇府門外等我?!闭f著指了指日頭:“趕緊的吧,你瞧天上,這時日無多了都?!?/br>
    說罷轉(zhuǎn)身往人群處去,再沒管薛暝。他自原地站了片刻,跟著隱沒在暗處,幾個躍起往壑園趕。闌

    這才開夏,街邊已有三五販子隔著賣甜湯。只巡邏的卒子扛刀帶戟來來回回嚇人,少有開口吆喝的,多是人走的近了,才低聲問公子小娘可要來一碗。

    薛凌沿街一陣,所見和去歲相差無幾,卻又總覺哪里不一樣。走走停停無處去,將手腕捏了又捏,隨意拐進間茶水鋪子當(dāng)了個散客。

    不知是兩碗滾茶下肚,還是午后本就多添燥熱,坐在那不多時便覺周身火氣難當(dāng),手掌撐著桌面,指尖來回劃了又劃,劃了又劃,一會想的是三一會想的是四。

    到最后,只想著,有五個也無妨。

    但得這“無妨”二字,仿佛一瞬風(fēng)卷云舒,四肢都暢快下來,小二聽得姑娘家聲調(diào)喊“添茶”,縱是薛凌衣衫有所不符,卻不敢多問,規(guī)規(guī)矩矩提了水到桌前,屏氣間唯余薛凌茶碗嗑的“啷當(dāng)”響。

    倒是壑園里開了鍋,雖心下并無多急,逸白還是一副捶足頓胸,連連追問“這么大事,薛姑娘怎沒早早交代底下人備著,萬一出個差池,怎擔(dān)待得起。”又問薛暝“有幾分把握,是不是緩一緩,好歹也再議議,明晚不遲?!?/br>
    】

    薛暝秉著一貫只將薛凌放在眼里的態(tài)度,白眼都沒多翻,隨即回了薛凌住處,拾掇了恩怨后招來底下人一一吩咐過,真就“時日無多”一般急急往蘇府去守著等薛凌。闌

    殘紅半輪,薛凌才從茶館出來,招了輛馬車搖搖晃晃往蘇府去,看天邊晚霞,今夜月色該不錯。

    她自捏著手腕,又暗惱下午沒在蘇府歇歇,何必懼他?現(xiàn)兒個竟生出倦意來,仿佛只等星光一垂,人就要睡過去。

    直至蘇府門口恩怨在手,寒鐵生涼,她未收入袖里,反在手上輕巧打了個轉(zhuǎn),剎那精神百倍,笑與薛暝道:

    “走,我去親眼看看,這往日事,究竟如何寫?!?/br>
    ------------

    第991章 洗胡沙

    話未落,門先開,約莫是蘇府早早安排人守著,只等薛凌一到,無需扣門,風(fēng)便直直往里灌去。

    然這會來迎的并非蘇銀,而是個生面孔,直直站在那伸手喊“姑娘請”間僅微微垂了垂頭,連脖子都沒低下去。

    薛暝心覺此人無禮,看了眼薛凌見她并無太大反應(yīng),復(fù)恭順站在原地,待薛凌又將劍刃掉了個頭,方跟著齊齊往里走。

    來人一路將薛凌帶往正院,桌上已擺了好些吃食酒水,尚有丫鬟在陸陸續(xù)續(xù)往里送。蘇遠(yuǎn)蘅仍是球樣圓滾滾團在椅子上,面色與午間相比卻是明朗許多,無端生出些架子來。

    蘇姈如死了如此久,這會子一瞧,薛凌才有些許真實感受,蘇府……該是蘇遠(yuǎn)蘅這蠢狗當(dāng)家了。

    不過,人是熟人,地也是熟地,誰當(dāng)家都拘不著她,三兩步上前坐下,玩笑般道:“該不是我午間幾句胡話落了蘇府面子,倒也不必特意砸鍋賣鐵湊出個席面來。往日間,餿水我也能喝兩缸子,你知道的。”

    話落轉(zhuǎn)與薛暝道:“坐坐坐,別站著,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兒?!庇峙c蘇遠(yuǎn)蘅道:“他與我情同手足,義比鴛鴦,親如父子,不是外人,反正咱倆吃不完……”說著瞅了一圈左右,奇道:“蘇銀怎不見了,還想著叫他一塊坐?!?/br>
    薛暝聽得鴛鴦二字,本是心中一顫,未料得還沒顫完,又聽薛凌嘴里冒出個“父子”來,知是她不講規(guī)矩隨口胡話,只垂了頭,并未依言上前坐下。

    薛凌沒聽見動靜,又道:“你站著干什么,馬還得吃草,你不吃料?”

