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沉璧 第72節(jié)
李景成躲也沒躲,身邊的士兵立即要上前,終究還是沒來得及,眼睜睜看見那把劍,刺入了李景成的腹部。 他閉上眼睛,臉頰緊繃著,一把摟住了身前的人,緊貼著他自己。 許久,他才松開手,看著身前的人緩緩滑落了下去。 倒在地上時,她的胸口里插著一把匕首。 李景成看著地上的人,忽然渾身顫抖不止,他伸手捂著腹部,跪在了地上。 身邊的士兵們涌上前,卻被他一聲怒吼斥退: “滾!” 他手上都是血,還是顫抖著伸出手,去摸那人的臉。 感覺到有冰冷的眼淚滴落在她臉上時,葉霓忽然笑了。 李景成雙目通紅地看著她,發(fā)現(xiàn)她的眼眸亮得驚人,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然伸手去摸他的臉。 她低聲呢喃道:“阿浩……” 臉頰上的手冰涼徹骨,眼前的人看向自己,笑著說道: “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鮮血順著嘴角流下,那雙眼眸失去了全部色彩,緩緩闔上雙眼。 她嘴角的笑意,最終也沒有消散。 …… 殿內(nèi),盛常站在大殿門口,看著太醫(yī)站在榻前,正給榻邊的人處理傷口。 旁邊一名禁軍將士,正在匯報情況: “宮內(nèi)已經(jīng)戒嚴(yán),除了昨晚的jian細(xì)之外,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行蹤可疑人物。” 李景成坐在榻邊,不知是不是流血過多的緣故,臉色煞白,唇上血色褪盡。 太醫(yī)處理好傷口,站在原地沒敢動,小心翼翼看著太子爺?shù)哪樕?/br> 李景成垂下眼眸,扯起衣服,旁邊的盛常走上前,幫他系好衣帶。 “封鎖消息,宮門加派人手,嚴(yán)查出入?!?/br> 李景成的聲音有些沙啞,抬頭看向禁軍將士:“特別是東宮。” “是。” 見李景成擺擺手,禁軍將士行禮退下,旁邊的太醫(yī)也跟著行禮,不做聲地退下去。 盛常看著二人退下,低聲道:“殿下,陛下那邊,說是情況不太好?!?/br> 李景成站起身,手壓著傷口,走到書案后坐下,皺起眉頭道:“這么快?” 盛常點點頭:“是,禮部那邊傳話,問要不要先準(zhǔn)備著?” 李景成看著桌上的奏折,聲音低沉:“準(zhǔn)備吧,免得夜長夢多。” 忽然,他看向盛常:“選個好日子,讓他走得安心些。” 盛常垂下眼眸:“是,老奴明白?!?/br> 言罷,看著盛常轉(zhuǎn)身離去,空蕩蕩的大殿里,回蕩著大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響。 一時之間,屋內(nèi)竟然安靜得可怕。 李景成看著桌上成堆的奏折,一時之間,忽然覺得很是煩躁。 他站起身,將奏折整理到一起。 忽然,“吧嗒”一聲脆響,一個赤紅的朱雀面具,從桌邊掉落在地上。 李景成站在原地沒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走過去,俯身撿了起來。 面具已然變得陳舊,不知是不是被撫摸了太多次的緣故。 他仔細(xì)回想了下,自己送給她的東西并不少,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很喜歡這個面具,每每總在手里拿著。 他盯著手里的面具,指尖用力到發(fā)白。 驀然間,一把狠狠摔落在地。 瞬間,面具頓時四分五裂,再也湊不起來了。 腹部的傷口被撕裂開,李景成捂著傷口,雙眼發(fā)紅,鮮血逐漸洇濕了衣衫,他喘著粗氣,盯著地上的碎片。 仿佛看見那人,又低眉順眼地跪在地上,輕聲說道:“殿下息怒?!?/br> 又仿佛那人倒在血泊里,赤紅著眼睛,嗓音沙啞道:“十三年前,他就已經(jīng)死了?!?/br> 李景成閉上眼睛,跌坐在椅子上,半晌也沒能平息下來。 門外,陡然響起了通報聲:“殿下,尉遲大人到了?!?/br> 李景成睜開眼睛,沙啞著嗓子道:“進(jìn)來?!?/br> 殿門被人推開,尉遲淮笑瞇瞇地走進(jìn)來,在看見地上四分五裂地面具時,眉頭微微挑起,卻知趣地沒有說話。 