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沉璧 第30節(jié)
他的聲音清澈淡雅,目光柔和的落在她臉上。 “遠(yuǎn)不及我的嬌嬌好看?!?/br> 忽然間,沉璧感覺心頭猛地一緊,她不敢再去看,下意識去抓身邊的人。 “季堯,我們回去吧,我……” 聲音戛然而止,身邊的位置空空如也,瞬間,沉璧腦中轟鳴一聲。 她急忙回顧四周,發(fā)現(xiàn)到處都是帶著獠牙面具的人,三三兩兩圍在湖邊,欣賞著未完的煙花美景。 身后的宗桓和融冰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她心里頓時不安,剛邁出腳,卻感覺到袖中一沉。 伸手一摸,發(fā)現(xiàn)袖里被塞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和一把玄鐵匕首。 正是她送給阿戰(zhàn)的那把。 她連忙轉(zhuǎn)過身,朝著來時的路跑去。 袖中的匕首越攥越緊,腦海中逐漸浮現(xiàn)出季堯這幾日的異常舉動。 他不愿回府住,也不愿意住在主院。 連宗桓都看出季堯有心事,還來提醒她。 可是今日,他卻突然回了府,特意帶自己出門…… 沉璧的腳步驀然停下,她開始重新回想著,究竟是從哪日開始,季堯開始變得奇怪? 她站在街邊,腳下像生根一般,半晌都沒能挪動一下。 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了回府那日,趙濟(jì)把藥給她之后,季堯卻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進(jìn)來問的那幾句話。 ——“當(dāng)真……會再無問題?” ——“自然,保證藥到病除?!?/br> 而上一次,季堯?qū)λ龖B(tài)度變好的時候,他好像也見過趙濟(jì)——州府宴席。 那時候,他開始試探自己,讓自己管賬本、看折子,對自己一日比一日好。 在沉璧的印象中,季堯一共就見過趙濟(jì)兩次,這兩次都讓他態(tài)度轉(zhuǎn)變,難不成,是季堯聽到什么了? 可是,當(dāng)時的自己和趙濟(jì)都說過什么呢? 無非是關(guān)于自己的藥…… 藥…… ——“趙老您不知道,這味解藥……對我有多重要。” 匕首頓時掉在了地上。 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她仿佛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若能有解藥,就不再受限他人了?!?/br> 街道不遠(yuǎn)處,燈火通明的酒樓之下,站著一個挺拔的人影。 他望著街上,那個站在原地、許久沒動的嬌小身影。 手指漸漸蜷起,收緊,指甲深深陷入rou中。 他抬起手,摘下了臉上的獠牙面具,低頭看了面具許久。 眼前又浮現(xiàn)小女人給自己帶上面具時,笑彎的眼睛和亮晶晶的眸光。 腦海中驀然響起一個聲音—— “這個獠牙面具好適合你啊,和你一樣兇巴巴的!” “快幫我也戴一下,我喜歡這個狐貍的!” “也給阿戰(zhàn)買一個吧,要不然回去之后,他又該吵著要了……” 轉(zhuǎn)眼風(fēng)起,腳下驀然多出一個影子。 阿戰(zhàn)難得露出焦急的神色,他指著遠(yuǎn)處嬌小的人影,急匆匆朝季堯比劃著。 「你找了她那么久,為什么要把她放走?」 季堯看著手里的獠牙面具,手指輕輕撫過上面的眉眼。 “我留不住她的,阿戰(zhàn)。” 他心里清楚,若不是因為身上的毒,這些年,沉璧不會心甘情愿留在北境。 那一晚,小女人絕情冰冷的聲音,季堯一輩子也忘不掉。 ——“季堯,我不喜歡北境,也不喜歡這里?!?/br> ——“……我死之后,你把我送回塞北吧。我想回家了。” 季堯閉上眼睛,阿戰(zhàn)看見后,也不再比劃了。 阿戰(zhàn)不明白,為什么季堯會放手?這么多年歷經(jīng)千險,好不容易才失而復(fù)得的人,為什么會甘愿讓她離開呢? 