    薛暝遲疑要抬步,蘇遠(yuǎn)蘅微笑道:“客屋一樣備了酒菜,叫你的人都去吧。既是子時才往……夜長難熬。”

    說罷一旁站著的丫鬟便出聲請薛暝,沒得薛凌開口,他自是不可能跟著走。然瞧蘇遠(yuǎn)蘅一臉和風(fēng)細(xì)雨,薛凌心中反有計較,明刀明槍打起來,且莫說誰輸誰贏,只怕是,借蘇遠(yuǎn)蘅百十來個狗膽,怕這蠢狗也不敢動手。

    但世上暗箭難防,突然好心招待底下人,莫不然酒菜里參上幾兩砒鴆,野鬼得飄一屋子。

    反正自個兒與沉元州,皆是蘇府冤家,哪就能確保蘇遠(yuǎn)蘅站哪頭呢。

    她笑的意味深長,既沒說讓薛暝去,也沒說不許去。蘇遠(yuǎn)蘅心下了然,自端起面前酒杯輕飲了一口,道:“你在京中,他在邊關(guān)。得罪了他,蘇府還有十天半月可躲,得罪了你,只怕當(dāng)夜就要滿門橫尸?!?/br>
    他跟著笑,似乎還浮出些少年得意來:“輕重緩急,我還是分的清,你說是吧?!?/br>
    薛凌盯著他手臂,只覺此人這會與常人無異,何故多次見他用手時痛苦難當(dāng)?只方寸之間探究不出來,她也不怎么上心。

    但聽得蘇遠(yuǎn)蘅說“分的清”,彷若瞬間放下,也抓起面前杯子一飲而盡,“當(dāng)啷”擱回桌上,爽朗笑道:“你說的是?!边@才偏頭與薛暝道:“你去吧,都找地歇上一歇?!?/br>
    薛暝尚有不情愿,她看與蘇遠(yuǎn)蘅,凜然道:“無妨,他舍不得?!?/br>
    薛暝見她拿定了主意,不欲在人前落了薛凌威信,這才跟著丫鬟轉(zhuǎn)身離去,拖走半天夜色。

    待人走遠(yuǎn),蘇遠(yuǎn)蘅跟著將伺候的丫鬟也揮退,只余他與薛凌二人,道:“幾分把握?”

    “十成十?!?/br>
    “我與沉家,并非肝膽相照,單我去接,難保萬一?!?/br>
    薛凌這才收了些性子,正色道:“昨兒個我讓李敬思去嚇過了,你今日上門,足以?!?/br>
    蘇遠(yuǎn)蘅道:“人死了,如何說?”

    “有人說,干你我何事?”

    蘇遠(yuǎn)蘅略有所思,薛凌又道:"你去了,直說就是,就說沉元州問你要錢,京中也有人問你要錢。你自是不想給京中的,可不給又沒法子。你倒想給沉家送過去,又怕送過去了,沉家早晚要回京中來。

    天下之大,不能逮著你蘇家一人折騰是不是。后路在誰那,你就給誰。"

    蘇遠(yuǎn)蘅笑道:“我是什么東西,敢問他人要后路?”

    "莫急,來日他給你后路,今日原是求著你給他后路的。我昨日遣李敬思傳了話,說是魏塱要拿沉元州家中老小性命相脅,逼他回京。

    你今日去,再傳一傳,逼一逼,披肝瀝膽以頭搶地要保其父母姐妹安然到西北,就說事發(fā)緊急,連夜上路還未必能成,他們豈有不跟你走之理。"

    蘇遠(yuǎn)蘅還是笑:“你就這么篤定?”

    薛凌直視于他,笑道:“我若是沉家,也別無他路啊,”

    蘇遠(yuǎn)蘅又思索一陣,道:“是了,也別無他路?!鳖D了片刻,另道:“不過,再是倉促,想必沉家也會有人跟著,而今城里防衛(wèi)森嚴(yán),到處都是巡邏的御林衛(wèi),若是打起來,你可備好了?”

    “他們必定以為,你指望著將人送到西北,好將蘇府從此托與沉家,不會懷疑你的。夜路難行,水總要用些。只要確保姓沉的斷氣,別的無妨。”

    】

    蘇遠(yuǎn)蘅聽的發(fā)笑,道:“這可難說,他既是舉家外逃,沒離京之前……”

    薛凌搶白道:“何來的舉家,沉元汌要留著的。”

    蘇遠(yuǎn)蘅一時愣住,薛凌反倒作了個詫異模樣,奇道:“如何,我沒說?”

    蘇遠(yuǎn)蘅遲疑道:“或許是說了……我沒聽見?他要留,他如何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