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沉璧 第18節(jié)
“殿下,您終于醒了……” 融冰說完,眼淚都流了下來,季堯一動不動地盯著沉璧,頭也沒回地道:“去請趙老過來?!?/br> “是?!?/br> 沉璧看見季堯穿著玄色常服,之前的朝服已經(jīng)被換下,他眼下有些青紫,一副沒休息好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睡了多久。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沒有被匕首捅出來的窟窿,也沒有一點血漬,甚至連一處疼痛的地方都沒有。 她懵了。 “我……怎么會昏倒的?” “趙老說,你是因為發(fā)病,才會昏睡過去……” 原來是犯病了。 沉璧猛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男人:“你受傷了嗎?” 季堯盯著她,語氣平淡:“沒有?!?/br> 聽見這話,沉璧終于松了口氣,懸著的心也總算落下了。 還好,不管怎樣,他沒有受傷。 沉璧掙扎著想坐起來,季堯一見,連忙將她扶起來,身后放好了軟墊。 剛坐好,就聽沉璧說道:“還請大都督高抬貴手,不要責罰宗桓和融冰,此事和他們沒關系?!?/br> 季堯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那你告訴我,那晚你為什么要回府?” 沉璧抬眸看他,微微笑著道:“突然想起些事情,放心不下,就讓他們跟我一起回去?!?/br> “那趙濟呢?” 沉璧臉上的笑容滯住了一瞬。 “融冰說他給你看過病,看的什么病?” 沒想到他會問到這個,沉璧垂下眼眸,掩蓋住眼里的情緒:“我與你說過的,每個月我都要吃藥,不吃就會胸口疼痛難忍,嚴重時就會像這樣昏迷?!?/br> “我不想一直靠藥吊著,所以才找人看病,畢竟好不容易才、才等到你回來,我也想著趕快好起來……” 沉壁說完,故意垂下眼眸不去看他,裝作女兒家害羞的模樣,被子下的手指卻緊緊攥在一起。 她不常說謊,也不知道這番話能不能讓他心軟? 果然,季堯不說話了。 他盯著沉璧許久,目光一直也沒移開。 那目光帶了幾分探究,又帶了幾分猶豫,還有些不忍。 沉璧抬起頭,看到他這副神情,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果真心軟了。 “季堯。” 她故意喚他。 “怎么了?” “我想吃西街的果子了。” 燭光昏暗,小女人的聲音溫和輕柔,一雙杏眼看向他時,像是帶了水光般瀲滟。 季堯閉上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讓人去買?!?/br> 看著他走出房間,門關上的那一刻,沉璧終于松了口氣。 中毒的事情,她暫時還不想告訴季堯,畢竟事關東楚,她得找個合適的時機才行。 如今很多事情,都在朝她希望的方向改變,她要做的就是保護季堯,避開這些意外。 至于背后的真相究竟為何,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又是怎么混進來云州的?她并不關心。 更何況,她知道季堯不會放過他們。 很快,門再次被人打開,來人探頭進來:“夫人醒了?” 沉璧一見來人,立即笑著道:“趙老,麻煩您又跑一趟。” 趙濟背著藥箱,笑著走進來:“不礙事,夫人醒了就好!” 他坐在榻邊的凳子上,打開藥箱,準備給沉璧號脈。 沉璧想起剛才季堯的話,試探著問道:“您來這里……是大都督將您請過來的?” 趙濟將手帕蓋在沉璧手上:“不是大都督,是夫人身邊的那個丫頭,看您昏迷不醒,急得不行,這才把老朽請了過來?!?/br> 趙濟又故意壓低了聲音:“不過夫人放心,大都督那邊,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老朽心里有數(shù)?!?/br> 聞言,沉璧點點頭:“多謝您了?!?/br> 趙濟不在意地笑了下,開始給沉璧號脈。 “對了,老朽這次來,還有件喜事要和夫人說?!?/br> 趙濟摸著胡子,得意洋洋地說道:“這幾日,老朽翻了幾十本醫(yī)書,終于找到了做解藥的法子!” “真的?” 