月光被云朵遮蔽了,只剩下門口的燈火殘影,隱隱綽綽地落在季堯的身上。 他眉眼里滿是驅(qū)不散的愁緒,聲音仿佛穿過十幾年的光陰,異常沙啞。 “她被困在東楚皇宮十年,這十年她想要的,不過自由二字。” 季堯緩緩睜開眼,眼前視線卻模糊一片。 他輕笑一聲:“我給她就是了?!?/br> 阿戰(zhàn)急得發(fā)出“啊啊”的聲音,忍不住上前幾步,抬手剛要比劃什么,卻忽然停下了。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曾經(jīng)金戈鐵馬、走過萬千沙場的人,此時此刻,他臉上卻明晃晃留下一行淚痕。 看著淚珠順著堅毅的臉龐滑落,阿戰(zhàn)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阿戰(zhàn)緩緩朝他比劃著:「她忘記的事情,不代表沒有發(fā)生過?!?/br> 他又快速比劃著:「畢竟你還記得,我也還記得。」 阿戰(zhàn)認(rèn)真地看著季堯:「既然你還喜歡她,又為何一定要放她走?」 季堯忽然扯動嘴角,眼底卻染著抹不開的悲傷。 “阿戰(zhàn),如今她喜歡的人,不是我了。” 聽見這話,阿戰(zhàn)瞪大了眼睛,半天沒回過神來。 看著季堯徑自抬起頭,望著天空,天上的月亮已經(jīng)不見蹤影。 他將面具重新扣在臉上,轉(zhuǎn)頭看向阿戰(zhàn)。 “走吧?!?/br> 說完,他轉(zhuǎn)身朝著酒樓里面走去,阿戰(zhàn)卻盯著他的背影,站在原地沒動。 腳剛邁進(jìn)門檻,驀然間,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你要去哪兒,季堯!” 第22章 送禮 腳步瞬間停下, 季堯頓時立在原地不動了。 沉璧走去上前,一把掀開他的面具。 面具被扔在地上,滾了幾滾, 季堯看著腳下滾遠(yuǎn)的面具, 獠牙猙獰如舊,最終躺在角落里。 季堯抬起眼眸,面前的小女人氣喘吁吁,眼角泛著薄紅, 身后的兜帽也被扯掉了,雙眼緊緊盯著他。 下一刻, 沉璧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阿站在門口看見,被嚇了一跳,踉蹌著后退幾步,連忙飛到房檐上去了,露出一雙眼睛默默看著。 沉璧這一巴掌不輕, 季堯的臉都偏到了一邊去。 “你為什么走了!我在到處找你,你知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松手?。 ?/br> 酒樓里的客人聽見聲音,紛紛抬頭看了過來, 感覺到眾人的目光,沉璧只好拉著季堯的胳膊, 將他扯到了街上。 此時煙花已經(jīng)結(jié)束, 街上的行人散去了大半, 寥寥無幾。 沉璧盯著眼前一言不發(fā)的男人:“你說, 剛才為什么把我扔下?” 季堯沉默不語, 目光卻落在小女人臉上, 半晌沒移開。 沉璧雙手叉著腰,氣勢十足, 似乎要把心里所有積攢的委屈,全部宣泄出來。 “哪兒有夫妻做得像你我二人一般,整日愁眉苦臉,相看兩厭,避之不及!哪怕你不喜歡我……” 話語戛然而止,沉璧紅著眼睛,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半晌才沙啞著嗓子道: “……你也不能丟下我呀?!?/br> 沉璧這兩世,被人拋下過兩次。 一次是李景成,在她初嘗情滋味時,牽起了別人的手,之后將她像禮物一般,親手送給了北境。 一次就是季堯。 任她拼命哭喊、嘶聲力竭,也喚不醒棺槨里的人。 終是天人永隔。 她沒有家人,孑然一身二十載,宮中勾心斗角、如履薄冰十年,她再不敢輕信他人,心中苦悶不知與誰訴說。 直到遇見了季堯。 他懂她的心思,明白她的心事,哪怕站在她身后那么久,哪怕她從來沒有回頭看他一眼,他也一直守在那里,始終沒離開。 所以,她的季堯,今日為何要松開自己的手呢? 就因為她一句“不再受限他人”,以為她在尋找解藥,是為了離開他。 所以才會給她機(jī)會,親手放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