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沉璧 第39節(jié)
太子良娣也感受到李景成的情緒變化,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李景成摩挲著手里的茶杯,似乎看見那道明媚的身影,正朝著自己跑來。 “哥哥,這是阿堯!你們認(rèn)識一下吧!” “季堯?!?/br> “在下,景成?!?/br> …… “要是當(dāng)年,沒有那些變故,或許……” 他抬起頭,望著上座的二人:“我們也會不一樣?!?/br> 忽然,李景成嗤笑一聲,舉起酒杯:“不過,如今兩國和親,親上加親?!?/br> 他遙遙敬向上座的人,酒杯貼在唇畔時,他低聲呢喃著—— “也還算是親人?!?/br> 說完,酒水被一飲而盡。 觥籌交錯間,天色漸漸沉了下去。 李景成支著腦袋,手指捏著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臉色不紅反白。 良娣低聲問道:“殿下可還好?” 聽見聲音,李景成回過神,發(fā)現(xiàn)上座的人都已不見了。 他緩緩站起身,道了句:“我出去走走?!?/br> 廊下的路濕漉漉的,似乎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清新得很,混著新鮮的泥土氣息。 迎賓樓的后院有一池湖水,上面立了座亭子,風(fēng)景秀美。 李景成停下腳步,望見一道清麗的人影站在其中,他立即走了過去。 聽見腳步聲,沉璧回頭,看見李景成站在幾步遠(yuǎn)的地方,正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 他喉嚨滾了滾,開口時聲音沙啞。 “嬌嬌,你還好嗎?” 沉璧盯著這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面容,心里驀然涌出一絲苦澀。 “勞皇兄掛念,很好?!?/br> 沉璧不再說話了,李景成走近些,低頭看向她。 “你怎么不問問,哥哥過得好不好?” 沉璧悄然后退兩步,注視著他胸前的金線云紋:“皇兄身為太子殿下,怎會過得不好?” 對面的人神情一頓,似乎連脊背都彎了下來。 “這兩年里,我總能夢到你,夜里哭著和我說害怕?!?/br> 袖中的手顫抖不停,李景成緩緩抬起手,輕輕撫過沉璧的發(fā)鬢:“剛帶你回宮的那一年,每次下雨天打雷,你都嚇得直哭,非得讓人抱著才安心?!?/br> “自你走之后,每次一到雷雨天,我都忍不住會想,不知道我的嬌嬌如何了……” 他的手即將落在沉璧的臉龐時,卻被沉璧躲開了。 “臣妹很好,皇兄多慮了?!?/br> 李景成看著停在半空中的手,眼底閃過一抹痛色:“……皇兄?” “嬌嬌,你怎么不喊哥哥了?” 李景成按住她的肩膀,語氣急切:“你還在怪哥哥對嗎?怪我當(dāng)初送你來北境……是,是哥哥不好,若你想離開,這次哥哥就帶你回去,好不好?” “回去?” 沉璧抬頭望向他,滿眼疑惑不解:“皇兄,覆水難收,如何能回得去?” “怎么不能?” 李景成攥住她的肩膀:“只要你想,哥哥隨時帶你走!而且,季堯此人……” 他頓了一下,咬著牙道:“他不是你的良人,你莫要被他騙了?!?/br> 沉璧對上他的目光:“皇兄怎知他不是?” “因為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不知道他的過去,你不知道他都做過什么!剛剛在殿上我也說了,他被一個塞北丫頭救過,那人一直……” 李景成忽然停下來,手驀然間垂下。 他閉上眼睛,似乎忍了又忍,許久才道: “一直是他的心上人?!?/br> 第29章 圓房 沉璧愣住了。 “你說什么?” 李景成后退幾步, 靠在亭中的柱子上,閉上眼睛:“剛才在殿上,他也親口說了, 那年塞北大旱, 有一個塞北的小丫頭,曾經(jīng)救過他一命?!?/br> “他一直記著那人,才始終沒有娶妻。直到當(dāng)年和親的時候,我命人送去了三十幾幅畫像, 那里面除了皇室公主,還有不少金陵城的高門貴女?!?/br> “可是, 他偏偏選中了你?!?/br> 李景成苦笑著:“在此之前,季堯一直推拒和親,卻在看到你的畫像之后,轉(zhuǎn)而答應(yīng)下來?!?/br> “你以為,會是因為什么?” 沉璧站著沒動, 眼中沒有任何波瀾。 “皇兄,沒用的。” 她的眼眸顫了顫:“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離開北境的?!?/br> “我不能走?!?/br> 話音落下, 一時間四周靜謐。 半晌,李景成忽然笑了。 他靠著身后的柱子, 笑得彎下脊背, 渾身顫抖不停。 許久, 他閉上眼睛, 如嘆如訴道: “嬌嬌, 你會信我的?!?/br> 夜色籠罩, 城中四處燈火通明,幾道人影從迎賓樓離開, 坐上了門口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駛離門口時,沉璧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來,剛才亭中李景成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 “我記得,當(dāng)時你的那幅畫像上,你穿著塞北的紅色襖裙,手上還拿了朵梅花,想來和救過季堯的塞北丫頭,應(yīng)該是很像了?!?/br> “嬌嬌,你真的覺得……他心里的人是你嗎?” 沉璧緩緩閉上眼睛,心像被人揪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忽然,手被人握住了。 沉璧睜開眼,看見自己被蓋上玄色披風(fēng),身旁的男人攬過她的腰,將她摟進(jìn)懷里。 “冷嗎?手這樣涼?!?/br> 鼻間驀然一酸,沉璧強(qiáng)忍著搖搖頭。 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問。 萬一,哪怕是萬一,若他真的另有喜歡的人…… 那這些都變成了什么? 她活了兩輩子,帶著前塵往事來找他,出于愧疚一直護(hù)他、救他。 可是,州府宴席那晚,自己幫他擋下那枚冷箭的時候; 夜市煙花里,發(fā)現(xiàn)他松開自己的手的時候; 他漆黑眼眸中,只有自己一人的時候。 她心里想的,真的只是救他嗎? 還是,在他義無反顧地護(hù)著自己的時候,在他醉酒跑來自己院子的時候,在他親手寫下合婚庚帖的時候,她早就動了心。 她不僅想護(hù)著他。 她還想和他走下去。 那個每次都會拉緊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喚著自己的名字的男人。 她的季堯,她的夫君。 怎么會在心里裝著別人呢? 馬車很快來到府門前,季堯領(lǐng)著沉璧走下馬車。 沉璧一言不發(fā),默默走上臺階,身后男人的腳步卻停了下來。 察覺到他沒有跟過來,沉璧回過頭,見季堯站在臺階下,正望著自己。 “進(jìn)去吧,軍營里還有事,我過去一趟。” 季堯看著她單薄的身影,注視了好一會兒,才轉(zhuǎn)過身去。 就要離開時,臺階上的人突然喊住了他。 “季堯。” 他站住腳步,半晌才回過頭。 他看見站在臺階上的人,朝他伸出了手,輕聲說道:“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她柔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眼底卻像是藏著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