他裝作沒看見,徑直走到了窗邊坐下,李景成沉著眼眸,盯著他道:“你還不回邊境,來這里做什么?” 尉遲淮給自己倒了杯茶,笑著說道:“我是來給殿下報喜的?!?/br> 說著,他慢悠悠喝了口茶,完全不顧及臉色極差的李景成。 李景成緊繃著臉,看著尉遲淮放下茶杯,翹起二郎腿,這才抬眼看過來,不急不緩地說道:“邊境捷報,北境十一州已失過半,只差最后一擊,便可徹底拿下。” “你十三年的噩夢,就要結(jié)束了?!?/br> 尉遲淮扯起嘴角,本就陰柔的面容上,平添了幾分邪魅。 李景成聽見這話,目光落在桌上的奏折:“本宮還沒有得到線報,你倒是消息靈通?!?/br> “那是自然?!?/br> 尉遲淮笑著站起身:“太子殿下若無別的事,我也要回邊境,看看戰(zhàn)況如何了。” 說著,他轉(zhuǎn)身朝著李景成,俯身微微一拜,隱在陰影里的面容看不真切,聲音卻還帶著笑意: “望殿下保重身體,所愿之事,指日可待?!?/br> 李景成看了他一眼,靠著椅子閉目養(yǎng)神,沉聲道:“去吧?!?/br> 大殿外,盛常守在門口,看見殿門被打開,尉遲淮一個人走了出來。 見到盛常,尉遲淮立即笑著道:“公公,又見面了?!?/br> 盛常行禮道:“尉遲大人辛苦了,老奴領(lǐng)您出宮吧?!?/br> “不必?!?/br> 尉遲淮剛要走下臺階,腳一邁出去,卻又停了下來。 他忽然回過頭,看向盛常:“對了,上次問公公的事,公公還沒告訴我呢?!?/br> 盛常一頭霧水:“大人指的是?” 尉遲淮忽然一笑,眼底閃過幾分邪氣:“自然是……我?guī)淼哪俏荒锬锪??!?/br> …… 小院里,門前的禁軍手握長槍,站在門口看守。 院落之中,石桌上正擺著一副棋盤,其中黑子被圍困之中,白子已然成了吞并之勢,將黑子團(tuán)團(tuán)圍住。 沉璧坐在桌前,望著棋盤發(fā)呆,雙目無神。 融冰從屋里走出來,手里端著藥碗,放在了沉璧面前。 她蹙著眉頭,盯著漆黑的湯藥,最終,還是說道:“殿下,該喝藥了?!?/br> 沉璧看了眼藥碗,伸手拿起來,一飲而盡。 看著空蕩蕩的藥碗被放下,融冰暗自嘆了口氣,將一旁的披風(fēng)給沉璧系好,這才拿起藥碗,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院內(nèi)風(fēng)起,沉璧看著桌上的棋局,一動不動。 驀然間,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無聲地滴落在棋盤上。 她閉上眼睛,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重演。 她要救的人,想要保住的人,一一在她眼前離去。 的確是入了死局。 走不出去了。 手里的黑子掉落在地,“吧嗒”一聲脆響,歡快地滾了出去。 忽然,黑子撞到一人的腳下,停了下來。 那人俯身撿起來,朝著石桌走過去,站在桌前看著上面的棋局。 半晌,他忽然說道:“為何不走這里呢?” 聲音傳來,沉璧被驚動,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尉遲淮站在桌邊,正俯身看著棋盤。 他依舊一身赤紅色的騎裝,耳邊紅繩纏著兩個小辮子,銀飾在腰間叮當(dāng)作響。 尉遲淮轉(zhuǎn)過頭,笑著看向沉璧:“你果真不善棋局,明明還有這么多路,何必非要往死路里鉆?” 沉璧睜大了眼睛,本就紅腫的雙眼中,瞬間涌上了戾氣。 “是你?!?/br> 尉遲淮在她對面坐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黑子,忽然伸出手,在棋盤一角落下。 他扯起嘴角,笑著看向沉璧:“我?guī)湍阕咭徊?,或許,會有轉(zhuǎn)機(jī)。” 沉璧看著他落下的棋子,似乎局勢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但是卻又不明顯,幾乎察覺不出來。 她抬起眼眸,看向尉遲淮:“執(zhí)黑子棋,行白子事。” “你究竟是哪邊的人?” 尉遲淮哈哈大笑起來,搖著頭道:“這天下棋局,怎會只有黑白兩方?”