沉璧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那、那您可需要我準備什么?” 趙濟不慌不忙地說道:“您先需準備五顆吃的藥,老朽做一次試試看,若是做出的解藥,您吃了之后效果還可以,老朽再做大劑量的?!?/br> 得了這話,沉璧心中一塊巨石落了地。 這一日,她等了太久了。 “真是……太感謝您了,事成之后,無論您要什么……” “夫人對老朽有恩,此番不計報酬,這是老朽報答您的恩情?!?/br> 趙濟語氣認真嚴肅,沉璧只覺得眼眶發(fā)酸:“趙老您不知道,這味解藥……對我有多重要?!?/br> “老朽明白,夫人一直吃這味藥,怕也是不得已為之。” 沉璧望向窗外的月色,心里漸漸燃起希望。 “沒錯,若能有解藥,就不再受限他人了?!?/br> …… 門外,一只修長的手搭在門上,半晌也沒推開門。 那手指抖了又抖,最終,還是被收了回去,在袖中漸漸攥緊。 “大都督!剛才趙老來了,您怎么……不進去?” 融冰從廊下走過來,一眼就看見季堯站在門口,半天也沒進屋,不禁有些奇怪。 季堯沒說話,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融冰一頭霧水,明明前幾日事情那么多,大都督還一直在屋里守著,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大都督分明是在著急他們殿下,急得都不得了。 怎么這會兒殿下醒了,大都督反倒不高興了。 融冰也沒再多想,趕緊讓身后的丫鬟們,把小廚房做好的吃食端進去。 接下來幾日,融冰明顯感覺沉璧心情很好,就連用膳也比平時多用了小半碗。 雖然這幾日,季堯還是命人看著沉璧,讓她在徹底痊愈之前不許出屋,但沉璧也沒有和他計較的心思。 這男人一向不講理,她早就習慣了。 只不過,自從州府匯報的事情結束,沉璧又開始整日見不到季堯的人影,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什么。 融冰告訴她,說各州府匯報后留下的折子不少,大都督這幾日在書房忙得腳不沾地,就連祁風大人也被抓去做壯丁,在書房里幫著處理政事,要看的折子都堆得像小山一樣了。 沉璧聽完也不再關心了,畢竟在她的記憶中,之后的十月里沒什么大事,她也能安心休養(yǎng)一段日子。 一直到十月下旬,季堯會出門巡查一次,離開小半個月。 而那次回來之后,季堯就帶她去寫了合婚庚帖,和她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親密。 沉璧不知道季堯的轉變從何而來,之前,她并不關心其中緣由,如今么…… 她回想起幾日前,自己徹底好了之后,被融冰扶著走出屋子散步,她卻突然發(fā)現(xiàn)海棠樹下的花園里,已經(jīng)栽好了一排排梅樹。 她問融冰:“這是宗桓做的嗎?” 融冰聽了,只覺得又好笑又心酸:“宗桓大人還躺在床上養(yǎng)屁股呢,自然不是他做的?!?/br> “是殿下昏倒的那幾日,大都督命人栽好的?!?/br> 她看著那些梅樹,心頭卻不自覺地微動。 如今的自己,竟然也開始好奇,上一世的季堯究竟是什么時候喜歡上自己的? 為什么要對自己這么好,為什么要護著自己,又為什么…… 會喜歡她這樣的人? 明知她身份特殊,明知她可能心懷不軌,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破例,把她寵在手心里。 她低下頭,看著光滑細嫩的手指,上面再沒有銀針戳破的疤痕。 她想,他對自己的這份好,如今她再也受不起了,自己怎么能裝作一無所知、心安理得地承受著他的好? 等配出解藥之后,若是不出意外,她也就該離開了。 像如今這樣,他對自己冷淡些也好,這樣她心里的不舍也能減輕一些,離開時也不會太難受。 只要她離開了,東楚的探子就不會有機可乘,北境也不會被盜軍事機密,季堯也不會遭人暗算了。 她抬起手,默默按在胸口上,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李沉璧,現(xiàn)在的你不配動心。 …… 十月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